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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第二十二章

◎他也要送最好看的那個◎

早自習下了之後好幾個女生圍在唐歆慈身邊看她那條手鏈。

大家都還只是高中生, 零花錢也沒多少，平時逛的都是街邊幾十塊的飾品店，第一次見到這種擺在商場奢侈品專櫃的手鏈出現在同齡人手上。

“我之前在一本時尚雜志上看到過這條诶, 感覺實物比照片上還漂亮, 這顆藍水晶好透亮，簡直美哭我。”

“歆慈你的手又細又白, 戴着這條手鏈真好看。”

“嗚嗚我也想要一條這樣的手鏈，可是看一眼這價格, 要是我膽敢找我爸媽要, 我爸媽肯定懷疑我是不是瘋了。”

“我怎麽沒有一個像沈昱瑾那樣一起長大, 會在平安夜送手鏈的鄰居哥哥, 和我從小玩到大的那位鄰居只會搶我零食。”

在這一片羨慕和恭維聲中, 唐歆慈摸着腕上那條冰涼涼的手鏈, 心情卻并沒有多好。

她知道自己這條手鏈是怎麽來的, 不過是那個八音盒的陪贈。

學校流言傳播速度堪比火箭, 中午在食堂吃飯, 就有一塊兒吃飯的男生向沈昱瑾打聽：“我聽說你送了許皎一個八音盒，又給唐歆慈送了條手鏈, 怎麽回事啊阿昱，你該不會是想把咱們學校的校花和芭蕾女神同時拿下，左擁右抱齊人之福吧哈哈。”

那男生嬉皮笑臉的說着不正經的下流話，沈昱瑾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多年來的修養都沒讓他按捺住脾氣，筷子重重地一擱。

“會說人話嗎你？滾。”

那男生和沈昱瑾也只是偶爾一起打籃球, 平時也不熟, 被當衆落了臉也不敢怎樣, 悻悻地端起餐盤走了。

坐一起的衛陽會察言觀色, 等他臉色緩和了些才問：“阿昱你怎麽回事啊，你該不會同時喜歡許皎和唐歆慈了吧？”

路明澤馬上義正言辭：“這麽渣的事咱可不興幹啊，會折壽的。”

昨天晚上沈昱瑾和唐歆慈一起坐車回家，車途徑商場時他讓司機停下，讓司機先送她回家，她問他買什麽。

“明天不是平安夜了嗎，”他告訴了她，“以前每年平安夜我都會送皎皎一份禮物。”

唐歆慈語氣羨慕又黯然：“皎皎真幸福，我還從來沒收到過什麽平安夜的禮物。”

沈昱瑾聽她說完就意識到自己只給許皎買禮物的行為有些不妥，畢竟他和她還住一個屋檐下呢。

唐歆慈就是真的挺可憐的，她爸爸早些年和人起沖突一時激動動了手，把人砍傷了自己也坐了牢，她媽媽一直給別人做保姆，她從小就跟着到處颠沛流離。

前些年她媽媽又因為車禍去世，她跟孤兒也沒什麽區別了。

所以他在商場裏給許皎挑了一個八音盒之後也順帶給唐歆慈買了一條手鏈，左右不過是刷個卡的事。

但他也不好把唐歆慈的家庭情況和他們說。

沈昱瑾皺了皺眉，飯也不想吃了，起身回班前有點心煩地撂下一句：“不是你們那麽想的那樣，你們別胡說。”

-

應學校的安排，今天下午最後兩節課是高三年級彩排的時間，有節目要上的同學都去了學校的活動禮堂。

學校的這個禮堂很大，能同時容納兩千多人，最近還新裝修了一番，空氣裏還散着淡淡的油漆味。

所有班按抽簽的順序上去彩排，周嘉儀幸運地抽到很前面的一個號，意味着他們班很快就能彩排完走了。

合唱的彩排最簡單，主要就是入場和退場的一個順序流程，也弄得很快，十分鐘不到就搞完了。

難得可以堂而皇之的不上課，大家都不太想回學校搞學習，很多人男生就約着去打籃球。

“阿昱你怎麽還坐着不動啊，抓緊時間打籃球去啊。”衛明喊他。

沈昱瑾坐着道：“你們先過去，我等會兒再來，２班的表演我幫忙彈鋼琴伴個樂。”

衛明想起來這事，說了句“那你快點”就摟上路明澤的肩膀走了。

許皎彩排完了自己班的合唱節目就去後臺等着一會兒給唐歆慈伴舞了，另外三個伴舞的女生和唐歆慈是一個班的，她們幾個熱鬧地說這話，許皎坐在一旁也不太插得進話。

“你們幾個準備一下，等７班的小品彩排完就該你們上了。”負責的老師過來對她們道。

“好的老師，我們馬上去換衣服。”唐歆慈站起來禮貌對老師說，幾人于是去換上等會兒要跳芭蕾的那身裙子。

換衣的地方就三個小隔間，許皎等其中一人換好了出來才進去。

“歆慈你這條舞裙和我們花幾十塊班費買的就是不一樣，好有仙氣飄飄的感覺，等你上臺時一定是全場的焦點。”

