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月光

第48章 月光

◎想做陪在她身邊最後的贏家,你配嗎?◎

聞堰寒感覺心髒像是被人用力地撕成了兩瓣, 疼得他半邊身體都變得麻木,耳畔呼嘯作響的引擎聲仿佛撕破耳膜,所有的髒器都悄無聲息地從內裏開始潰爛。

冷嘲的笑意爬上眼尾,鍍上一層陰翳, 聞堰寒抵着舌根道:“溫幾栩, 告訴他們, 我和你相比,究竟誰更混蛋?”

溫父用他搖晃不穩的身體擋住了聞堰寒森冷的視線, “聞先生,我女兒的事情,自有我們一家人關起門來說, 用不着您來操心, 夜深了, 還請回吧。”他轉過身, 對圍在身後幾個一米八幾的壯碩安保道,“阿趙, 送客。”

聞堰寒揮揮手,機長驅着直升機回到原本的航線,今夜收到的警告太多,空管局的人已經開着無人機前來查探情況, 不宜久留。

靜谧的夜一下子恢複了往日的安靜,聞堰寒穿着單薄的馬甲襯衣, 一米九的身形和周身的強大氣場, 還是壓了壯碩地安保一頭,阿趙到底是有些怵這位京圈大佬, 雙手指出一條道來, 卻并不敢徑直上手堵人。

“不用。。”

聞堰寒信步朝三人走來, 勁拔身形在如水月色下格外蠱人,腳底踩着一雙短靴,步步靠近時的落拓聲響像是踩在了溫幾栩的心上,他眼底彌漫的寒意卻讓溫幾栩的心跟着抽痛了一下。

步伐在溫幾栩身側落定時,他側眸看了她一眼,房間內白熾的燈光照亮了他明晰的下颚骨。

一字一頓道:“我在宜城港灣大廈等你的回複。”

“我……”溫幾栩張唇,卻被他冷聲打斷:“逃避沒有用,別說那些話,我不想聽。溫小姐,好好考慮。”

溫父揚聲:“栩栩,不用怕,我溫兆哪怕拼上這條老命,也不會讓畜牲強迫我的女兒,否則傳出去,豈不是一場笑話。”

指桑罵槐的難聽話卻并未引起聞堰寒的在意,他只是用深冷的視線目不轉睛地盯着她良久,而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一輛有着宜城牌照的銀白色的賓利停靠在溫宅大門前,他擡步,上了車。

記得他前些日子說過,在宜城置辦了新的不動産和動産,說以後要是過得不開心,被人欺負了,還能有個避風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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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那裏是他給她的另一個家。

……

即便剛發生了這樣一場深夜的鬧劇,他的背影也依舊清隽矜貴。

溫幾栩恍惚間想起一句話。

人心如面。

他的五官深邃立體,極強的侵略性和恣冷的脾性如出一轍,而這段時間不經意對她流露出的溫柔與寵溺,不過只占據着他所有面中微不足道的一角。

所有人都說,他是最不能惹的太子爺。

溫幾栩直到此刻才明白,原來他比傳聞中更瘋、更狠。

-

直到目視着聞堰寒的車緩緩駛向遠處,消失在視線中,溫家衆人才松了一口氣,溫幾栩被留在書房內,柔夷被母親牽着,不住地安慰道:“栩栩別怕,現在是法治社會,他聞家就算是權勢再滔天也沒辦法。”

聞堰寒離開之時看向她的眼神太過肅冷,大概已經被她傷透了,就算此刻躲着他,後面回到青野,必定逃不掉,要想和他斷掉,談何容易。

溫父:“這兩天哪也別去,港灣大廈整棟樓都是他聞氏的資産,去了無異于請君入甕。”

溫宅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溫沉如半夜也趕了回來,推開書房門,見到的便是家人沉着臉正在焦灼商讨的一幕。

溫幾栩見他發梢有些淩亂,鎖骨之上留着幾道吻痕。

今夜本該是他和岑然冰釋前嫌的好時機,卻被她這個拖油瓶連累,心理愈發歉疚,溫弱的嗓音低喚道:“哥,對不起。”

溫沉如見到滿臉淚痕的妹妹,知道她想說什麽,揉了揉她的頭發以示無需擔心,又将衣領拉得更高了些,以免引起父母多想。

溫沉如:“聞堰寒先前投注的資金和合作估計會中止,新年第一季度的虧損尚且還能承受,公司方面的事不用擔心。”

“撐不住的時候告訴我,我在瑞士銀行裏還存了不少金條和古董,皆時拿出來變賣應付也行。”溫父說。

溫幾栩這才察覺事情的嚴重性,為自己犯下的錯而感到羞愧,“可是那是你們的養老錢……”

溫母:“只要我們一家人能夠好好地在一起,就算是像普通人一樣奔波又如何。栩栩,你不用擔心。”

溫沉如見溫幾栩面色蒼白,笑着緩解驟然嚴肅的氣氛,“栩栩,還沒有到爸媽說得那樣嚴重的地步,你這是什麽表情?”

