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蟲蟲蟲

第64章 蟲蟲蟲

“看什麽呢……”(改)

這三天盛翎睡覺的時間越來越多, 軍醫愁眉苦臉的來,又唉聲嘆氣地走,唯一不變的只有那個灰發雌蟲平靜的自始自終的待在病房。

有蟲說, 冉少将過于冷漠無情,也有蟲, 對冉少将深感同情惋惜。

主星上還不知道等待少将是怎麽樣罪責。

擅離職守……

保護不力……

一個軍部, 一個雄蟲協會, 這兩大權威同時降下責罰, 不死也相當于一只腳踏入了閻王殿。

*

盛翎在精神海域崩塌的時候,冉會給他打一針麻醉劑,讓蟲陷入昏迷,起碼不是清醒着遭受痛苦煎熬。

他只能這樣自欺欺人。

他們抵達主星是在第四天深夜, 比預期晚了一天。

雖是深夜, 星艦外邊卻是燈火通明, 烏泱泱地人頭湧動, 飛行器亮着紅色尾燈, 一眼看不見盡頭。

盛翎受傷的消息不知怎麽傳了出來,星網上的言論滿天飛,官方蟲員愁的頭都禿了, 卻又不能直接關掉星網, 删評删的手都麻木腫了。

一條最熱的帖子,标着大紅挂在星網最頂條:殿下乘坐的星艦将于今日淩晨三點抵達主星。

出現的瞬間, 浏覽量飙升到一百多億, 評論冒了一條又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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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後,浏覽量直線上升到三百多億, 星艦抵達的港口位置不知道被誰曝了出來。淩晨三點的街道竟然出現了堵車壯觀, 這在蟲族百年難見。

上面不得不連夜爬起來工作, 出動交警疏通交通,避免一場又一場慘烈的車禍。

港口,飛行器的燈光全開,恍如白晝,都省的政部費盡心力的找燈源了。

星艦病房。

盛翎還在睡着,隐有些不安穩,眉梢緊皺,嘴唇幹裂起了死皮,額頭冒着大顆大顆汗珠。

知情的蟲都知道,盛翎正在在經歷精神海域崩塌。精神海域的崩塌會帶動身體的疼,像是歷經敲碎了骨頭,呼吸間都帶着五髒六腑的疼,極致的折磨,沒有任何一只雄蟲能接受得了。

麻醉劑能抽離盛翎的意識,最大程度削減痛苦。

冉握着盛翎冒汗的手,靜靜等在一邊。外頭的蟲焦急地來回踱步,卻又不敢進去打擾。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隐隐泛起了白。

冉才抱着裹了毯子的盛翎出來。

他們看不見那只雄蟲的狀态,毯子從頭裹到了尾,什麽都沒漏出來。

一只雌蟲上前:“我來抱吧。”

外頭等着軍部和雄蟲協會,少将恐怕會被直接帶走,接受調查。

冉側了下身躲開雌蟲,淡聲道:“不用,謝謝。”

說罷,便不管他們的反應,徑直抱着盛翎離開了。

下星艦的時候,冉看見了軍部、政部的兩大負責蟲。冉只沖他們颔首示意了一下,就上了救護車,前往軍事醫院。

那兩位負責蟲見狀也沒說什麽,都是經歷過無數歲月的蟲了,什麽風浪沒見過。

直到指揮官來到他們身邊,兩位精神矍铄的蟲擡手一蟲給了一巴掌。而可憐的指揮官當衆被打,連躲都不敢躲,任由那兩巴掌結結實實地落在頭頂。

*

盛翎被安排進了重病監護室,身邊圍滿了身穿白大褂的蟲,他們都是蟲族醫學界泰鬥,平常請都請不動,今日卻齊齊聚在了這間逼仄的監護室。

各個神思凝重,心情慘淡。

溫是在昏暗的樓梯間找到冉的。背景孤寂頹廢,靠在牆上看着臺階不知道在想什麽。

“你不出看看麽?”溫走到旁邊輕聲問道。

盛翎留在旁邊的重病監護室生死未蔔,而幼崽卻獨自躲在這裏發呆。

不管出去哪方面原因,身為雌君的冉總歸要在場,否則雄蟲協會那邊又要罪加一等。

冉卻偏了偏頭,低低喊了聲:“雌父……”

“不去看看麽?”

