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心裏話

第三十三章心裏話

木法沙的确是第二日才得到禀報,燕軍大營已經空了。他心中霍然一驚,立即下令全軍拔營,這麽匆忙撤離,定然是河中有異,絕不能讓他們跑回去。

“元帥,丹東王怎麽辦?”近衛忍不住問。

“這個膽小鬼,一個多月都不敢過河,不足為患,反倒是援軍撤退的蹊跷,不能放過。”

“可是如果他們路上伏擊我們怎麽辦?”

“他們這麽撤走,明顯只怕我們早早發覺,恐怕他們更怕被我們追上。不過,為防萬一,先把阿莫塔放出去。”

林墓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正扒在木法沙的懷裏,而且上身的衣服已然被退個幹淨。

“我準備好了,動手吧!”林墓的耳邊是木法沙渾厚的聲音。

“這麽深,只怕林博士受不住呀!”

“我按住他便好。”

林墓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只覺背後的肩膀上刺骨的疼痛,他大叫一聲,渾身緊繃,可是身體卻被人緊緊箍住,任憑如何掙紮也動彈不了,情急之下他一口咬在眼前的一條胳膊上。

“大夫用這個,先生給将軍就用的這個。”華都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緊接着肩膀上更加強烈的疼痛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林墓渾身顫抖,禁不住松開了口,疼的有進氣沒出氣,好一會才恨極大叫:“華都,你給我用什麽了?”

“酒精,你不是說傷口會發炎,必須用酒精嘛?”

“啊~,你,你想疼死我?酒精不是這會兒用的!”林墓咬牙切齒,酒精可以用,可是不要用在自己身上,他天生怕疼。這時候要是他能動彈,一定打破華都那顆蠢腦袋。

“你給将軍用的時候,他一聲都沒吭,我怎麽知道有這麽疼呢!”華都慌了手腳,委屈地嘀咕,眼睛瞄到木法沙瞪着他似要噴火的雙眼,他心裏畏懼地跪在了地上,這回可沒人幫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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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個蠢奴才,滾出去,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了。”林墓的聲音裏帶着哭腔,眼淚沾濕了木法沙的衣袖,他可不管什麽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快疼死了。

一陣劇烈的咳嗽,酒精帶來的疼痛終于過去,林墓只覺一陣頭暈,渾身無力。

“元帥,林博士失血太多,箭頭雖然取出來了,可是傷口很深,今夜一定要好生看顧,不然性命堪憂。”

這是林墓再次昏迷過去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他心想,這算是被下了病危通知書了吧!

一道淡淡白光在眼前晃動,林墓只覺渾身疼痛,動彈不得。他努力了幾次終于睜開了雙眼,眼前卻是一張熟悉的面孔,只是胡子拉碴的像個野人。他是躺在一頂帳篷裏,帳篷裏似乎生了炭盆并不覺得冷,他想擡手,卻發現自己動不了,原來自己是趴着的,身上蓋着一張黑貂大氅。

眼前的這張臉睡得正香,眉宇卻擰得緊,鬓邊的胡須掩去了輪廓分明的臉頰。林墓身子動不了,手也動不了,看着眼前的這張臉心中生了個主意。

木法沙覺得鼻尖發揚,又感覺臉上微微帶着溫度的一陣陣小風,他猛然睜眼,只看見眼前一對粉白的唇和旁邊股東的腮幫子。還沒等他擡起頭,耳邊便傳來一聲哼唧:“哎呦……”

“醒了?”

“嗯。”林墓抿嘴。

“還疼嗎?”木法沙直起身,掀開大氅查看。

林墓哪裏都動不了,腦袋卻可以,他将腦袋扭向另一邊,給木法沙一個後腦勺。

完,人活過來了,卻要開始秋後算賬了。木法沙心頭一緊,卻控制不住地彎起了嘴角,只聽見他輕咳一聲,聲音裏帶着輕快,林墓靜靜等待他開口,可是這人卻沒有開口的意思。

“将軍……”有人來報。

“噓~”木法沙發聲阻止。

只聽木法沙輕輕的腳步聲出了帳篷,林墓的心也跟了出去。

好一會兒,耳邊響起另一個人的聲音:“先生,你醒了?”

“嗯。”

“餓了吧?想吃點兒什麽?”華都小心翼翼地問。

林墓不說話。

“先生,你還生我氣嗎?”

“嗯。”

“啊!我再也不敢了!”

林墓聽見膝蓋撞地的聲音,他忍了忍道:“你有什麽不敢的?”

“先生以後怎麽說,我就怎麽做。”

“你家将軍說的話豈不是更管用些?你還是回他那去吧。”不知道是不是覺得自己受傷委屈,林墓酸酸道。

“別呀!将軍說了,他也不要我,要是我不把先生哄好了,就把我送回草原去。”

“呵!”林墓憋不住冷笑。這個人根本就是拿華都做擋箭牌。

“先生,你吃點東西吧。”

“他什麽時候送你走?”

“啊!我不走。”華都沮喪的快要哭了。

聽到華都委屈的聲音,林墓心早就軟了,可是一想起木法沙之前所作一切,他又不甘心起來。想到之前,他突然問:“我這是在哪兒?燕國的騎兵被放走了?”