唐歆慈作為這場天鵝湖的主舞，在衣着服飾上就和幾個伴舞的就有很大的區別。

她穿的這條裙子上身綴着珍珠和純白的羽毛，裙擺蓬松又有下墜感，上面還鋪滿了細細的亮片，在燈下非常耀眼奪目。

“這條裙子一看就很貴，是你媽媽給你買的吧，阿姨眼光真好。”女生羨慕地感慨着，唐歆慈沒來得及說什麽，換衣室的門被從裏推開，許皎走出來。

唐歆慈登時心虛起來，這裙子當然不是她過世的媽媽給她買的，而是沈母送她的。

她媽媽去世後她被沈母留了下來，沈母一直想要個女兒沒懷上，她又表現得乖巧聽話，成功地贏得了沈母的疼惜。

沈阿姨對她很好，經常給她買這買那，讓她的吃穿用度和沈昱瑾都沒什麽差別，全校的人看着都以為她家境殷實。

只有許皎了解她的真實情況，她知道她爸爸坐過牢，也見過她媽媽跪着擦地板，肯定也記得她剛搬來時穿着堂姐又破又不合身的舊衣服的寒酸模樣。

唐歆慈心都提了起來，生怕她會說些什麽，另外三個女生要說的話在看見換好裙子出來的許皎時突然都忘了。

她穿的也是和她們一樣款式最簡單，做工透着廉價和敷衍的芭蕾舞裙，和唐歆慈那件精致剪裁還有羽毛珍珠的完全比不了，連頭發也是随意地盤起來。

可就是這樣素的打扮，少女依然好看得讓人挪不開眼，烏發紅唇，一身瓷白勝雪的肌膚，脖頸細長纖薄，身上還有種讓人感覺高不可攀的出塵感。

唐歆慈也看得嫉妒，表情有些發僵，她努力用鎮定的聲音道：“應該快到我們了，我們去前面等着吧。”

她們走了出去，彩排到最後走的人了不少，禮堂裏顯得很空了。

許皎看見坐在第二排的沈昱瑾，唐歆慈也看見了，手拎着裙擺率先朝他跑了過去。

沈昱瑾站起身，唐歆慈解開腕上的鑽石手鏈給他遞去，微仰起頭，臉上的笑容嬌俏：“我怕等下跳舞時甩掉了，昱瑾哥幫我保管一下。”

沈昱瑾從她掌心拿起自己送的那條鑽石手鏈，放進褲兜。

許皎頭偏向一邊，禮堂裏的暖氣沒有後臺足，她冷得胳膊縮了縮。

唐歆慈歉意道：“都怪我抽簽手氣不好，麻煩你等我這麽久。”

“沒事。”沈昱瑾目光越過她落在後面的許皎身上，有一瞬被驚豔得失了神，他擡腳，剛準備過去找她，負責的老師對着麥喊他們上臺彩排。

他只能先走到舞臺上那架鋼琴前坐下。

那身單薄的芭蕾舞服根本抵不了寒，伴舞的這幾分鐘時間許皎胳膊凍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一結束她就去後臺換衣服，重新穿上暖和厚實的毛衣才感覺身體慢慢回暖。

向詩琴在她們班的那個白雪公主和皇後的改編話劇裏扮演一只傳遞情報的小鳥，這個節目剛巧抽在唐歆慈後面，許皎于是等着她彩排完一起去學校門口買關東煮。

之前天氣沒這麽冷時她們還會在走廊站着邊吃邊聊天，現在買完都只想趕快回到開着空調的教室待着。

許皎坐在教室第二排中間，正對着前門的方向，只要有人開門就帶來一陣能把人瞬間凍精神的冷風，有個男生進來時門沒關緊，很快那門又被外面呼嘯的北風吹開。

許皎站起來，剛要去關上，沈昱瑾回來了，反手把門給帶緊了。

她重新坐下，沈昱瑾手指勾着杯奶茶走過來，放到她桌上：“你剛在禮堂彩排時不是冷着了嗎，喝杯紅棗姜茶可以驅寒，免得又凍感冒了。”

如果早上沒在女廁所聽到那番話，許皎會感動他這麽貼心，但現在，她就不太想接受這份不明不白的好意。

如果她接受了，她會在心底忍不住想這杯姜茶他是只給她買了，還是唐歆慈也有一杯呢？

許皎一點也不喜歡這樣患得患失又斤斤計較的自己。

“謝謝，但我不想喝，你自己留着喝吧。”

那杯姜茶被她推回到他的桌上。

沈昱瑾沒想到她會拒絕，一時意外又不解地看着她。

正巧後腳從門外的路鳴澤聽到了這話，和他一點不講客氣道：“我記得阿昱你也不喜歡姜的味道，正好我下午有點感冒，這杯姜茶給我驅驅寒吧阿昱。”

