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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第二十章

◎等着你一起走◎

1班今天也是英語晚自習, 只是到了九點半還沒放學,英語老師像是絲毫沒聽到鈴聲,繼續拿着小錄音機給全班放完了一整套聽力題。

等做完又是二十分鐘過去, 全班同學一臉的敢怒不敢言。

許皎早聽說1班的英語老師特別喜歡拖堂, 今天才有了深刻的體會,她收拾好書包, 和沈昱瑾邊說着話邊走下樓梯。

其他年級和別的班早就放了,偌大的校園難得這般安靜, 秋風吹着梧桐葉發出沙沙的聲音。

走出校門, 路邊停着輛黑色賓利車, 唐歆慈推開車門下來, 顯然是等着和沈昱瑾一起回去。

許皎擡起手和他們揮了揮, 剛要說再見, 他身後那棵葉子都快掉完的銀杏樹下的一道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身影高挑挺拔, 擡腳朝她走來, 是陳遂。

許皎愣了下, 有些意外問:“你怎麽還沒回去啊?”

10班的老師基本上從來不拖堂,現在離放學的點過去了快半小時了。

少年額前的碎發被風吹了上去, 露出凜冽的眉骨,漆黑的眼望着他:“等着你一起走。”

嗓音長時間浸在冷風顯得有絲絲的沙啞,卻沒有半點不高興的情緒,仿佛等了半個小時對他而言和等了幾分鐘沒什麽差別。

許皎還記得兩人是說好了一起回家, 不過之前兩個人在一個班,放學時間是一樣的, 一起走也方便。

可現在她到了1 班, 今晚老師還拖了這麽久, 許皎就沒想到他還會等着她。晚上氣溫低, 還起了風,他站在外面多冷啊。

“那我們快走吧。”許皎語氣歉意,快步朝陳遂走去。

然而還沒走兩步,手突然被抓住,她轉頭,驚訝又不解地看向此刻握着她手的沈昱瑾。

沈昱瑾心裏一直就對陳遂有偏見,他有着多年良好的教養,待人始終謙虛有禮,但作為天之驕子又讓他骨子裏不可避免地帶了一份傲氣。

他瞧不上陳遂這樣成天混混度日以後也注定一事無成的,從一開始不贊成許皎和他走太近,總覺得這樣的人會帶壞她,對她有不好的影響。

他甚至都不看陳遂,只對許皎道:“以後我送你回去吧,天冷了,還是坐車暖和些。”

陳遂視線凝在沈昱瑾握着小姑娘手腕的手上,沒等許皎張嘴說什麽,他淡聲道:“我先走了。”

誰都會想和喜歡的人待一起。

他沒有和沈昱瑾一樣好的家世和耀眼的成績,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她喜歡沈昱瑾的,那會兒在病房就聽她甜軟的嗓音一口一個昱瑾哥,帶着說不出親密。

他沒想過要和沈昱瑾争,只是想占據她每天從學校走到家的那十幾分鐘,能夠見到她而已。

迎頭刮來的風比他站在樹下等着她時還要冷,陳遂腳步邁得很大,很快走出遠遠的一段路。

呼嘯的風聲從耳畔刮過,模模糊糊地傳來身後少女細柔,讓他不可置信的聲音——

“不用麻煩你送我了,沒有多遠的路,我和陳遂一起走回去就行啦。”

陳遂脊背僵了僵,疑心是風太大讓他聽錯了,腳步卻又不自覺地停下。

沈昱瑾還想再勸許皎,然而她已飛速和他揮了揮手,然後轉身朝着少年那道高瘦挺拔的背影小跑着過去。

身後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小姑娘很快跑到他面前,額前碎發被吹亂了,紮着的馬尾也有點松,路燈的光落在她身上,每根發絲都像發着光。

她跑得鼻尖都紅了,小臉擡起望向他,有點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們走吧。”

陳遂低下眸,望見那雙一眨不眨望着他的烏黑眸子,心髒不受控地緊縮了下,問出的聲音顯得幹巴巴的:“你怎麽不坐他的車回去?”

