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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第二十三章

◎仿佛匿名的，不可言說的告白◎

陳遂晚了半小時才回到班上, 今天本來是英語晚自習，但今天平安夜，剛畢業兩年的年輕英語老師也是要過這個節的, 和李亞平把晚自習就換成了物理。

他站在門口喊了聲報告, 李亞平正在聲情并茂地講一道力學實驗題，班上聽的卻少, 這一年學生們對這些外來的節日還很有新鮮感，一個個人雖然在座位上坐着, 心早就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我……”陳遂用了兩秒鐘想出一個理由：“我身體有點不舒服, 去校醫院看了下。”

李亞平聞言不但沒有覺得這理由多麽敷衍, 相反非常高興, 這放以前他逃課都是家常便飯的事, 現在身體不舒服還知道回來上課了！

這是多大的進步啊！

李亞平感動地招了招手, 滿臉堆着慈愛：“快進來吧, 要是身體還不舒服就和我說一聲, 還是回去休息，別強撐了。”

陳遂朝自己的座位走過去, 黑色夾克左邊的兜裏沉甸甸的，揣着那個一遍遍終于包好了的蘋果。

王笠連忙起身讓他這個同桌進去。

在零下多度的外面待久後他衣服上都沾染到了寒意，擦身而過時讓一直待在有暖氣教室裏的王笠凍了一哆嗦。

還眼尖地發現他指關節都凍紅了。

然而坐下之後陳遂就立刻拿出本子就開始抄黑板上的筆記，一秒都不帶休息, 這種好學的精神讓身為物理課代表的王笠肅然起敬，有些自愧不如。

小混混搞起學習來怎麽比他還拼？！！

正在腹诽着, 少年突然轉過頭, 一雙漆黑的眸子盯着他看, 王笠吓了一跳, 還以為是自己的內心戲被聽到了，慌張地去扶了扶自己的眼鏡架。

還沒想好怎麽辯解，就聽陳遂問他：“等晚自習下了能把先前那半小時的筆記借我抄一下麽？”

王笠愣愣的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噢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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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還飄着雪，１班教室裏上着英語晚自習，英語老師秉持着萬年不變的拖堂習慣，離下課還有兩分鐘時還讓大家做一篇閱讀理解。

有膽子大的男生小聲嘟哝：“老師今天過節呢，還拖堂啊。”

這話一出，英語老師不僅沒早點放學，還肅起臉把那男生批評了遍：“離高考還有多少天啊心裏沒數嗎，還成天想着過這節那節的，多把心思用在學習上，等你們考上了大學之後想怎麽過節就怎麽過。”

英語老師趁着這個機會給大家做了一大通思想教育，完了之後再讓大家去把那篇閱讀寫了，最後放學的時間比平時晚得多。

她人一走，那男生也遭到前後左右同學的一陣“圍毆讨伐”——

“讓你多話，英語老師是那麽容易被你說服的人嗎？”

“而且你看英語老師都五十多歲，像是會過這是洋節的嗎！”

男生連連讨饒：“我錯了對不起了各位，我還不是想為大家争取早點放學嘛。”

許皎從櫃子拿出那個紙袋子，裏面是沈昱瑾早上送給她的八音盒。

沈昱瑾很快就把書包收拾了，站在一旁等着她也收拾好一起下樓。

經過一個晚自習雪下得更大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從墨黑的天空紛紛揚揚的灑下，落在地上，鋪在屋檐上，積在樹梢上，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景。

沈昱瑾越發覺察出許皎不對勁的情緒了，要是從前她看見下雪肯定很驚喜，會笑眼彎彎地拉着他開心地說：“你看，好大的雪啊。”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聲不吭地悶着頭往前走。

頭頂突然的，被很輕地揉了兩下，許皎扭過腦袋朝做這一舉動的人望去。

沈昱瑾關心問道：“怎麽了 ，從晚自習之前就一直不開心的？”