冉低喃了句:“去看什麽?”

去看什麽呢?

他不是都已經看了四天麽……

那根冷靜的弦早就崩斷了,在他的世界劃下道道深刻露骨的傷痕,鮮血淋漓,滿目瘡痍。

溫親手養大了他的幼崽,自然比別蟲了解幼崽。所有蟲都在說冉冷血無情,自己的雄主即将死亡,卻無動于衷冷眼看着,半點情感起伏都沒有。

只有他知道,在盛翎受傷的那一刻,冉就已經崩潰了。

溫沒有再說話,而是緊緊抱住了努力克制失控的幼崽,給予無聲的安慰:“雌父在的。”

冉突然跌入了一個溫暖久違的懷抱,呆滞了片刻,才顫巍巍擡手抱住了雌父,那些被壓住的情緒排山倒海而來:“雌父……我去看什麽?我去看他一次比一次痛苦,還是看着他死。”

“看那些醫生搖着頭,對我說節哀,還是聽他們讓我準備後事。”冉的聲音裹了哭意:“雌父,你告訴我,精神海域重創要怎麽治療……”

溫抱緊了渾身顫抖,強忍着哭的幼崽。

“為什麽……為什麽是他,為什麽不是我。他說‘讓我活着’,可他死了,我要怎麽活……”

溫不知道具體發什麽事,只是在一天下午陡然接到盛翎受傷的消息,傷得多重他不知道,這屬于軍事機密,無從查探。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傷得竟然是精神海域,一只S級雄蟲怎麽會被傷了最為脆弱致命的地方。

冉只失控了一小會,就離開了溫的懷抱,又變成了那個平靜的蟲。他理了理微亂得袖口:“雌父,你幫我看一會翎,我會在他醒之前回來的。”

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他不能崩潰。

起碼現在不能。

溫知道冉要去做什麽,進來之前他看見了軍部和雄蟲協會負責審訊的蟲:“那邊能放你回來麽?”

冉聽聞垂眸沒有搭話,少頃才說:“我盡量,要是回不來……您就說,我回軍部複命了。”

溫皺眉道:“能行嗎?”

誰家雄主受傷了,還不在很前侍奉的?

冉卻道:“嗯,翎不會起疑的。”

*

盛翎睜開眼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愣了一下,天花板怎麽變了?

“您醒了?”

盛翎耳畔響起來一道熟悉的聲音,他尋聲望去:“雌父?”

溫見盛翎面色沒什麽異常,暗暗松了口氣。他叫來醫生給盛翎檢查了一下,得到沒什麽事了才真真放下心來:“殿下,喝點水。”

“噢……”

盛翎喝完水,問:“冉呢?”

從醒來到現在就一直沒見冉,明明是寸步不離的守在他身邊的呀,每次醒都能見到蟲。

溫放水杯的手一頓,面無異色道:“他去軍部了,過一會就回來。”

用冉的教給他的話搪塞盛翎,希望不會被發現,

盛翎點了點頭,剛回來确實要回去複命,也沒多想。他見溫沒打算要走的意思,想着應該是冉不放心他,讓溫在這裏看着他:“您不用在這裏守着我,我沒什麽事了。”

聽到這麽有禮貌的話,溫對盛翎愈發滿意,卻又想到精神海域重創的事,止不住的嘆息。

他笑着回道:“我也沒什麽事,冉好不容易求我一次,我當然好好給他辦妥。”

盛翎也不好再拒絕:“好吧,麻煩您了。”

“不麻煩。”