“本來我走小路就挺近的,沒必要讓他特意繞遠路送我,而且我們之前說好了的嘛。”

“天氣越來越冷,你坐車會暖和點。”他和沈昱瑾說了同樣的話。

“我戴了圍巾,不冷的。”她笑盈盈的:“何況在教室坐了一整天,我本來也想動一下的。”

害他等那麽長時間許皎還是挺不好意思,她想着前面路口處有家奶茶店,側頭對陳遂道:“你等我一下,我先過去前面買杯奶茶。”

陳遂看見她說完就又飛快跑了出去,背着的書包在身後一晃一晃的,像只小兔子一樣。

他也跟着走過去,個高的人腳步也快,很快就追上。

陳遂站在奶茶店門口等着,只以為是她想突然想喝奶茶了,沒多久玻璃門推開,許皎捧着奶茶走出來。

她舉起胳膊,手裏捧着的那杯奶茶朝他了過來。

“你在外面等我這麽長時間肯定很冷,喝杯奶茶可以暖一暖,你們男生應該都不太喜歡喝甜的吧,我特意讓老板少放了糖。”

她嗓音輕快,帶着笑意,握着奶茶的手細長瑩白,在暖黃路燈下有着瓷釉般的質地。

陳遂接過了那杯奶茶,确實很暖,那暖意在這樣的深冬裏能從掌心一路熨燙到肺腑。

許皎看看他,又瞄瞄被他握着的奶茶,眼神期待,就差把“你快嘗一口好不好喝”寫在臉上了。

陳遂乖順地低頭吸了兩口,應該是香芋味的,味道甜而不膩,他點頭:“很好喝。”

許皎眼角微彎,有些開心。

她想起英語老師那個拖堂的習慣,于是道:“星期一我們班是英語晚自習,英語老師特別愛拖堂,所以以後星期一你就先走吧,免得又像今天這樣在冷風裏站這麽久。”

陳遂沒有出聲。

她還願意和他一塊兒回家他很高興,分班之後他也只有每天回家的這段路能見到她了,和她單獨相處。

一周六次這樣的機會,少一次他都舍不得。

可如果他提出反對,又表現得太過明顯了,他不想因此而導致她的疏遠,于是點頭:“好。”

兩人繼續往回家的方向走,這邊的路快要修好了,之前豎着的那一排藍色的鐵皮也都拆了,蕭瑟淩冽的晚風也沒了遮擋,從右側的街道灌進來。

陳遂從她身後饒了半圈,走在了她的右手邊,身旁少女投來疑惑的一眼,他出聲解釋:“我習慣走這邊。”

他沒有開着暖氣的轎車,只能給她擋下秋夜裏的些寒風,哪怕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

-

許皎回家時看見姨媽在陽臺曬衣服,她卸下了書包後放沙發上,走過去過去幫忙。

“哎呀。你現在高三時間那麽緊張,這些事我來做就行,你回屋學習吧。”

“姨媽,我白天在學校學了十幾個小時呢,現在做點其他事正好換換腦子。”許皎笑着說,一邊彎腰從桶裏拎起一件毛衣抖開,挂上衣架。

許惠心聽她這麽說就也沒阻止了,邊晾曬衣服邊關心她在學校的情況。

許皎嘴角勾起淺淺弧度,有點小開心地說:“這次期中考試成績已經出來了,我考了698分,年級第二。”

聽到這好消息,許惠心頓時滿臉笑,欣喜之色溢于言表:“皎皎真厲害,考這麽高的分數呀。”

見姨媽那麽高興,許皎猶豫了下說道:“如果姨夫真想開那個彩票站,那張卡裏的錢可以先拿出來給姨夫用。”

這兩天曾耀凱睡的都是沙發,家

裏的氣氛也有些緊張,想來還是因為那事。

那張卡雖然是媽媽留給她的,可這幾年她跟着姨媽姨夫生活,衣食住行,給他們添了不少麻煩。

姨媽和她有着血緣關系,但姨夫和她什麽關系都沒有,所以他那句“這些年替別人養女兒”說得也不算錯。

許惠心沒料到她會知道這事,轉而想到家裏并怎麽隔音的牆,看着少女低着頭和一副拘謹不安的神色,她是又心疼又氣曾耀凱那個口無遮攔的。

“皎皎你別聽你姨夫胡說,他說話從來就不打心裏過,他也沒那做生意的本事,你好好學習就行了,不用管他。”

