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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時洛翊看着面前高大英俊的男人，說不清什麽原因，心口有些發澀，但臉上依舊堆滿了淡漠: “有事兒嗎”

林晰朝柱子上一靠，單手抄在口袋裏，說道: “我來之前想了兩個理由，但不知道哪個更合理一些，你可以幫我挑一個。”

時洛翊愣了一下，幹淨的眼眸，一瞬間變得有些茫然，反應比往常遲鈍了很多。

林晰看着他眉眼流轉出的疲累，目光柔和下來，輕嘆一聲: “我知道安瀾今天來找你，也知道你一定會原諒她，我有些擔心，所以過來看看。”

時洛翊眉眼微微有了動容，卻只是那一瞬間的波動，他淡淡地“啊”一聲，問: “還有一個是什麽”

林晰輕輕地笑了，褐色的曈眸卻透着認真: “很想你——想見你。”

清潤低沉的聲音，卻因為足夠直白真誠，給人以極大的沖擊感，讓人有片刻的眩暈。

時洛翊莫名有些慌亂，他定了定神後，冷然道: “我之前說得很清楚了，我們兩清了，你現在說這些沒有任何意義。”不夠堅定的語氣，聽上去有那麽一絲的外強中幹。

“我要是能受自己控制，也不會用了八年時間還不能放手——”林晰拾階而上，目光落在時洛翊的身上，眼中盡是溫柔之色， “心口就像系着一根繩子，另一端綁着你，離得遠了就會被扯痛，這麽做只是為了讓自己舒服一點，我忍了太久……”

月華如水，男人身上像是披了一身迷離的月輝，朦胧的燈光一映襯，像是從中世紀的畫作中走出的貴族男子。

時洛翊一時間迷了眼。

林晰走到近前，溫柔地看着他，漫聲道: “你應該感謝和諧社會救了你，不然作為一個有權有勢的大財主，我完全可以搶你回去做壓寨夫人，讓你以後永遠不出離我的視線。”

時洛翊: “……”

這就是傳說中的溫柔霸總

他心情很微妙，這感覺就像是看見曾經那個無賴少年，總是用着溫柔的表情講一些邪理，撩撥挑逗，卻又永遠那麽的熱情生動，令人心生向往。

但時洛翊是二十六歲，不是十七歲，那一套對他怎麽可能還管用

他斜眼，涼涼地開口: “你是不是有什麽毛病”

林晰聞言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大概是相思病，來時醫生這裏插隊挂個號，你現在網絡人氣很高，我也争不過那些小姑娘，上個論壇被人罵了狗血淋頭，我助手說那些喊你老公的都是你的老婆粉，按照這個邏輯，那我就應該是你的老公粉。”

什麽亂七八糟的

時洛翊好氣又好笑，但一番下來，發覺堆在心口的郁氣散了不少，像是解藥，又像是令人沉迷的毒藥。

他偏開頭，遮掩住情緒，仍舊堅守底線: “油膩。”

林晰愣了一下，随即啞啞地笑說: “就這麽對我果然是好狠的心腸。”說罷他突然拉住他的手，向下走了兩個臺階，然後拉着他一起在臺階上坐了下來。

“也可以不談風月，這麽好的月色，能和你說說話也是好的。”

時洛翊冷不防被男人拉坐下來，随即下意識地看向夜空，一輪圓月高懸天際，皎潔明亮，他想起來，馬上就要中秋了。

或許是月光太盛，天空獨月，看不到一點星光。

臉上突然一冰，林晰不知道在哪裏拿了一罐啤酒給他。

時洛翊看了兩秒: “我一會兒要開車。”

“這樣——那可惜了——”林晰将啤酒擦過他的耳際，指腹也輕觸時洛翊的耳朵，滿意地看着對方粉紅的耳垂，然後再慢慢收回手， “那常溫可樂呢”

時洛翊看着他手中的紅色聽裝可樂怔怔出神，他想問是怎麽做到的，但生生忍住了，評價道: “老套。”

