17 辟邪
辟邪
關榮傳音問:“會觸發幻境的抵觸麽?”
他怕魯莽過後,纏沒來,幾個人倒是先去了近虛無。
“一秒鐘內解決。”秦玏默了默,“3——”
他側過半個身體,掃過關榮的臉,最後目光穩穩落到劉成健身上。
“2——”
荀野聽出了他們想要幹什麽也沒閑着,為了讓劉成健分心,就随手指了雨夜裏的一處問他:“劉副隊,你看那是什麽?”
劉成健毫無察覺,依言朝着他指的地方看去。
“1!”
說時遲那時快,兩人幾乎同時轉身。
沒等劉成健反應過來,秦玏直接捉住他的手腕,扯出他那只放口袋的手。與此同時,關榮手上一動,生出的藤蔓立刻把他兜裏東西卷出來。
就在那一刻,周圍原有的人瞬間蒸發,只有瓢潑大雨還堅守。
劉成健身上頓時爆發出一片褐沙,原本的瞳色被湮塵替代,周身飄散玄色塵沙。虛幻渺茫,無窮無盡,像是聚起了數以萬計的戾氣,将那個人吞噬。
遮雨棚在巨大威壓下被震開數米遠,随着風雨滾下山坡,被水位高漲的河流吞沒。
只聽見白皓年驚呼一聲:“關哥小心!”
關榮還沒來得及看清藤蔓的另一頭是什麽東西,只覺得胸口猝然一痛,半跪在地滑出去好遠。
他來不及思考,迅速收起藤蔓,把那東西握在手裏忙定住身,神經警覺起來,看着眼前不足半米的玄團,一個翻滾避過。
白發尾稍粘上了濕泥,橙黃色救援服已經爬滿泥濘水漬,被雨沖刷也無法挽救。
他沒想到這次纏出現得這麽突然,一點過渡時間都沒有,硬生生捱了這麽一擊。
不同于上次,這次的宿主是活人,關榮知道,這才是正常的幻境,所以纏在現身後還占據着宿主的軀殼。
劉成健還要對關榮下手,卻被秦玏止住。
秦玏右手起力,直擊他命脈,嘴上還閑不住:“舍得出來了?”
“劉成健”扯出一個玩偶娃娃的笑容,一個關節一個關節地扭動脖子,看着秦玏,唇未張聲卻出。
“未經允許拿別人東西可是不禮貌的。”
“鸠占鵲巢就禮貌了?”秦玏好笑反問。
“你們三道有三道的規矩,我們非物類也有非物類的活法。我是他生出的一部分,這個軀殼也應該屬于我不是嗎?”纏被異物取代的眼瞳看不出情緒,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你們不是常說的有一句‘存在即合理’?我們千萬年都這麽活過來,你們非要趕盡殺絕,最後還成了我們的錯?”
秦玏沒心和它争執,一個旋身繞到它身後,借着玄力将人往前推,不慌不忙說:“狗子,你來!”
荀野化出滅纏刃,提刀赴身,原地一閃,瞬間到了纏身後,腕轉刀落。
刀刃散發着同樣的湮塵,頗有氣勢地于暗夜揮閃,在雨中與纏交手相殺。後者傾身輕松一躲,玄色湮塵相融相離,招式不讓分毫。
白皓年在旁邊看得一愣一愣的,回想起秦玏說的話,好半天才一拍腦袋,驚道:“原來他說的那個狗子是你?”
“……”荀野趔趄半步又迅速投入戰鬥。
這邊關榮剛立住身,這才看清自己手裏的東西。
白皓年回過神後,輪着個小短腿奔來,看上去有些滑稽。
他靠在關榮腳邊,只能仰頭看個大概,辨清後确認道:“錢包?”
是個棕褐色的皮質錢夾,有些地方隐隐約約有掉皮的跡象,是經常經手的樣子。
白皓年問:“是他妻子買的?”
“不排除這個可能。”秦玏閑庭漫步一般走過來。
他盯着關榮看了會兒,忽然擡手,指尖掃過關榮發梢泥土。
關榮眉心又皺成一坨,退步往後。
秦玏手往下落朝前探,蜷起手指,用骨關節幹淨的地方順帶刮過他眉心,用着輕松訓話的語氣:“不是都說過兩次了?皺眉老得快。”
關榮鐵面無私地打掉他的手:“我也說過我不喜歡別人碰我。”
白皓年突然感覺空氣裏有股有火藥味,一時間也不好說話。
秦玏狀似無所謂,收回手時嘴角還是翹起的,想來是把關榮的話全當做耳旁風了。
他瞥到錢包想到什麽興致勃勃地問:“關榮同志猜猜裏面有什麽?”
“錢。”關榮盯着錢夾一臉正經地說出這麽句廢話。
“還有呢?”
“卡。”
“……”白皓年臉上都繃不住了。
秦玏低笑出聲:“猜點不一樣的。”
“你不是知道?”關榮面無表情,覺得無語,“為什麽還要我猜?”
秦玏毫不意外,惋惜道:“我以為你會給我這個面子。”
白皓年一臉懵,這兩人在他眼裏跟巨人似的,費脖子費力地左看看右看看,不解問:“你倆搞什麽加密通話?到底有什麽?”