到底是大人的事,許皎也沒法管太多,幫着姨媽把衣服曬完之後就抱起書包回房學習去了。

-

仿佛一夜入冬,之後的氣溫一天比一天低,偃城冬天最大特點就是濕冷,晴朗的日子極少,大多時候是纏綿的冬雨,冷風飕飕的要往骨頭裏鑽。

許皎每天早上再出門就把圍巾,帽子和雪地靴一個不落地穿戴上了。

1班作為年級裏最好的重點班,上課的進度像是加速扭動的發條,每天就是重複的刷題和講題,而那些卷子又不會在課堂上給時間做,大家就只能見縫插針的找時間寫。

沒老師去檢查寫了沒,全憑自覺,不寫也不會有任何懲罰,但第二天上課再聽老師講試卷時就是一臉懵的狀态,許皎從期中考試之後就沒有十二點之前睡覺過了,最晚的時候甚至熬到了一兩點。

她對自己有清楚的認識,自己在學習上屬于聰明的,但又沒到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學得很好的地步,她必須一刻不松懈才能保持現在這樣的成績。

每天晚自習之後許皎和陳遂一起走回家,哪怕路上就十幾分鐘她也覺得浪費了很可惜,于是會抽一些物理公式和單詞問他。

她希望自己能幫他把成績再提高一些,也希望來年六月,他也能考上一個大學。

如上緊着發條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十二初,學校大概也覺得勞逸結合最好,畢竟高考是一場持久戰,所以借着元旦晚會給了學生因此放松的機會。

“每個班都需要準備一個集體的表演節目,當然了,要是個人有才藝的同學也可以報名,晚會後學校會評出優秀班級獎和優秀個人節目,頒發獎狀和獎金做鼓勵。元旦節目的事就交給周嘉儀你來負責了。”

數學課後,班主任把這事交付給班上的文藝委員周嘉儀。

這是節大課間,中途有二十分鐘的休息,班主任一說完教室裏就睡倒一大片,靜得連針掉地上都聽得清楚。

許皎拿起自己的保溫杯,起身時順便往身旁看了一眼。

沈昱瑾此時頭枕着胳膊也睡了,桌邊他那個黑色的運動水壺快空了,她拿了起來,走到教室最後面的飲水機前一起接了熱水。

轉身時就看見周嘉儀站在自己身後,眼巴巴地看着她,一副有話要和她講的樣子。

許皎怕吵到班上正睡覺的同學,小聲問:“有什麽事嗎?”

周嘉儀和許皎之前沒什麽交集,還是第一次和她說話,聲音是真的溫柔又好聽,清澈軟糯的聲線讓人聽着心尖都甜起來。

“你先去把水杯放着,我們去走廊說。”她笑眯眯道。

周嘉儀看着許皎走回桌邊,放下自己的粉水杯之後又把沈昱瑾那個黑色水壺放到他桌邊,手輕輕擡起又小心翼翼地落下,生怕把人吵醒。

等許皎放好水杯再來找她,周嘉儀面上平靜,內心瘋狂啊啊啊,這麽漂亮又貼心的女孩子誰不喜歡?!她一個女的都好喜歡的好不好!

兩人走出教室,明顯低于教室的溫度讓她們都凍得一哆嗦,連忙走到走廊拐角背着風的地方。

這時說話聲音就不用顧及着什麽了,周嘉儀眼睛放光地看着許皎:“許皎你是不是學過芭蕾呀,這次元旦晚會你上臺表演一個舞蹈行嗎?”

周嘉儀小時候吃不了壓腿的苦沒學跳舞,但她媽媽就是芭蕾老師,從小耳濡目染,她眼特尖,一眼就能看出誰是學過了的舞蹈的。

尤其是像許皎這樣的,身形纖細窈窕,站着時頸椎腰椎都挺得直直的,脖子比大多數都修長纖細,身上一股溫婉優雅的氣質,那絕對有着很多年的芭蕾舞蹈功底。

許皎眸子黯了黯,對于放棄跳舞她始終心裏有些遺憾。

“我小時候是學過很久芭蕾,但是因為家裏的一些原因放棄了,已經好幾年沒跳過舞了。”

周嘉儀真心覺得太可惜了,她這麽漂亮又有氣質,穿上芭蕾舞服跳舞的樣子一定很令人驚豔!

她想了想,覺得許皎聲音好聽,唱歌一定也差不了,于是又眨巴着眼問:“我們班應該還會和去年一樣出個合唱的節目,這個你能參加嗎?”