許皎唇瓣動了動，想說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的确是很不開心，也都是因他而起的，因為她搞不清楚他們算是什麽關系。

他們有着将近十年的，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在，所以很多在別人做起來會顯得暧昧過界的舉動放他們這兒又顯得尋常。

就比如他剛才摸她的頭，小時候他就是經常這麽做的。

但是那如果他還只是把她當場小時候一樣的玩伴，那他可以對她好，當然也可以多唐歆慈好，世上沒有規定說誰只能有一個好朋友。

許皎自己的思緒一頭亂，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撒謊道：“沒什麽。”

接着伸手向他遞去拎着的那個紙袋：“這個你拿回去吧。”

“為什麽？”沈昱瑾不解地皺眉：“你早上不是還說很喜歡嗎？”

“下課時周嘉儀好奇地照着袋子上的logo在手機上搜了搜，價格太貴了，我還不起。”

聞言，沈昱瑾眉皺得更深：“皎皎，多貴的東西你都配得起，我也不需要你還什麽，我送你禮物只是想你開心。”

“但我會不好意思的。”少女輕聲道，說話時呼出一團白氣，拎着紙袋的手仍朝他伸着，白嫩的手被冬夜的寒風吹得發紅。

沈昱瑾有些氣她現在和他這麽見外：“你要不想要就直接扔旁邊垃圾桶吧。”

他說完這句就走了，腳步邁得很大，走到出校門，黑色賓利車停在不變的位置，後座上也依然坐着唐歆慈，她推開車門下來：“今天你們老師晚自習怎麽比平常拖得還久啊？”

那語氣是笑着的，不帶埋怨，像是為他抱不平，就給人一種親昵感。

“老廖發神經。”向來彬彬有禮的人難得說話這麽不禮貌，唐歆慈立刻看出他的不高興來，很快她意識到許皎竟然沒和他一塊走出來。

唐歆慈往校門方向望了望，許皎還走在後面，兩人這樣，似乎是吵架了啊。她唇角悄悄翹了翹。

許皎當然不可能把那麽貴的八音盒扔垃圾桶，只能嘆口氣先提回去，黑色的賓利從她眼前駛走，她意外地看見了後面的陳遂。

之前她和他說好了星期一不用等她一起，因為英語老師總會拖堂，而且今天還拖得更久了。

就沒想到他還沒走。

她飛快地朝着陳遂跑過去，晶瑩的雪花落在她仰起的漂亮小臉上，纖濃的睫毛撲扇了兩下，輕軟的聲線裏呼吸微亂：“你怎麽還沒走啊？”

“我今天放學留了會兒抄筆記，剛好可以等你一起。”陳遂看見她拎着的紙袋子，裏面就是沈昱瑾送她的那個八音盒。

上面有個大牌子的logo，一分錢一分貨，比起學校門口那些文具店裏賣的那些八音盒，确實更精致。

就連文具店櫥窗裏最好看的那個粉色的八音盒，和這個比起來，也透出幾分廉價的俗氣感。

只是那袋子的繩子太細，她露在外面的白嫩手指被勒出一圈淺淺的紅痕，一直吹着風也冷。

“我幫你拎着。”

他直接伸手替她把那袋子拎了過來，接着道：“你星期六給我寫的那些知識點我都背下來了，你要不要給我抽查一下。”

許皎聽他這麽說就顧不上和他客套推辭，歪着頭回想了下前天給他寫了些什麽內容之後就開始問他。

他一路對答如流。

全部抽查完了之後許皎猶豫地看了看他，又轉回頭默默往前走了一段路，最後還是沒忍住，又扭過腦袋看向他。

按理說兩人現在關系就已經比較熟了，可問出這樣的問題，還是讓她有點不好意思。

又走了大半路，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我問你個問題行嗎？”

陳遂也駐足，漆黑瞳孔偏頭看向她：“你說。”

