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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那是一段令人不齒過去。

林豐良最早是和安瀾的母親趙曼枝在一起，但那時候的林豐良還是個窮小子，趙曼枝對兩人的未來沒什麽希望，就嫁給當時在海市外企工作的安志和。

婚姻是跨越階級的最佳捷徑。

林豐良也和林晰的母親祝凱昕結婚了，岳家是當地有名的望族，婚後拿出資金給小兩口創業。

原本兩人已經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幹，但沒想到後來兜兜轉轉又在京市相遇，早年的情愫都化作按耐不住的欲。望，蠢蠢欲動，兩人瞞着自己的愛人又勾搭到了一處。

林豐良的事業逐漸起色，趙曼枝這時候想和林豐良重修舊好，一直鼓動對方離婚，自己也一直和安志和鬧，怎麽看對方都不順眼。

但林豐良很清楚自己得來的一切是怎麽回事兒，所以一直沒有同意，只想維持着現在的關系。

祝凱昕不是不知道丈夫外面有了人，但當時的她想的是一手創立起來的公司，咬着牙強行忍耐下來，但讓她沒想到的是對方會借着她懷孕，一點點地卸了她的權，害得她差點難産。

祝凱昕自然不會甘願，一直握着股權和林豐良鬥，兩人從夫妻戰友徹底變為了敵人，但又要在人前裝出一副模範夫妻的模樣。

小時候的林晰見慣了他們虛僞的模樣，不知道他們為什麽不肯離婚，卻又總覺得這兩個人會這樣糾纏一輩子。

一切轉折是從祝凱昕去世開始……生孩子落下的病根，又在她操勞壓抑的十五年生活後，赫然離世。

她為了林豐良這麽一個男人，賠進去了自己的一生。

最高興的人莫過于趙曼枝，又開始和安志和鬧離婚，和以前不一樣，這一次她異常激烈，對安志和極盡羞辱，甚至惹得安志和動了手。

但也因為如此，趙曼枝就更有了離婚的理由，安志和最後答應了，但一定要安瀾的撫養權，哪怕淨身出戶都沒關系。

壓死他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趙曼枝告訴他安瀾不是他親生的。

趙曼枝不可能放棄安瀾的撫養權，這是她嫁進林家的重要籌碼，她說服林豐良的理由就是怎麽忍心親生女兒管別的男人叫爸爸可這個事實卻幾乎要了安志和的命。

雖然，最後也确實要了他的命，還拉了更多無辜的人下水。

疼惜了十三年的女兒，竟然不是自己親生的，他差點沒當場掐死趙曼枝。

“報複林豐良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也體嘗一下喪子之痛，所以他通過安瀾獲知了我的學校，那時候我參加完中考不久，去了英國散心，他沒找到我，最終安志和将怒火發洩到了那群無辜的孩子身上——”

很長一段時間，林晰都只把這件事當成新聞，從未想過這一切竟還與自己有關，所有人都瞞着他，他像是那個被保護在溫室的孩子，哪怕後來他去問，得到的也只有一個答案——

都是為了你。

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可真是要為了他，他們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怎麽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他也常常會想，如果他那時候死了，是不是就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安志和解了氣，趙曼枝得償所願，也不會有那麽多無辜的人卷進來……

學生，保安，老師，路人……

無數家庭的慘劇都只是因為一對沒有道德底線的男女和一個變态造成的。

林晰目光越過花木，失焦一般地飄向遠處，過了兩秒，他緩緩地閉上眼，将所有情緒都抑制住，淡淡地開口: “安瀾來到家裏後，一直不肯改姓，為此鬧過絕食和自殺，從不叫林豐良父親，她心中一直都是恨的，她的爸爸是被他們害死了。”

可被他們害死的又何止安志和一人，每一個人都不無辜，每一個都面目可憎。

陽光火辣辣地潑到身上，卻讓時洛翊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為什麽會這麽冷呢

時洛翊感覺有什麽東西正錘擊着他的頭，排山倒海的疼痛從周圍洶湧而上，幹澀的眼眶升騰起尖銳的疼痛。

“小翊，暑假你想去哪兒玩”

“咱們還是不要分開了，你陪我學琴，我陪你畫畫好不好”

