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月光
第52章 月光
◎“讓他們玩,玩到盡興為止。”◎
法國街頭, 數輛塗鴉着酷炫色彩的賽車并作一排,五盞紅燈同時熄滅,轟鳴聲乍起,伴随着圍觀群衆激昂的喊叫聲, 幾輛賽車如同踩在刀刃邊厲聲擦過。
其中最受矚目的還是那輛EL, 即便起步稍晚, 被後排超過,在彎道極限速度拉滿之際, 一個漂亮至極的漂移成功奪回主動權,令人窒息的間距使得所有人的心跳都憋到了嗓子眼。
EL沖刺終點的那一刻,驟然爆發出歡呼聲, 車身熄火, 一雙修長筆直的長腿邁了下來, 随着視線搖晃, 是被賽車服包裹地緊致昳麗的姣好身形,一雙桃花眼溫淡地勾着, 獨屬于東方面孔的清冷感撲面而來,圍觀的車迷更加瘋狂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入駐法國OR車隊的這半年,溫幾栩在本地賽事上大放異彩,憑着出衆的外形和野性難馴的賽場風格斬獲大批粉絲, 油管上的視頻點贊都快被點爆了,作為新生血液, 推動着近幾年沉寂的老牌車隊重新回到觀衆視野。
當初OR的賽車工程師岑然休假回來後, 力薦這位年輕的新晉車手,遭到了大部分車手的反對, 是溫幾栩爽快地簽下了軍令狀, 又用驚人的天賦和努力刷新了衆人的認知, 混成了團寵。
深棕發色的少年從車上走下來,同她愉快擊掌,笑容優雅謙和:“Elaine,剛才差點以為你要輸了,起步那麽晚,是在為什麽分心呢?”
本土的法國人都不太愛說英文,好在岑然在這待了七年,早已對法語熟稔,有她這個老師帶着,溫幾栩已經能夠流暢地同人進行交流了。
溫幾栩摘下碳纖維頭盔,脖頸微微後仰,齊肩的烏發散開,淡淡道:“在想故意晚3秒,能不能贏。”
街頭娛樂性的賽事氣氛算不得多緊張,面對她挑釁似的話語,車手們不但沒有被激怒,反而聽出了她的黑色幽默,惋惜道:“看來下次和Elaine一起競争時,得把腦袋提起來,要是被讓了還跑不過,實在是太丢人。”
衆人松散地笑了一聲,岑然從人群中邁入視野,檢查了一番溫幾栩的車輛,才擡起頭,朝她招手示意她過去。
視野裏,江鶴軒一襲休閑套裝,頭發不知何時染成了耀眼的金色,狹長的眸子含笑望着她,痞帥的模樣勾地不少女性對他暗送秋波。
花孔雀似的。
溫幾栩輕嗤,很想罵他一句騷包。
但這發色又确實蠻養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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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幾栩移回視線,道:“有朋友來了,我先回去,你們玩。”
棕發男生順着視線望過去,問:“Elaine的男朋友?”
“只是朋友。”溫幾栩說。
五官深邃的少年彎唇一笑,衆人起哄地看向兩人,氣氛到位,他順勢再一次表露了心意,這已經是不知道多少回了。他在法國人裏也算是出衆的長相,舉止裏更是深刻着浪漫的基因,商圈中心的大屏幕、無人機告白、定制焰火星空、成批鋪灑一整條的玫瑰,若是換作十九歲的溫幾栩,一定會被打動。
溫幾栩是頂級顏控,對方又足夠紳士,就算是談上幾個月再分,也足以填補的感情空缺。
不過她沒有戀愛的心思,像是提不起興趣,一腔熱血都撲在賽車上,用江鶴軒的話說,就是“浪子回頭”,還為此同她打賭,說她要是這半年內不談戀愛,他的微信頭像就改成“我是豬”一星期。
江鶴軒的微信可不分工作賬號和私人賬號,因而頂着那個黑白字體的頭像時,都快被宜城圈子裏熟知江少秉性的人笑瘋了,溫幾栩覺得有趣,特意截圖做成了表情包,為此沒少嘲笑他。
溫幾栩長嘆一聲,無論她拒絕了多少次,這個少年總是不肯放棄。得到相同的答案後,他露出優雅迷人的笑容,緩聲:“那下次再見。”
三人上了車,岑然坐在駕駛位,溫幾栩和江鶴軒坐在後排。
視線在他招搖的發色上梭巡,最後免不了評價一句:“半年不見,江少從浪蕩公子哥進階成壞狐貍了,啧,不知道又禍害了無辜小女孩。”
江鶴軒:“溫溫不也一樣,在國外也挺受歡迎嘛。”
“我在哪不受歡迎?”