“什麽是新穎不油膩的”林晰微笑着将可樂打開，放到他的手中，眼眸一時間深邃如墨， “告白的煙花秀，算不算”

什麽

時洛翊一愣。

林晰突然打了個響指。

如濃墨暈染的天幕，突然亮出一道長長的白光，然後五彩的光芒在夜空彌漫開，寂寥的月色讓光芒裝點得豔麗，像是鑲鑽上無數細碎的星光。

時洛翊仰着頭，看着一道道流光劃過燦然的銀河，每一筆都美得驚心動魄。

仔細看了一會兒，他才發現似乎不是煙花。

“現在這裏不讓放煙花，所以只能用無人機代替。”林晰清澈而又低緩聲音響起。

他搭上時洛翊薄削的肩膀， “我很早以前就想和你一起看場焰火，一場獨屬于我們的焰火，但我那時候還是窮學生，所以也只能是想一想……”

他手指微微收緊，聲音是有些緊張的幹澀感， “想和你看煙花不是因為這很浪漫，而是想告訴你……我對你的感覺——”

“小翊……”

時洛翊心髒像是突然被人抓緊，不自覺地轉過臉，然後對上一雙澄澈到底的眼睛，輕柔的水波像是将所有焰火都揉進眼中，耀眼的，溫柔的，熱情的，像永不會不熄滅一般。

林晰慢慢地道: “每次見到你，我就像是炸開的煙花，盛開時脹滿世界，落幕時魂魄成灰。”

他的聲音輕緩低潤，像是春風拂過，柔軟醉人，像泉水叮咚，潤人心肺。

心悸——

時洛翊右手緊緊地抓着可樂，心跳得厲害，另一只手下意識地捂上胸口，又是這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接着，他感到眼前一黑，一雙柔軟的唇貼了上來，萦繞在鼻間的氣息似有若無，輕得像是蝶翼輕輕掃過，鼻尖，臉頰，唇角，脖頸……輕盈得像夢一般。

他像是踩在棉絮上，風将他帶得很遠，一時像是在空中游蕩，一時又像是在水中沉浮，忽遠忽近的感官刺激，讓他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

可是心底的不安，依舊抓着他的心髒，好似潛藏着危險。

“方洛然——我和你換，不是為了讓你和男人談戀愛的。”

“方洛然……你是想拿走我的人生嗎”

“方洛然!”

一聲呵斥驚醒了他，他緩過神，周圍靜悄悄的，他發現自己站在空蕩蕩的停車場，周圍空無一人，沒有林晰，沒有焰火，他手上也沒有什麽可樂。

他恍然地看着周圍的一切。

像是突然跌進了夢境。

時洛翊在原地怔然了好一會兒，才抓着手中的鑰匙，慢慢地走到自己的車前。

低下頭的一瞬間，他看到頸間不知何時多了一條鏈子。

冰綠色的吊墜觸手溫潤，是一枚翡翠平安扣。

大腦快速地閃過一些畫面，他仿佛看見林晰把項鏈戴到他的脖子上。

“我沒有長輩贈予的物件，他們都太忙，都不怎麽管我，這個是我自己做的，找了大師開光，也一定會保佑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時洛翊摸着項鏈笑了一下，自言自語道: “還知道開光，你知道寺院門口朝哪兒開嗎”

說完，他臉上的笑容又馬上消失，說道: “我是心理咨詢師，故意讓我心疼，是沒有用的……我不能收，還給他，要還給林晰。”

他費了一些工夫解下脖子上的平安扣，然後看向四周，沒有人，眼中瞬時升起不确定的彷徨。

隔着車窗，看着自言自語，惶然無措的兒子，時葉棠推着車門想要出去，卻被丈夫拉住。

方清楓安撫她: “不會有事兒的，別怕，他現在很堅強，相信他，他不是十四歲的那個孩子，他已經很成熟了。”

時葉棠心疼得無以複加，她顫顫地扶着車窗，看着兒子彷徨的模樣，雙目脹痛: “我們就這麽看着嗎我做不到，方清楓，我們賭不起，我們只有這一個孩子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将妻子摟在懷中， “我會想辦法的，我來做，你太累了，要好好休息，不會有事兒的。”