“走開!”他記得那天自己對方洛然很兇，甚至還發了火，驚到了其他收拾書包的同學。

今天他才知道，方洛然竟然背着他，裝成自己去給李老師道歉，明明是李老師學術不精，用錯了變量，他不過嘲笑了一句而已，方洛然有什麽資格代替他去道歉

這不是最讓他生氣的，期末考結束，他拿了全年級第一，但他只比方洛然高了一分，他知道這是什麽意思，方洛然在控分，不是兩分，三分，五分，而是精準地控制到了一分。

方洛然是把他當傻子嗎，還是在嘲笑他

“……那我去外面等你。”

他還記得方洛然眼中一瞬間的落寞，他背着藍色的書包，沖着其他同學微微笑了一下，然後低下頭，沒人看到他眼底藏匿着怎樣的失落。

時洛翊常常會想，如果他和方洛然一起出去，沒有讓他等那麽久，是不是就不會讓方洛然經歷那麽可怕的一切。

他無數次回想起那個場景，一次次地看着對方轉身離去的身影，時洛翊忍不住去攔，可伸出去的手總是會撈空。

陽光白花花的刺眼，灼燒的痛感讓他忍不住擡起胳膊遮在眼前，半明半暗的世界仿佛靜止了一般，除了地上搖搖晃晃的影子。

冷得人牙齒打顫。

“少爺……先生回來了，馬上開宴了。”

管家來的時候，林晰正面色焦急地走向搖搖欲墜的時洛翊。

時洛翊卻擡起頭，蒼白着臉沖着管家笑了笑，他抹去額頭的冷汗，說: “果然是七月流火天，秋老虎更曬人。”

老太太睡午覺，沒有出來吃飯，林豐良坐在主位，氣色看上去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

輿論的熱度逐漸消退，看客總是三分鐘熱度，豐凱的事情前前後後持續了快兩個月，已經算是很少見了。

這麽大的一個公司自然不會因為這麽一點“小事”，就真的窮途末路。

不過最大的功臣莫過于林晰，他手中握着祝凱昕留給他的股份，這次公司出事，林豐良被查，他如果不回來主持大局，那麽公司會不會被那些股東，董事以及元老們瓜分，也是一件很難說的事情。

奢華的紅木長桌上，大家看起來都很輕松自在，一掃往日的陰霾，滿桌都是對林家父子的恭維。

時洛翊是一貫旁若無人的模樣，專心地用餐。

“聽說時先生是心理醫生，收入怎麽樣”有人問。

有人打聽時洛翊，安瀾顯得有些不自在，馬上放下了餐具看過來。

大家雖然各自用餐，但這會兒也都停下談話，注意着這邊的舉動，尤其是趙曼枝更是直接地看了過來。

時洛翊倒是面色不改地繼續抹魚子醬，回說: “還不錯，能養活自己，只不過這種品質的鲟魚魚子醬就很難經常吃到了。”

這話也聽不出什麽，對方笑笑，又問道: “那父母是做什麽的”

安瀾朝着那位說話的長輩看過去，面無表情地道: “二叔，時先生是我朋友，您這樣不禮貌。”她平時不愛說話，但下起長輩面子也是沒什麽顧忌，連林豐良都不怎麽管她。

“不過就問問而已，難道有什麽說不得的就算是掃大街的，我們也不會笑話的。”林二叔也不生氣，笑眯眯地道。

安瀾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帶着一絲固執的倔強，她知道，這些人捧高踩低，最勢利不過。

時洛翊笑了笑，說: “确實是沒什麽不能說的，我母親是做玻璃生意的，我父親在醫院工作，都是遵紀守法的公民。”

有人輕嗤一聲: “就是賣玻璃的呗，這算什麽生意”是周小慧。

趙曼枝的臉色非常不好，這連中産都不一定夠得上，傳出去可不是讓人笑話

都怪這個周曉慧，說什麽帶朋友回來讓老太太開心，她們倒是開心了，卻是讓她出了洋相。

看着林豐良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趙曼枝心頓時涼了半截，恨不得咬碎一口銀牙。

此刻的時洛翊就像是被人嫌棄的灰姑娘，林晰卻想起時葉棠的履歷，從某方面來說她确實是賣玻璃的沒錯，只不過這個玻璃的科技含量很高，汽車，航空用玻璃，遠銷海外，國內市場占有率也很高。雖然現在資産方面和豐凱有差距，但如果兩家做生意，那個放低姿态尋求合作機會的，一定會是豐凱。