“是是是,溫大小姐美豔無雙。”
溫幾栩冷哼一聲,到達住處,溫沉如剛從公司回來,正在安排傭人給做晚餐,見到來人彎唇一笑,自然地為岑然取下手套,指腹在她臉頰擦過,抹去了沾上的機油,“怎麽每次一和栩栩出去工作,就弄得灰頭土臉的。”
小情侶公然撒狗糧,溫幾栩捂嘴偷笑,舉手投降,“哥你心疼岑然姐就直說,沒必要把我扯起來罵一頓吧?”
溫沉如被這個古靈精怪的妹妹嗆笑:“還有你,下次能不能開得穩一點,每次都做那麽極限的動作,要是出事了怎麽辦,爸媽允許你出國不是放任你這麽肆意玩鬧的……”
“又來了又來了。”溫幾栩堵住耳朵,向岑然求助,“岑然姐,我的頭都快被他念炸了,你快管管你老公。”
半年前做下這個決定後,溫沉如不再像從前一樣怯懦,當即調整了溫家的産業規劃,同人合資來法國創辦了新企業,又有溫幾栩這個後盾做助攻,兩人終于修成正果,在埃菲爾鐵塔下完成了交換戒指的儀式。
在溫幾栩心中,距離結婚,也只差回國領證了。只是最近賽事忙,岑然要跟着車隊走,溫沉如也不易抽開身,事情暫時擱置。
聽到那個稱呼,岑然眉尾一挑,臉頰泛紅,輕斥道:“栩栩,不許亂講。”
“我也沒說錯啊,是不,哥?”溫幾栩朝溫沉如使了個狡黠的眼色。
溫沉如難得沒有板着臉訓斥,招呼江鶴軒進屋坐,溫幾栩靈敏的鼻子嗅了嗅,“好香啊!今晚吃火鍋嗎?”
她雀躍着跑過去,火鍋底湯已經燒得沸騰,香氣四溢,桌上擺滿了她和岑然喜歡的食材,溫幾栩迫不及待地坐下,對江鶴軒說:“不好意思這位客人,今天沒有準備你愛吃的毛肚。”
他們幾人自小一起長大,對彼此的喜好早已熟稔。
溫沉如:“去太晚了,找了幾處地方都沒買到,鶴軒你将就一下。”
“沒事,反正我常駐宜城,吃食方面不用操心我。”
溫幾栩涮了一盤山藥,等的過程略感無聊,随手拿起一個蘋果,“有沒有好心人幫忙削個皮?”
江鶴軒像是心情很好,難得沒有嗆她,從善如流地接過,耐心地将蘋果籽去掉,又切成規則的塊狀,插上牙簽,看着溫幾栩挑挑選選只吃了兩塊模樣最好看的,抿着的唇線松了松。
“沒想到在那都要為溫大小姐服務,我上輩子還真是窮苦丫鬟命。”
“富貴人家的丫鬟過得可不差,你就知足吧。”
兩人鬥嘴一陣,異國他鄉的居所仿佛多了一絲煙火氣。岑然吃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忘了把車的輪毂調松,胡亂塞了幾口後,風風火火地下了樓。
飯局接近尾聲,江鶴軒才正色說明了來意,“你拜托我的事情脈絡查地差不多了。”
溫沉如說:“不用避諱栩栩。”
“去年的WRC冬季賽,動聞堰寒車的人是——”江鶴軒深看了一眼溫幾栩,見她夾菜的手指微頓,喉間湧起一陣澀意,繼續道:“趙梓旭。”
“怎麽會是他?”溫沉如問。
“這事估計要從溫溫身上說起了。被汽聯除名後,他像是得罪了人,基本都在東南亞那一帶的地下賽出沒,要還賭債,母親又在重症室長期耗着,有人出重金雇了他。”
溫幾栩沉思一陣,“他之前被人舉報,以為是我做的,難道是對我懷恨在心?”