盛翎無意間瞥見了腕間的手環陷入沉思。

昏迷的時候,意識并非一片混沌,而是去了別的地方。

蒼茫天地,海天一線。

腳下是一片平靜的湖水,水漫膝蓋,清澈明朗倒映着他。

頭上是淺藍色的天空,只不過正在塌陷,露出一塊一塊黑紅色空洞,藍黑相互交映,放眼望去竟是有種詭異美感。

掉落下來的天空碎片,沉默的被湖水吞噬,沒有驚起半點浪花。

無風無波,連水浪聲都沒有,仿佛蒼茫間只有他一個人。

盛翎出不去,手腕像是有枷鎖束縛,牽扯着他。他也走不遠,像是有一個活動範圍,離開一步便會被拉回來原位。

周圍都是水,唯獨他旁邊有個小島嶼。

束縛就來自它。

盛翎看了它半晌,直到水面泛起漣漪才收回視線,他要醒了。

*

盛翎不知道自己怎麽又睡着了。

意識回籠,室內一片黑暗,腰間搭了一條胳膊。

燈光緩緩亮起,身旁的蟲往他身邊湊了一下,在他耳際輕聲喃呢:“睡好了麽?”

盛翎眨了眨眼,聲音帶着沙啞,懶懶散散地說:“睡了好,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一點印象也沒有。

“剛回來。”

“噢……”盛翎瞥了眼窗外,又問:“幾點了,怎麽天黑了?”

“晚上十點了。”

盛翎啊一聲:“我怎麽過得渾渾噩噩的。”

他這幾天過得白天不是白天,黑夜不是黑夜的。

有一天被人拐了他可能都不知道。

冉聽聞睜開了眼眸,裏面是一閃而逝的陰郁。他爬起來纏着盛翎親了好一會,腰間的手滑進了衣罷卻被他牽引了出來。

盛翎:“嗯?怎麽了?”

冉趴在盛翎身上遲遲不肯離開,留戀地親了一下那雙盛着疑惑的眼眸,才起身下床,解釋道:“起床吃飯,吃完繼續。”

盛翎鼓了下腮幫子,不滿道:“怎麽又中途下車?!你跟誰學的?”

冉啞然失笑:“下都下了,現在也上不了了。而且我在軍部待了将近一天,忙的連口水都沒喝,有些累。”

盛翎:“那你親我?”

冉反問:“還不給親了?”

盛翎弱弱道:“……給。”

*

翌日,盛翎醒的時候冉又不見了。

溫給了他同樣的回答。

盛翎半靠在床上盯着窗外,冷不丁出聲:“我雌君去那了?”

檢查的醫生下意識回答:“哦,去雄……”

話到一半硬生生咽了下去,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轉了口:“去軍部了。”

盛翎默了會,轉頭盯着為他做檢測的醫生:“你确定?”

醫生在這黑沉沉的眸子下咽了咽口水,梗着脖子點頭:“确定!”

盛翎動了下胳膊,躲開要覆上來的檢查測儀器,從另一邊下床。

醫生驚疑不定地看着雄蟲,趕緊伸手阻止:“殿下,您現在還很虛弱,不能……”

“你別說話。”盛翎聲音很輕淡,卻給了雌蟲一種無形壓迫,噤了聲。

醫生眼睜睜看着雄蟲扶着牆,慢慢挪了出去,寬大的病號服下是一具消瘦的身體。

醫院走廊上是荷槍實彈的軍雌,身形挺拔。盛翎恍然間又好似回到了星船上,雌蟲也是日夜間輪崗值守在他身邊,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正無聊守在外頭的昃見盛翎出來,上前詢問:“殿下您這是……”

盛翎平日裏待在床上,不覺得有多疼,這走了幾步路,卻像是骨頭要斷了。他喘息靠在門框上,調整了下呼吸:“你們這是……監視?”

昃一聽這話,快速反應過來,是殿下誤會了。他出聲解釋:“殿下您誤會了,為了避免您再次受到傷害,軍部派我們守護在這裏,絕對不是對您的監視,您想做什麽都無蟲阻攔。”

盛翎:“噢,那不好意思,是我誤會了。”

昃:“啊……”

卧槽,他是聽到雄蟲的道歉了嗎……?

