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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下午六點，會場聚滿了人，發布會将在一個小時後舉行。

作為公關經理，程永為這件事忙了幾天，把關每個環節，但是臨開始，還是會有各種各樣的狀況，董事會的老梆子們，一直不消停，提一些莫名其妙的要求。

如果林晰的母親還在，這幫老頭子怕是也不敢搞這些小動作。

“你過一遍，看看還有沒有什麽問題。”他将記者會流程給到林晰，而後深深地吐了口氣，坐了下來，“你說你幹嘛那麽想不開，做蔣家的女婿不好嗎？我們現在是四面受敵，多一個助力，會輕松很多。”

媒體每天都會有各種各樣離奇的新聞放出來，連林豐良和陳會計老婆的花邊新聞都編出來了。

謠言四起，大廈将傾。

豐凱如今的聲譽一落千丈，這一塊肥肉，外面群狼環繞，內部有趁機牟利的小人，他們接手豐凱後，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程永沒有得到回應，發覺林晰沒什麽反應，目光盯着手中的文件，眼底沉着晦澀的情緒，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怎麽了你，這一天都魂不守舍的，一會兒記者會你要是也這樣，那群老家夥可得有的說了。”

林晰這才擡眼，英俊的臉上依舊沒有太多表情，他慢條斯理地道：“你別忘了自己回國的目的，豐凱只是一個跳板，它的命運影響不到Yiyi。”語氣波瀾不興，說到豐凱的時候冷淡之極，完全沒有對家族企業的擔憂。

“話是這麽說……不過這事兒也不沖突吧，你還有你母親給你留下的豐凱股份呢，再說和蔣氏合作也有助于打開Yiyi的國內市場，你也不吃虧，就是下藥這種事兒有點……”他頓了一下，問，“所以你是不喜歡蔣茵哪裏？”

“應該是蔣茵喜歡我哪裏？”林晰看了他一眼，臉上表情始終雲淡，“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兒，別人都盯着豐凱，想要扯下來一塊肉，那麽蔣家的圖謀的只會更大。”

“不能吧，蔣氏那麽大的企業，你們兩家是世交，蔣茵的媽媽和你母親還是閨中密友，真的這個時候落井下石，家裏的長輩臉上不好看，那個圈層做這種事兒也太掉價了。”

“所以才要聯姻——”林晰頓了頓，想到在宴會上收到的短信，“我讓你查的號碼怎麽樣了？”

他是從一條陌生短信上得知蔣茵懷孕的事，自然要知道這個人的目的。

“你就給個號碼能查到什麽？一看就是為了防追蹤弄的——”程永頓了一下，問道，“不是有人恐吓勒索吧？”

林晰沒說什麽，将流程表翻看起來，但這一整天他的注意力總是難以集中。

那條短信并沒有對他造成什麽影響，但很難說這人是敵是友，對方明顯是不想林蔣兩家聯姻，但究竟為什麽做，值得追查一番。

不想讓兩家聯姻的人很多，他腦中下意識地跳出那個傲慢的青年，揚着一雙明媚的眼，要求他向所有人宣布取消和蔣茵的訂婚，那一刻，他不想承認，心中的歡喜多過其他所有情緒。

他差點又變成多年前那個熱血上頭的少年，因為他的一句喜歡和想要，恨不得将整個世界送到他面前。

“說件讓你開心的事情，心理咨詢中心将那邊的媒體對接人換了，我之前還一直想着怎麽開口讓他們換個人來，這下好了，你不用再見到他了，就是那個叫什麽時落什麽的——”說着他還嘆了口氣，“我也是奇怪了，看着挺周正整齊的人，怎麽還有這個毛病，正主找上門都不還項鏈……其實咱們公司的律師也不是擺設，你們一見面就打架也不是個事兒，萬一哪天被媒體——”

林晰打斷他，目光緊盯着程永：“為什麽換人，有說什麽原因嗎？”

“能有什麽原因？一看就是借口，上次被你打了，怎麽還好意思來呢？估計是怕了，就找借口說是病了。”

“病了？”林晰心髒微緊，時洛翊骨子裏傲得狠，他怎麽可能怕？以他的性格根本不可能躲。

……

時洛翊并沒有暈太久，送醫的中途醒過一次，只是整個人渾渾噩噩，做完檢查便又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的，但他覺得還不如一直睡下去。