在這樣注視下，許皎突然更難為情起來，可她在感情上毫無經驗可言，能問的男生就只有他了。

“就是…”她小聲詢問：“如果一個男生喜歡一個女生，他會有什麽表現啊？”

陳遂當然知道她是為誰問的，少女眸子泛着水汽，兩排濃密的睫毛輕輕眨呀眨，臉頰也是微微紅着。

情窦初開的少女，真是可愛極了。

可這份可愛注定是不屬于他的。

他目光移開，完全不用想的直接道：“會想方設法地去見她，只要見到了她整個人就是開心的，想要對她好，見不得她有一點坎坷波折，舍不得她有一點難過，想讓她萬事都得償所願。”

許皎聽得若有所思，半晌，遲疑着又問：“那…一個男生會同時對兩個女生一樣好嗎？”

“怎麽可能。”他立即反駁。

他想讓她懂得這些道理，一字字道：“許皎，當一個男生喜歡上一個女生，他眼裏除了她，再也看不見其他任何人。”

漆黑的飄着雪的夜裏響起少年認真的，低而啞的聲音。

也仿佛是匿名的，不可言說告白。

最後上樓梯的時候許皎都還一直在心裏揣摩他說的那番話。

到了家門口，陳遂把那個一直拎着的紙袋子還給她，随即拉開書包的拉鏈，手伸進去時對她道：“有個東西給你。”

安靜的樓道響起一陣細微的窸窣聲，等再拿出來時，他手裏就多了一個用粉色玻璃紙包裝得很漂亮的蘋果。

他朝她遞來。

“放學時看見有個推車在賣，就順手買了一個。”他看着她，低懶的嗓音一下子柔和下來：“平安夜快樂。”

許皎今天是有收到蘋果的，向詩琴和班上幾個關系相處得不錯的女生今早就送了她，她中午出去吃飯時也買了幾個回送回去。

女生之間還挺流行互相送這個的，大家都在相互送來送去。

雖然平時一塊錢不到的一個蘋果被包裝了下身價瞬間就漲了五倍，都知道有點坑人，但架不住這節日的氛圍和好聽的寓意。

許皎從他手裏接過了蘋果，因為玻璃紙是半透明的，她可以看出裏面蘋果的模樣。

和今天她收到的那幾個都明顯不一樣。

這蘋果色澤很亮，外表是很鮮豔的那種正紅色，形狀也很好看，是她從前吃過的很貴的那種蛇果。

“我們學校門口竟然還有賣這樣的啊。”她有點驚訝，蛇果是進口的，平時單個賣就幾十塊一個了，而學生群體一般沒這麽高的消費水平。

“這個你買的是多少錢一個呀？”她又好奇地問。

“五塊。”陳遂說完見她眸光越發疑惑，也有點心虛地撓了撓眉骨：“可能是正巧最後一個，天太冷老板想早點賣完收攤，就便宜給我了。”

這理由讓許皎信服了，可拿着他送的蘋果還是有點為難，這會兒她又沒法憑空變出個蘋果回送他。

“你先站這兒等我一下啊。”她想了想說道，然後從書包裏翻出鑰匙開門。

她進去之後那門仍敞開着，陳遂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但仍聽話地站着等她。

不到片刻小姑娘就又跑出來了。

她瑩白的指尖挂着濕漉漉的水珠，捏着切開的那一半蘋果，朝着他這兒遞了遞，頰邊露出兩個小梨渦。

風刮着雪花從樓道的破窗戶裏吹進來，有幾片飄落在少女卷翹的睫毛上，化作潋滟的水汽，蘊着最溫柔的笑意。

“我們一人一半，吃了這個平安果，以後都平平安安的。”

陳遂接過時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指，小小又軟軟的，他手微顫了下。

雪夜裏，厚厚的雲層把月亮擋住了，然而少女輕眼眸彎彎的，明亮得像月亮一樣。

他不貪心，沒想過占有月亮，只要渡給他一分皎潔就夠了。

作者有話說：

很快月亮就要落入遂哥懷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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