耳朵被指揮官罰壞了?

“冉在哪裏?”

昃沒反應過來:“啊……”

盛翎擡眼看去,眼眸像是深的把昃吸進去。昃下意識回答,卻在出聲那瞬間看見醫生給他遞來的眼色,将話轉為咳嗽:“去軍部了。”

“好,謝謝。”盛翎溫和道謝,越過雌蟲往外走。

“不……不謝。”昃這次聽清了,雄蟲在道謝!百年沒聽過,消息庫裏又新增了知識。

還是被醫生搗了一下才回神:“別傻站了啊,快攔殿下啊,出了事誰負責?!”

這看着挺機靈,軍銜也不低,怎麽一副傻愣愣的樣子。

昃無所謂道:“能出什麽事啊,這裏是軍事醫院,上面又調派了軍雌把守,除非拿大炮轟了這裏。”

醫生一滞:“你……”

盛翎自動屏蔽了後面的吵鬧聲,烏龜速度的往外走着,邊走邊思索。

那名醫生第一開始說得是“雄”,軍雌也是接到醫生的眼色才陡然轉換了話語。

冉昨天也有些奇怪,衣服裹的嚴實。

他現在腦子不太夠用,大概知道他們是在騙他。

冉也在騙他……

軍雌都沒敢攔盛翎,實在是盛翎身上的氣息稍稍恐怖,就算沒有精神力,他們也感覺到了壓力。

還是昃出來攔了一下:“殿下您需要什麽可以吩咐我們,您要是想出去曬曬太陽,請容許我們準備一下。”

态度極為恭敬謙和,盛翎頓下腳步,看了雌蟲一會,才開口:“我不出去,我就是找個蟲。”

昃卻皺了皺眉,剛才不是說冉少将去軍部了麽,這是要找誰:“那您是找……”

盛翎:“冉。”

“少将去軍部了。您要是想見他,我現在讓他回來。”昃心想怎麽還找少将。

盛翎眼眸閃爍了一下:“那你給他打通訊。”

“啊?”昃一驚:“現在打?!”

別了吧,少将走之前特意交待了他。

蟲在雄蟲協會,這通訊一打指定沒蟲接。

直接露餡!

“現在打。”盛翎看着蟲。

昃還想找個借口逃過一劫:“這……殿下,少将在軍部……八成在開會,接聽都不方便,我讓蟲直接過去接少将,您看成嗎?”

盛翎看着雌蟲不語。

“殿下,您稍等,我現在就讓蟲去找少将。”昃要哭了。

“所以,他在哪?”

昃聽着這句平淡到沒有起伏的聲調,霎時壓力劇增,莫名想要臣服,卻還是沒松口:“軍、軍部。”

來蟲,救救他哇!

恰巧,溫走了過來,見盛翎竟然不顧身體站在走廊上,心懸了上來,快步上前,擔心道:“殿下出來幹什麽?”

盛翎視線落到溫身上,笑了下:“想找冉。”

“冉在軍部,過會才能回來。”

“您昨天也是這麽敷衍我的。”盛翎收起笑,又問了遍:“所以,他在哪?”

溫眼裏閃過不易察覺的震驚,卻讓盛翎捕捉到了:“他不在軍部。”

“他讓你們騙我。”盛翎平靜地看着溫:“需要我給泊上将打通訊問麽?”

他記得他能調動泊上将家族一半的勢力,問個事應當沒什麽吧。

溫見狀不再隐瞞,他就知道騙不了多久,只是沒想着這麽多就露餡了:“雄蟲協會。”

盛翎垂眸,指尖無意識摩挲着。他沒有思考太久,就開了口:“那雌父幫我準備一套幹淨的衣服吧。”

昃詫異道:“您要出去?”

“嗯,怎麽了?你需要跟上面打報告還是說我不準出去?”盛翎還是那樣平靜。

而壓迫感卻是越來越重,昃愣愣開口:“不、不是,能出。”

“再幫我聯系一下米薩。”

說罷,盛翎就轉身回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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