時女士哭得梨花帶雨，一直說讓他回家住，不應該讓她搬出來，老方在一旁搭腔，完全是火上澆油。

一個成年人，有個頭疼感冒再正常不過了，這夫妻倆卻總是關心過度。每到這個時候他都會懷念方洛然，他總有辦法把這兩個人哄好，讓所有人都高興。

一個人的好，大概只有在他離開後，才會徹底地顯現出來。

時洛翊心力交瘁，用盡所有耐心，等這對夫妻離開，他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夕陽漸漸下沉，房間內的時間流速仿佛慢了下來，霞光拂過青年的睡顏，兩排睫毛在臉上打下剪影，即使睡着了也能看出他臉上的疲累，袖口處露出的手腕白得透光，玉一樣的顏色，絕色的面容，蒼白的唇色，讓他看起來有種绮麗的病弱感。

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不知在床邊站了多久，他淡淡垂眸，面無表情地看着床上陷入睡夢中的青年，褐色的瞳眸沉得密不透光，英俊的臉上看不出太多情緒。

過了一會兒，林晰的手指慢慢劃上青年的領口，而後輕輕扯開，順着領口慢慢下滑，将喉嚨的部位暴露在空氣中。

淺淡的印子，痕跡已經消得差不多。

林晰閉了閉眼，慢慢地撤回手，只是中途卻突然被人緊緊地抓住——

林晰動作一僵，只聽青年聲音輕微地呢喃：“方洛然……”

時洛翊極其不安地抓着林晰的手，卷翹的睫毛輕輕地顫動起來，沙啞的嗓音帶着哽咽的味道。

方洛然——

這個名字讓林晰整個身體都僵硬住，有一瞬間他的大腦被某種強烈的情緒所掌控，恨不能立馬揪出這個人……

想知道自己到底輸在哪裏？

可是很快地，理智覺醒，他又想起，這個耳熟的名字似乎是時洛翊的雙胞胎哥哥。

林晰靜默了幾秒，擡起另一只手，用拇指抹去青年眼角淺淡的淚痕。

青年緊緊地抓着他的手，喃自出聲：“不要……你來做我……方洛然……”時斷時續，聽不真切。

“所以——你是因為這個才這麽恨我嗎？”

一切都是因為你的哥哥嗎？

當初，無論他怎麽解釋，時洛翊都要堅決地分手。

他永遠記得少年眼噙淚水，滿是絕望地讓他“滾”。

“你不要過來……你根本就不愛我，你愛的就不是我！”

“你不愛我……”

少年一遍遍，反複地說自己不愛他。

哪怕他不斷地和時洛翊解釋，他和學生會的那個女生沒有半點暧。昧，但于事無補。他以為是那個莫名的緋聞惹得時洛翊生氣，所以一心只想好好地哄慰他，心中甚至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悅。

可如今再看，所謂的愛不愛都是借口，時洛翊只是恨他！

恨到可以把刀口對向他——

他以前竟認為那是一次意外的失手。

他想安撫情緒激動的少年，不顧對方的警告強行靠近——

“對不起，林晰——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怎麽辦，你流血了——”

看着少年蒼白的臉，惶恐的目光，微紅的雙眼深含淚水，當時他只覺心疼，“別哭，沒事兒的……”肩上的熱流順着手臂落下，他一步步地繼續靠近，只想向少年刨白心意，“別生氣了，好不好？我真的沒有喜歡過別人……”

“假的……都是假的，你騙我，你根本就不愛我，你愛的是他，我知道！”

那時候的他手足無措站在原地，看着再次失控的少年，疼痛蔓延到胸口，滿是心慌。

少年人的愛情是驚天動地的劫難，純粹而幼稚，總把愛不愛挂在嘴邊，是恨不得赴死的魯莽，勇得可憐，傻得可笑。

感覺到時洛翊的手松了勁兒，林晰不自覺地反握住那只修長骨感的手。

時洛翊的手很好看，每一根手指都白淨修長，連指甲都圓潤清透，沒有一絲瑕疵，美得像是一件精雕細琢的藝術品。

林晰以前懷疑自己有戀手癖，掌心相貼，觸手光滑細膩，那一段肌膚像是吸附住他的手指，完全的心醉神迷，無端地令人滿足。

握着的手變成溫柔地輕撫，灼熱的吻輕輕落在瓷白的手背上。

後來他明白，這個人身體的每一片禁土他都想要占有，每一寸肌膚都想納入口中。

白皙晶瑩的手指一根根地被送到唇邊，細細地親吻。

睡夢中的人不适地蹙眉，将手往回抽了一下，卻沒能抽回去。

林晰盯着床上單薄而文弱的青年，眼角帶着些水汽，蟬翼般地睫毛輕動了一下，脆弱而無助，滿是不堪摧折的破碎感。

林晰的視線落到他雲淡的唇，清淺的，令人心動的弧度，不經意地撩人心緒。

他緩緩地傾下身，慢慢靠近那張驚豔逼人的臉，擦過鼻尖，掠過唇角，鼻端靠近白玉似地頸項，輕聲低語道：“你醒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