“可以的。”許皎答應下來。

1班選的歌曲是泰坦尼克的主題曲《my heart will go on》,周嘉儀選了十個人英語好唱歌也好聽的同學,她和沈昱瑾則負責在現場一個拉大提琴一個彈鋼琴伴奏。

周嘉儀很負責,趁着晚自習前那一個小時休息去學校門口的打印店裏把這首歌的歌詞中英文打印了出來,人手發了一份,挨個囑咐在下周五第一次彩排前一定要把詞記熟。

晚自習下了,許皎和沈昱瑾一起走出校門,對面那棵已經禿了的銀杏樹下站着道熟悉的高瘦身影。

冬夜北風凜凜,少年完全不怕冷,只在衛衣外套了件夾克,配着條簡單的黑色牛仔褲,因為身形輪廓優越,也撐出了衣架子的感覺。

“那我先走啦,明天見。”許皎笑着擡手沖沈昱瑾揮了揮轉身,樹下的少年也擡腳朝着她走來。

看着兩人并肩往前走的背影,沈昱瑾心裏又泛起不怎麽痛快的感覺。

那天之後他也很多次試圖勸說許皎離陳遂遠一點,可她說兩人之前說好了要一起回家。

“昱瑾哥,你怎麽還不上來啊?”轎車裏的唐歆慈搖下車窗,探出頭來看他。

沈昱瑾收回視線,轉身上了車。

接近夜裏十點,這個點馬路上的車輛變少了許多,開着暖氣的轎車平穩快速地朝着城西的別墅區駛去。

霓虹街景從眼前掠過,沈昱瑾腦海裏卻還回想着剛許皎和陳遂并肩遠去的背影,心底後悔起自己那晚的食言。

如果那晚他送許皎回去,她就不會遇到那個小混混,也沒有了陳遂出手幫她的後續。

那麽兩人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每晚一起回去。

他當然不擔心許皎和陳遂會怎麽樣,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只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變得很介意小姑娘和除他以外別的男生再走得近了。

“昱瑾哥,昱瑾哥?”

唐歆慈連喚了兩聲才使得沈昱瑾從窗邊轉回頭,她好奇問:“你想什麽呀,這麽入神。”

“沒什麽。”沈昱瑾搖了搖頭,偏頭看向她:“怎麽了?”

“今年元旦晚會我想跳天鵝湖,還是你來給我彈鋼琴伴奏行嗎?”唐歆慈眼眸裏含着希冀地望他。

這對他而言也只是舉手之勞,沈昱瑾爽快地點頭:“沒問題。”

唐歆慈猶豫地咬了咬唇:“但那段舞還需要幾個伴舞,我在班上找了三個女生,還差一個。昱瑾哥,你能不能讓許皎來幫我伴舞?”

“這……”沈昱瑾陷入為難:“皎皎已經很久跳過舞了。”

唐歆慈立刻道:“在後面伴舞不需要多麽複雜的動作,只用踮着腳賺幾個圈就行,她有舞蹈基礎,最适合不過了。”

她至今還記得小時候,她很多次怯怯地從門縫裏偷窺到少女穿着漂亮白紗裙,墊着腳尖旋轉的模樣,仿佛八音盒裏的小天鵝,臉上的笑容甜美又自信。

那時的許皎也的确是小公主一般的存在,住着像城堡一樣大別墅裏,被父母千驕百寵着長大。

而她作為一個保姆的女兒,連活動範圍都受限制,時刻被媽媽叮囑不要亂跑,不要沖撞了先生夫人,不要弄壞了家裏的東西。

她付出了那麽多汗水和努力,終于能像她一樣站在耀眼矚目的舞臺。

如果曾經高高在上,讓她無比豔羨的少女如今成為她的陪襯。

就讓她有種,她終于能把她踩在腳下的暢快了。

看見沈昱瑾臉上的踟躇之色,唐歆慈放軟了語調,用最擅長的,那種可憐又帶着幾分央求的語調說:“這次表演對我很重要,不僅是一個元旦晚會,我還想把這次學校的錄像寄給之後要報考的音樂學院。”

沈昱瑾想了很久,最後還是點了頭:“那行,我明天問問皎皎。”

作者有話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花花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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