“你要就拿去。”沈昱瑾目光還落在許皎臉上，她低頭專注地寫着作業，像是并不關心他這邊的動靜。

他也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剛要開口和她說什麽，鈴聲打響，英語老師抱着沓卷子走進來：“大家把座位都拉開點，這節晚自習我們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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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星宇生日挺特別的，剛好在了平安夜這天，晚上他請了幾個關系好的同學在學校附近的一家雞公煲店吃飯，陳遂自然也在，總在一塊兒打游戲的徐騁也從隔壁職高趕過來了。

幾個男生聚一塊吃喝，啤酒是少不了的，大家喝酒劃拳，東拉西扯地，時間刷一下就過去了。

離晚自習開始還有七八分鐘時，陳遂第一個站起身撈起椅子上的夾克，徐騁見他要走，挺不解地問：“還沒吃完呢遂哥你幹啥去啊？”

陳遂：“回去上晚自習。”

徐騁一臉懵，明顯沒跟上他最近的節奏，王星宇笑嘻嘻勾上他脖子：“傻眼了吧懵逼了吧哈哈，我跟你說，咱們遂哥最近已經愛上學習到無法自拔的地步了。”

“沒錯！你知道這次期中考遂哥進步了多少嗎？！”郭轶喝得上頭了，臉紅得很明顯，兩根食指上下一橫激動道：“整整十二名啊！”

陳遂神色平靜道：“我走了。”

天這會兒黑得差不多了，北風把校門口的塑料車棚吹得烈烈作響，樹上最後一片葉子被扯掉了，不遠處音響裏的聖誕歌曲卻調子歡快，和這蕭敗的環境有種極強的割裂感。

街邊文具店的櫥窗裏還擺着很多好看的水晶球，八音盒和各種禮物，陳遂目光掠過，定格在一個粉色的八音盒上。

最終腳步繼續往前。

他知道沈昱瑾送了小姑娘一個特別漂亮的八音盒，而他沒資格送她這樣的東西。

學校門口停着個賣蘋果的小三輪車，和散裝着賣的不同，這些蘋果有的些被裝在畫着聖誕老人圖案的紙盒裏，有些用彩色玻璃紙包裹着。

旁邊還放着個小喇叭不停吆喝：“平安夜送平安果，歲歲平安哦。”

陳遂腳步頓了頓，走到那個小推車前：“朋友之間流行送蘋果嗎？”

賣蘋果的阿姨放下手裏正織着的毛衣，熱情洋溢地招呼：“當然了，除了小情侶相互送平安果，好多女生也會買來送好朋友，表達對彼此一個美好的祝福嘛。”

陳遂買了一個用粉色玻璃紙包着的蘋果。他解開系着的蝴蝶結，裏面的那個蘋果卻遠不如外面的包裝好看。

蘋果表面粗糙幹扁，還有些斑斑點點的痕跡。

他皺起眉，那阿姨看出他的不滿，連忙道：“我幫你挑個好的。”

然而連着拆了幾個盒子，裏面的蘋果都不如陳遂的意，要麽有磕碰的痕跡，要麽放久了都幹扁了。

阿姨也沒想到他還會拆開看，大多數人挑一個包裝好看的就直接走了，沒誰還會去檢查裏面的蘋果，畢竟也就是圖的好寓意嘛。

陳遂最後沒要蘋果，只拿了用來包裝的那張玻璃紙，他想起離學校一站路的地方有一家只賣進口貨的高端超市。

他也是第一次來，裏面東西都貴的離譜。

逛的人并不多，節日氣氛卻弄得很濃郁，門口一棵挂滿鈴铛小禮物的聖誕樹，甚至還有員工打扮成聖誕老人的樣子分發試吃的小點心。

陳遂徑直走到賣進口水果的區域。

這裏賣的蛇果要好得多，空運來的，十分新鮮，還都是一格格單獨擺放，看着就很精致。

他挑選出一顆紅得最鮮豔的，果形最漂亮的，拿着走到收銀臺去結賬。

三十五一個，在10年這時候，這物價算很高的了。

陳遂付錢走出去，外面竟然開始飄雪了，細細小小的雪花像有人在空中灑了一大把鹽。

街上人來人往，少年低頭站在一個路燈下，明黃的光暈使他五官顯得沒那麽淩厲。

小小的雪粒子落在發梢和露着脖頸上，又被體溫很快融化，他毫無察覺，漆黑的眸子自始至終專注地落在手裏那個蛇果上。

一遍遍拿玻璃紙包起來，系上蝴蝶結，又因嫌自己包得醜，再一遍遍拆了重弄。

他沒資格像沈昱瑾一樣送小姑娘一個漂亮的八音盒。

可就算只能送一個象征着平安的蘋果，他也要送最好看的那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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