但她不知道他家裏有人出了事,只當他是被錢迷了心竅。涉及親人,溫幾栩頓時又能理解他那些癫狂的舉動,如果換作是她,也會不留餘力地做這些,只是不會這麽極端。
溫沉如分析道:“應該只是一方面。聞堰寒退圈後便會全盤接手聞氏,比起聞仲衍,他的城府和手段都更為狠戾,前些年聞家幾個私生子之間鬥地腥風血雨,背後的買主隐在暗處,最終目标應該是聞堰寒。”
江鶴軒說:“聞堰寒似乎也在查,趙梓旭那邊已經解決了,聽說被打地半條命都快沒了,在醫院裏吊着,聞堰寒折磨人的方式還真是殘忍。”
溫沉如:“他如今連車都不能碰了,沒直接斷送了趙梓旭的命,已經算是仁慈。”
兩人都對商場的異動分外敏感,溫沉如似是想到了什麽,推測:“聞氏最近和縱橫鋼鐵合作挺頻繁的,車廠的金屬材料大半都是縱橫供的,這不像聞堰寒的風格。”
同縱橫鋼鐵解除聯姻後,聞堰寒将之打壓地再難翻身,又怎麽會突然扶持。
碗裏的牛肉粒熱氣消散,溫幾栩的筷子幾次都夾不起來,心髒微不可聞地刺痛了一下。
原來所有人都不知道。
聞堰寒是為了救她,才受了那麽嚴重的傷。
這半年裏,聞堰寒就再沒出現過,一舉收購星梵和躍領後,推出了新的汽車品牌,以傾覆性的力量占領了國內市場,而青野和星火合并重組,原先的隊伍大換血,篩選機制更加嚴苛,在這半年內,總積分呈現驚人的上升态勢。
她逃到了國外,不再登陸以前的賬號,連微博都半年都看過了,關于他的記憶也像是銷聲匿跡了一樣。
他們本就是同一類人,說斷。
就斷得徹徹底底。
不留一絲念想。
溫沉如見溫幾栩思緒游離,眉骨微擰,輕敲了一下瓷碗邊沿,“既然威脅不到栩栩,剩下的也不用再查。栩栩,不用擔心。”
溫幾栩回過神,唇角提起淺淡的弧度,“我只是在想趙梓旭的事,還挺為他惋惜的。”
江鶴軒和溫沉如陷入了沉默,岑然也搞定好一切回來了,衆人不再讨論這個話題。
夜幕降臨,繁星高懸,這座城市浮出綿延搖曳的燈火,如細碎金光跳躍,見溫幾栩情緒陷入低迷,江鶴軒後悔在她面前提起聞堰寒名字,提議道:“要不要帶我去兜風?”
“你不是說我坐我車想吐?”
溫幾栩享受驟起驟停的推背感,在沒有限制的路段都開得又急又野,江鶴軒就沒有哪一次坐她的車不破口大罵。
“半年沒坐你車了,試試。”江鶴軒說,“順便見識一下女車神Elaine的實力。”
“你可別哭。”溫幾栩當場就拎起車鑰匙往外走。
事實證明,有些人無法适應溫幾栩的行車風格,大概這輩子都沒法磨合。不過才繞了幾個街口,江鶴軒就受不了頻繁轉彎的颠簸,以至于溫幾栩不得不在一處僻靜的街道停下。
看他扶着路邊的欄杆幹嘔,溫幾栩毫不客氣地嘲笑。
“江鶴軒你現在就這點能耐哈哈哈哈!”
接過她遞來的水抿了一口,壓住胃裏翻湧的難受。
江鶴軒才掀眸看向她,“是你車技變好了。”
這方面的誇贊讓溫幾栩很受用,輕哼一聲,清淩的笑聲穿透空蕩的街道。
“看來還有進步空間,下次争取讓你吐我車上。”
“你變态吧溫幾栩?!”
“诶說錯了,我有潔癖。要是真吐了我車上了你可得賠!”
“職業賽車手的車,零部件都不知道換了多少次,我就算是想賠,也有心無力不是?”
“算你識相。”
兩人的笑鬧聲在寂靜夜色中漾開。
不遠處,停靠在路邊通體漆黑的勞斯萊斯緩緩降下車窗。後排的人一襲高定西裝,狹長淡漠的眉眼隐在黑暗中,右手指腹把玩着一串沉香木珠,讓人難辨喜怒。
“聞總,先前已經将周遭清了場,這兩名路人的車子開得太急,沒能攔住,要不要請他們離開?”
接待的人得知這位聞氏新晉掌權人向來低調喜靜,本想借着此次洽談,滴水不漏地安排俘獲好感,誰知鬧出了這麽岔子,內心忐忑而惶然。
後座的人從容收回視線,鋒利陰沉的眼眸壓下,淡聲:“不必。”
“讓他們玩,玩到盡興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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