“有将軍在,怎麽可能。咱們已經下了盤龍嶺,燕國主将已經被斬于馬下,剩下的人大多被俘虜,趕進了山谷。”

“他怎麽這麽快就趕到了?”林墓的聲音悶悶的,像是在自言自語。

“本來将軍還防着燕人設有埋伏,後來遇到先生派去的信使,就帶了先頭快馬加鞭地追過來了。”

林墓若有所思地沒有再問。

“先生?”

“……”

“我知道你憋了一肚子的氣,你就大人有大量,饒了……奴才我吧!”華都央求。

“你先出去吧!”

完,一點兒沒聽進去。

林墓就這麽趴着,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見背後一陣衣袍摩擦的聲音,随即他只覺自己的身體被抱了起來。還沒等他說話,自己已經落入了一個寬厚的懷抱。

“我聽說你們褚人受傷生病了,不能吃羊,要喝雞湯,魚湯,我讓人做了。”說着話,木法沙拿出一個布帶子做成的兜子挂在林墓的脖頸上,然後小心把他的左臂彎曲放在了兜子裏。

林墓沒出聲,由着他擺弄自己。木法沙避開林墓的傷口,把他靠在自己的肩頭,然後轉身,從身側的案幾上端起了一只碗:“來,把這碗雞湯都喝了,喝完了,好的快。”

林墓本以為自己是要被當作手心裏的寶了,還沒沾沾自喜兩秒鐘,眼睛掃到木法沙手裏的碗,一個激靈就睜開眼了。碗口簡直比他的臉還大,哥哥,你确定不是把誰家的臉盆給端來了嘛?

不容林墓滿臉苦澀地掙紮,大碗已經怼到了嘴邊。難道不應該拿把勺子,一勺一勺地喝嗎?

“咳~咳~咳~”林墓将腦袋扭向一邊,拼命開始咳嗽,一邊咳嗽一邊喊。“咳,叫,咳咳,叫華都進來!”他幾乎用盡了身上最後一點兒力氣,只怕再大力些,傷口就得崩了。

木法沙好生委屈,因為林墓已經兩天不讓他進帳篷了。所以托托變得很慘,元帥陰霾的臉色告訴他,如果今天再被拒之門外,他恐怕就要被派去山谷裏陪着燕國俘虜們喝風。

好在晚飯前,華都低眉順眼地鑽進了木法沙的帳篷,跪倒在地:“将軍。“

【你還有臉過來!】木法沙沒說話,看向華都的眼神裏已經寫清楚了這句話。

“先生請将軍過去,有事商量。“

木法沙又看了看下邊的人,猛然起身,披上大氅,邁開長腿轉眼間就出了帳篷。

一進林墓的帳篷,正看見床上靠着的人在看信。木法沙想要湊過去,猶豫一下還是坐在了床邊的胡床上,眼角觑着床上的人。

“國師來信,詢問這邊的戰況。大軍已入河中,下一步還需要盡早決斷。“林墓的口氣中規中矩,前幾天的事情一點沒有提的意思。

“燕國的援軍一半絞殺,一半俘虜,現在被圍在山谷之中,我也在想,東北的顏敏雖然未除,不過他也只是個怯懦鼠輩,不足為患。“

林墓放下手中信紙,看着木法沙,看了一會兒,竟然笑了。“元帥說的很對,如今燕國援軍已破,丹東王不足為患,全靠元帥神勇無敵。“

木法沙張了張嘴,站起來坐到林墓的床邊。

“你大可自作主張!“林墓怨怒不消。

木法沙從林墓手中拿開信紙,輕輕握住他的手。

“燕國人的千軍萬馬根本不在你眼中,你只需自行定奪便好。無論生死,又關旁人什麽事……“

這幾個月來,他與梅光玄為了眼前這個人日夜懸心,可是眼前這個人渾然不覺自己獨斷專行,日後只怕絕不會改變。林墓越說越氣,只管發洩,卻不想話說一半,被堵住的嘴。濕潤的唇帶着炙熱的溫度,外邊天寒地凍,林墓只覺得自己被火烙燙了一般。

這是怎麽回事,木法沙是個男人,自己也是個男人,這難道是他以為的那個意思?沒錯,林墓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想躲,可是,那唇好生溫暖,他舍不得。木法沙一條手臂撐住床榻,另一只手插入林墓耳邊發髻,穿過耳畔,拖住他的後頸,吻得更加深入。唇齒交合,牙齒掠過舌尖上的刺痛,林墓即使再想躲開,也挪不開一絲半毫。

“唔~~~”

身體中燃起一股熱流,燒上雙頰,林墓只覺得腦子裏一片空白,敲人心魄的輕喘劃過齒間唇角,輕輕軟軟,銷魂腐骨。不知道吻了多久,木法沙松開林墓的唇,上邊還有深紅的牙印。

“對不起,讓你擔心是我的錯。以前,從來沒有人這樣待過我。”木法沙深沉的聲音帶着磁性,敲打在林墓的耳膜上,讓他心跳加劇。

林墓咬着下唇,一聲不吭,他心裏亂,腦子更亂。這人從什麽時候開始的?自己怎麽還不推開他,幹嘛不推開他,難道是也……

“先生!”華都人還未進帳中,聲音先傳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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