他拍了拍妹妹低垂的頭,“不要對我們有虧欠心理,你要記住,無論發生什麽,我們都是你的家人,是支撐着你的後盾。至于聞堰寒的事,我會和他多談判幾次,都是商人,不至于為了感情鬧到魚死網破的地步。”

溫幾栩點頭應聲,心下變得沉重。

她不想傷害岑然,也不願讓聞堰寒痛苦,更不想連累家人。

要不,偷偷去跟他道歉,哄着他跟她好聚好散。

他會同意嗎?

溫沉如話鋒一轉,道:“但是海灣大廈還是得去,最好是和聞堰寒有過接觸,又對你們倆的事情了如指掌的人,從中調和。”他看向妹妹,“栩栩,你覺得呢?青野車隊的人,有沒有合适的?”

青野車隊的人,肯定都會向着聞堰寒啊。

畢竟是陪伴了數年的隊友,聞堰寒又是他們那群人中耀眼如偶像的存在。

不把她罵個狗血淋頭,都已經算得上是顧及情面了。

見她面露難色,似乎是将印象中的人都搜尋了一圈,溫沉如提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江鶴軒呢?他不是挺熟悉海市那些賽車俱樂部的麽,你當初進星火,又和聞堰寒認識,不也是他搭的線?”

溫幾栩看向溫沉如,一時啞然。

溫沉如怎麽知道地這麽清楚?

“這種費力不讨好的事,就別讓江家那小子參與了。”溫父道。

“沒有人比他更合适。”溫沉如說。

“……我問問。”

-

次日一早,溫沉如作為兄長,将事情與江鶴軒說了,正好他也在宜城,沒多久就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在看到坐在客廳裏恹怠的精致臉蛋時,心頭一緊,一股隐秘的喜悅爬了上來。

在場沒有長輩,江鶴軒欠揍的嗓音響起,也不避諱:“溫大小姐這是失戀了?”

溫幾栩煩躁地揉了一把頭發,很想踹他兩腳,硬生生忍住了,“你要只是來嘲諷我的話,現在就可以滾了。”

江鶴軒笑得張揚:“都跟你說了,太子可不是什麽好啃的軟骨頭,你非不聽,釣上了現在又想甩掉,哪有這樣的道理。”

溫幾栩:“你就罵吧,最好把我罵醒。”

“現在罵你有用?我才懶得罵你,浪費我口舌。”

江鶴軒大大咧咧地在沙發的另一側坐下,對溫宅比在自己家還熟悉,拿起櫥櫃裏屬于他專用的茶杯,給自己倒了杯水,趕過來時走得太急,嗓子泛疼得緊,将杯中水一飲而盡,才道:“游戲人間的渣女不好當吧?遲硯和聞堰寒兩個前任,就夠你受了,以後追人時,還是得多觀望人品,別那麽沖動,光看上個皮囊就上去釣了,長得好看又不能當飯吃。”

溫幾栩煩躁地踢了踢桌角,“你今天的話比我哥好多。”

被江鶴軒說了一通,心裏也不好受,“從現在起,封心鎖愛了,以後再談戀愛我是狗。”

後勁太大,溫幾栩承受不住。

原來抽離也沒有想象中那麽簡單。

她不明白,為什麽這次,她不再像從前那樣從容地置身事外。

江鶴軒混不吝地笑,揶揄道:“溫溫這是被傷得多狠,竟然打算金盆洗手,改邪歸正了。”

溫幾栩:“愛信不信。”

她的眸光一直落在眼前的桌角上,沒有察覺到江鶴軒眼裏逐漸亮起的光芒。

“你就說願不願意幫忙吧,要是不願意也沒關系,但是可能需要你幫我打配合,我自己去找他說……”

江鶴軒驟然站起身,“幫,怎麽不幫。地址給我。”