……

時洛翊第二天将吊墜寄回林晰的公寓，附贈狠話:如果有下次，會直接丢掉。

但是很快，對方又寄了回來，附贈……情話:不要當着我的面扔就可以，你想要的我都會送到你面前，我想給你的，你可以丢棄。

時洛翊看着面前的一大束的花，在送到垃圾桶前遲疑了一下，小女孩兒最喜歡這種花花草草，他打算廢物利用一下。

果然，鐘彤彤高興得不得了，用花朵在屋內開始布置起來，近百朵花讓她忙得不可開交，像一只忙碌的蜜蜂。

趙逸平和時洛翊站在一處，老懷安慰地說道: “治療的效果很好，還好你發現得及時，也是奇怪，感覺她明明很怕你，但卻又只肯和你有深度的交流，這麽看，還是我學藝不精啊，對了——”他話音一轉，說道， “今年的校慶你怎麽沒去呢，好多人都在打聽你，我聽說學校還給你發了邀請函。”

邀請函

時洛翊反應了一下，随即說道: “你知道我不喜歡那種場合，去了也起不到什麽作用。”他沒收到什麽校慶的邀請函，大概是寄到時女士和老方那裏了。

“也對，本來我還想找你一起去，不過，想你也不會參加，同學會你都——”

趙逸平話完沒說還，就見鐘彤彤興沖沖地跑過來: “時醫生，我剛才查了一下，薔薇花的花語是思念，你看這樣媽媽是不是就能知道我很想念她了”

不等時洛翊回答，趙逸平抱着胸，不滿道: “你就只能看見你的時醫生，我這麽大一個人，你當看不見。”

鐘彤彤拿着一朵小花，不好意思地笑笑: “不是的，趙醫生，時醫生他不一樣的。”她卻沒有說，怎麽個不一樣，完全沒有因果邏輯的表達，讓趙逸平更郁悶了。

時洛翊看着笑容明豔的少女，突然說: “我給你畫張畫吧。”

聽時洛翊說要給自己畫畫，鐘彤彤又将房間改造了一番，将自己弄在花海裏，趙逸平在一旁酸得不得了。

“藝術家果然更讨女孩子的喜歡。”

時洛翊沒搭理他。

他感覺手腕很不舒服，一用力就會發酸發脹，但平時又沒有什麽太大問題，這會兒畫畫有點顯得力不從心，導致最後沒能畫完，讓鐘彤彤好一陣失落。

時洛翊和她說，畫面已經記到腦子裏，他可以回去慢慢畫，精雕細琢，一定會把她畫得很漂亮，鐘彤彤這才開心起來。

“你對她太好了，周靜也是，管得太多了，已經超出你們的職責範圍——”走的時候，趙逸平和他說， “這樣她會過于依賴你們的。”他沒說的是，這麽做已經屬于非常規的治療了。

時洛翊站定，目光看着西下的日頭: “勇敢可以慢慢教，現在需要她好起來。”暫時給她一個支點和寄托，總好過全盤崩塌。

……

回到咨詢中心，再見羅昉的時候，時洛翊沒有像以往那般驚訝，這次表現得異常平靜。

他站在門口，沉默了幾秒，問: “是我哪裏又出問題了嗎”

什麽

羅昉面帶不解。

時洛翊慢慢走到自己的辦公桌旁，坐了下來: “最近有很多同學聯系我，他們聊起以前在學校的事情，他們都說我們專業沒有外來人選修過人格心理學，也從來沒有過一個叫羅昉的學生。”

羅昉收斂起表情，靜靜地看着他。

“似乎每一次在我意志消沉的時候，你就會出現——”他目光直直地看着羅昉，慢慢地道: “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羅昉突然笑了一下，說道: “你好，我們重新認識一下，我是你的心理咨詢師羅昉，受您父母的委托來幫助你，我們之間有長達7年的咨訪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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