秦玏百無聊賴開口,也不知是在跟誰說話。
“這種錢包裏面有透明層,根據我從業多年的經驗來看,他們喜歡把各種票根、郵集,或是照片放在這裏,既算收藏又算觀賞,每次打開就能第一眼看見。”
白皓年猜測:“所以裏面或許會有他妻子的照片?”
秦玏:“這不是顯而易見?”
不過誰都沒有提出打開看用以求證。
他們知道,如果換做是平常,劉成健應該是很樂意給人介紹他的妻子的。但如今,他這麽狼狽、暴戾,他應該是不希望他的妻子和這樣的自己扯上關系的。
或者該說,這個人不是劉成健,他沒有資格決定,所以關榮他們也沒有立場去打開。
她應該被劉成健保護得好好的。
“那你這麽說就明白了。”白皓年一個恍然大悟,“我也有一個這玩意兒,裏面放的還是關哥的照片。”
“?”關榮詫異片刻,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東西?”
“你放他照片???”秦玏也愕然,一臉不敢相信,音量都大了好幾分貝,已經很收斂地沒有把下巴掉地上。
那邊荀野浴血奮戰,這邊三人閑聊家常。
白皓年昂首挺胸,絲毫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對啊,拿駕照本的時候需要證件照,我特地帶他去拍的。”
關榮一聽他把自己的照片供起來就渾身雞皮疙瘩,不舒服了好半天,十分不理解他的迷惑行為:“你為什麽不用你自己的?”
秦玏也低頭打量白皓年,一臉猶豫,遲遲說不出口。
“賞心悅目呗!”白皓年又認真想了想,“保不齊還能避邪。”
“……”關榮無語。
白皓年是真的覺得每天盯着他這張臉看可以多活幾年。不僅如此,關榮作為數萬年來唯一一個丢了識魂卻能有玄力、還可以輕易習得妖類術法、并且成功入職輪回道的人,不一定還真能避邪。
倒不是為了傳統意義上的避邪,只是為了工作量少一點,畢竟他們幹的就是這行。
秦玏忍着笑,轉而一臉稀奇樣,戲谑地說:“輪回道就算邪的了,你居然還怕邪?”我看着他像是招邪的。
最後半句話秦玏沒說出口。
關榮:“撤了。”
“啊?什麽?”白皓年聽得不真切。
“回去給你一分鐘時間。”關榮語氣森然,低垂着的眼要把他剜穿,“如果一分鐘以後我的照片還在你的錢夾裏,你最好祈禱你的皮夠厚。”
“……”
秦玏被他的話逗樂了,就連囑咐荀野的話裏都帶着笑:“狗子,速戰速決!”
荀野錯身繞過,滅纏刃劃過“劉成健”臂膀,大聲應道:“一分鐘!”
“毛頭小兒未免口氣太大了些?”纏發出一串詭異的笑聲,忽地收手只躲避不還手,“還是太嫩了點。”
它退步消失,意想不到地出現在了半空。
只見纏雙手聚塵,虛空結印畫出一道法陣。
“該死。”荀野一看就知道它要做什麽,眉間多了幾分愁,急忙跟上去。
他一刀将落纏又原地消失,遽然現身在他身後數米遠。
法陣結畢,它雙手合十固陣。
“萬物縛,幻靈散,”它頂着劉成健的臉還挂着和善的笑,驀地雙臂大開左右開弓,“——大合!”
法印陣跡猝然散開,玄色湮塵爆發于天地間。
霎時,地動山搖陣雷不止,黑沉天空被閃電劈開一道裂縫,天地剎時成了一片血色。
“這是什麽?”關榮擡眼望着那道裂,似為不解,直覺不是什麽好東西。
白皓年也沒見過這陣仗,咽了口唾沫:“怎麽回事?”
秦玏聲音懶洋洋的:“他要毀纏境。”
“毀了會有什麽後果?”白皓年又問。
“後果就是,如果不及時阻止我們都會搭在這兒。”秦玏不緊不慢地給人科普,語氣毫無波動,好似一個事外人。
“給你擴至五分鐘,”他甚至無所謂地對不知疲勞和纏交手的荀野說,“超時了後果自負。”
荀野祭出法相,一咬牙不服道:“衛真你也太為難人了吧!”
秦玏叉腰高喊:“抗議無效。”
哪怕是不怎麽跟纏打交道另外兩人也能聽出來,這是幻境存在的最後期限。
一聽可能會同歸于盡,白皓年甚至沒心欣賞掌今道的法相長什麽樣,急得上蹿下跳,差點狗叫出聲。
他只恨自己現在沒有玄力又只有巴掌大,不然高低得給纏露兩手。
他像是病急亂投醫,問秦玏:“你不出手?”
“我不煉纏。”
關榮接話,疑問:“上次的不算?”
“那是它先招惹我的,這次我不插手。”秦玏半是稱贊半是肯定,“能布弑靈陣,快成兇了。這機會千載難逢,可得讓狗子好好練練手。”
關榮斜他一眼,起手動了動雙腕,銀光微閃整個人消失不見,只留下嗓音冷淡回蕩在耳畔的一句話。
“想玩命下次找別人,我沒興趣跟你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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