趙曼枝緩了緩神，和顏悅色地開口: “我聽說心理醫生是不可以和自己的病人戀愛的，不知道是真是假。”

時洛翊看向她，可有可無地笑了笑: “當然，我們要遵循行業倫理道德規範，違反者是要被除名的。”

雖然這種事屢禁不止，私下違反者不在少數。

趙曼枝松了口氣，随即狠狠地瞪了周曉慧一眼。

接着，她轉而笑看着時洛翊，臉上的笑容也真心幾分: “所以說時先生很專業，不像有的人眼皮子淺，看到異性在一起就只能想到男女那點事兒。”

時洛翊嘴角微挑，眼中帶着一絲嘲諷。

做母親的完全不在意女兒為什麽去看心理醫生，反而怕女兒和普通人交往，倒也說不清這份關心有多少功利在裏面。

趙曼枝這話完全是在針對周曉慧，趙靜雅見狀，忙道: “我就說安瀾沒有談戀愛，年輕人的事情我們不用操心太多，安瀾以後一定會釣個金龜婿回來。”

趙曼枝幾不可聞地輕嗤一聲，別以為她不知道這母女倆打得什麽主意，她冷笑道: “我看有的人就是眼高手低，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模樣，自己感情不如意就開始造謠別人……曉慧——姨媽不是說你，你這張嘴可要好好緊一下，不要總是亂說話，不然人家會說我們家教養不好。”

周曉慧臉漲得通紅，這還是姨媽第一次在大庭廣衆之下這麽訓斥她。

趙靜雅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時洛翊漫不經心地擡眼，嘴角噙着似有若無的笑意: “原來你們還有這樣的誤會，這當然不可能，就算我不是心理咨詢師，我也不可能和安瀾有什麽的，畢竟……”

他突然停了一下，看向斜對面的林晰，似笑非笑地道: “總沒有和哥哥談完戀愛，再和妹妹談的道理。”

他嗓音輕緩，淺笑的語調微微帶着一些鼻音，輕輕淺淺很的是斯文，卻讓這餐桌上熱聊的人們立時安靜了下來。

空氣裏安靜了幾秒，衆人的瞳孔肉眼可見地收縮，有人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安瀾也是一副震驚不已的模樣，仿佛受到了極大的沖擊。

唯獨林晰只是略微停頓了一下，而後面色無狀地拿起餐巾開始擦手，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

時洛翊仿佛後知後覺一般，詫異道: “啊你們不知道嗎，那我豈不是替林晰出櫃了”

“胡說八道!”一聲震怒響起，林豐良怒不可遏，他呵斥時洛翊， “這裏不是你胡言亂語的地方，滾出去!”

時洛翊扶着杯子，靠坐在椅子上，揚起半邊嘴角: “林先生不信，怎麽不問問自己的兒子他當初追我可是廢了不少心思，絕版的黑膠唱片，瑞士的定制手表，藝術陶土公仔，啊……他還親手給我織過圍巾，只要我喜歡的，就沒有他想不到的，說起來我也是受害者，年少無知，就這麽被引誘——”

“你亂說，那些明明是表哥送女朋友的，你不要胡——”

“滾!”林豐良突然震怒道， “林晰你把這個人給我趕出去!”

女兒和什麽人在一起不重要，但他的兒子不能是個同性戀。

周曉慧的話反倒讓他感到不安，一直以來，他們都以為兒子喜歡的是個姑娘，他也不在意這種事，年輕人喜歡個女孩子不算什麽，可萬一……

時洛翊唇角的笑意隐去，他看着林晰放下餐巾站了起來。

林晰走過來，高大的身影立在他的面前，沖時洛翊伸出手: “走吧，我們換個地方說。”

時洛翊擡眼: “怎麽，林總這是不認賬了”

可他話音剛落就被林晰大力地拽了起來，那力度驚了在場所有人一跳。

“我從來沒有不認過!”林晰直直地凝視着他， “這你應該很清楚。”

時洛翊手臂被抓得不适，想要将手抽回來，面上卻仍忍着痛，揚着眉挑釁: “林總說笑，我又不是您肚子裏的蛔蟲，談戀愛都偷偷摸摸，難道說嫌棄我是個男人，覺得丢——唔……”

嘩——

舉座震驚……

衆目睽睽之下，林晰掐着時洛翊的後頸，狠狠地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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