溫幾栩仰頭看他,想到聞堰寒的行事風格,不免猶豫:“你要不帶幾個保镖吧。”

“幾個有用?整棟大廈都是他的人。”

溫幾栩抿唇,沉思一陣,“那你小心點,等你回來後,我請你吃飯。”

江鶴軒凝着她半晌,意味深長地說:“光是一頓飯可不夠。”

溫幾栩爽快道:“十頓也行!我的比賽獎金也分給你。”

誰要你那些東西。

江鶴軒笑笑沒說話,他并不急于這一時。

替她單刀赴會。

-

港灣大廈頂層,男人換上了一套考究的西裝,長腿交疊坐在旋轉皮質座椅上,鋒利的深眸被一架金絲框眼鏡遮住,指腹間夾着一只雪茄,淩然煙霧萦繞在周身,淡漠清冷,似山間清雪。

熟悉聞堰寒的人都知道,除非遇到無法解決的難題,他絕不會抽雪茄。

而今日,驟然空降宜城不說,還一連抽了三根雪茄,銀質金屬煙灰缸積滿了煙燼,堆疊成一座縮小般的火山丘。

從昨夜到此刻幾近午時,更是滴水未進,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更不敢貿然叨擾。

整棟大樓的人都跟着提心吊膽。

直到赴約的人來了,他才從座椅上起身,星火杵滅在白松石上,沉聲:“除了她,任何人不許進來。”

聞堰寒強壓住想要回頭的沖動,冷漠地站在原地,俯瞰窗外這座高樓林立的小城。

沒有人知道,那樣倨傲冷淡的皮囊下,住着不敢回頭的破碎靈魂。

他怕自己看到她噙着淚的模樣,會忍不住心軟。

只要她說點好話就能哄得他心甘情願被騙。

在她面前,二十七年來鑄就的底線一降再降。

“栩栩,想好要跟我說什麽了嗎?”

先打破這片靜默的人終究還是他。

向來高傲的上位者學着低下頭顱,與生俱來的強勢與傲慢被她一點點磨平。

然而身後沒心沒肺的家夥卻沒有半點回應。

聞堰寒垂眸,眉挑起,神情漸掀起一片波瀾,腳尖抵着地面,轉過身的一剎,聽到了一聲從未設想過的男聲。

“聞哥,溫溫身體不太舒服,有什麽話都讓我替她轉達了。”

江鶴軒噙着慣常的笑,風流的丹鳳眼含着一抹邪氣,同上次見面相比,眸中似是洋着脫胎換骨的熠熠神采,刺眼得讓人恨不得剜了那雙眸子。

聞堰寒擡步迫近,江鶴軒不迎不避地對上他沉冷譏诮的視線。

空氣中似有火藥一觸即發。

聞堰寒鼻尖纏着未散的雪茄味道,卻怎麽也壓不住心頭的痛澀,入魔一般燒灼着神經元,幾乎要讓他咬斷牙關。

碩長身形在透亮的大廈頂層落定,聞堰寒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冷戾,薄唇輕啓:“她讓你給了我帶了什麽話。”

江鶴軒端着無害的笑,“溫溫說,她當初不該招惹聞哥,現在後悔了,希望能和您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聞堰寒念着這八個字,胸口燃起一捧焦燙的火。沉冷的嗓音回蕩在房內,猶如金屬碰撞發出的清淩聲響。

江鶴軒從善如流地應聲:“聞哥能這樣想當然最好。”

聞堰寒眼稍垂,狠勁十足地掐住了江鶴軒的氣管,粗粝的拇指發狠地按着。“這句話究竟是她說的,還是你江鶴軒的警告?”

江鶴軒冷白的臉一點點爬上紫紅色,劇烈地咳嗽卻無法發出聲響,身體更是用不上絲毫反抗的力氣,唇角勾着的笑意卻絲毫不減。

論起瘋,好像誰也不遑多讓。

在江鶴軒逐漸脫力之際,聞堰寒驀然松手,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匍匐在地,嗆聲大口呼吸的狼狽模樣,眼神逐漸染上恣肆狠戾的寒意。

“江鶴軒,你打的是什麽主意,那個白癡看不出來就算了。想做陪在她身邊最後的贏家,你配嗎?”

江鶴軒渾不在意地捂着胸口,恢複如常面色後,撕破了僞善面具,一字一頓往他撕裂的傷口上刀:“配不配的不知道,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人,就連聞哥都是我幫她追的,難道聞哥真覺得,自己和別人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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