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月光
第62章 月光
◎“我想吻你。該怎麽辦才好?”◎
“聽說下個月要來一賽車工程師, 長得挺漂亮的,等她加入後,咱們青野顏值不得比肩娛樂圈?”
“聞哥都退圈了還怎麽比肩。”
“話說溫小姐和聞哥最近是什麽情況?雖然熱搜視頻撤了,但我看不像作假……他倆複合了?”
到底都是從星火出來的, 徐競更了解溫幾栩的性子, 說:“網上的八卦看看就行, 別太關注。感情的事,我們這些無關人員少參與, 免得弄巧成拙。”
這裏的賽車手中,就屬徐競年紀最大,加上他為人寬和又願意講道理, 大家都肯賣他三分薄面, 遂點頭沒再深聊。
“Lion怎麽還沒過來?”
今年的短途團體拉力賽的倒數第三場分站設立在婺城, 前後共有十幾場比賽, 由車隊兩位車手團隊配合,累計積分最高的車隊獲得分站冠軍。
S組全是由國産車輛組成的, 青野背靠躍領汽車品牌,又是資助的第一車隊,比老牌星火車隊更受矚目。
話音剛落,程子幕和溫幾栩就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發車地是在崎岖的山路頂部,盤山公路加上沙土路面, 昨夜又下了雨, 賽道泥濘不堪,第一段路就不太容易。
阿言:“還有二十分鐘發車, 看這境況估計會有暴雨, 要是遇到什麽問題, 我們在檢錄路等你們,車子部件該換的就換,耽誤不了多長時間。”
程子幕點了點頭,面色有些冷。
溫幾栩說:“放心,我們換時間卡的時候會順便檢查一下車況。”
“小溫,肆火車隊想和你碰個拳,要不去打聲招呼?”徐競道。
“肆火?”溫幾栩疑惑,“我沒有認識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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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火算不上是知名車隊,溫幾栩前半年的賽場又不在國內,回國後更是沒在比賽中碰到過他們,要說名氣,程子幕好歹也是拿過國際級的小小賽事冠軍的車手,人家就算點名要和青野交鋒,也該找成程子幕才對。
徐競笑了笑,示意她向後看。
肆火車隊的隊服是亮眼的大紅色,襯得人皮膚很白,幾個身高膚色各異的車手朝她走來,為首的那張面孔讓溫幾栩不由得瞳孔微縮,驚奇道:“陳經理?!你帶的車隊?”
星火同青野合并後,精簡了很大一批人員,加上兩個車隊需要磨合,不少人物色了新的橄榄枝離開了,陳經理也是。
自從趙梓旭被除名後,星火原來的群沉寂下來,大半年裏都沒什麽說話,當初的團隊仿佛一夕之間分崩離析,各自奔向了不同的人生。
陳經理朝徐競點了下頭,才看向溫幾栩:“我現在可不做車隊經理了,小溫以後叫我陳哥,陳叔也行。”
論年紀,他還真得算是這群車手裏的叔輩。
“雪姐是不是跟你一起跳槽了?”溫幾栩說,“先前好像看到她發過朋友圈。”
但是入沒入職溫幾栩就不清楚了,似乎因為這件事,楊雪同丈夫意見有分歧,家裏的孩子沒人照顧,夫妻倆面臨必須有一個人放棄事業全職帶娃的困境。
溫幾栩那段時間還在養傷,又因為在冬季賽裏和聞堰寒分開,心裏亂成一團,有意識地回避着過去的人和事,只和楊雪聊過兩次,勸她不要放棄自己的人生規劃。
後來發的消息沒了回複,溫幾栩也沒有立場多言,便淡了聯系。
“是的,小楊也在肆火。”陳經理說,“青野發車要比我們早四分鐘,待會剛好可以在第二個檢錄點看到她。”
陳經理:“小楊最近挺忙的,要和前夫争奪撫養權,又得跟隊,等她處理完家裏的瑣事,下次海市有比賽的時候,一起吃頓飯。”
得知楊雪離婚了,溫幾栩既在意料之中,又有些許的意外,畢竟楊雪一直以來都是非常傳統的女性。不過既然她已經做出了選擇,溫幾栩自然是祝福的。
“好,到時候我請客,你們随便點。”
溫幾栩的目光落在陳經理胸前佩戴的标牌上,愣了片刻,恍然道:“你現在是賽車手?”
陳經理笑:“對,時隔十一年,重返賽場。”
賽車這項職業沒有嚴格的年齡限制,不僅燒錢,燒天賦,還極度耗青春,常年佝卧在駕駛位上,腰肌勞損和頸椎病兩項就夠折磨人了,更別說年齡上去後,反應力也會跟着遲鈍,因而賽車手退役後,如果不是特殊情況,都不會選擇重回賽場。
陳經理今年已經四十七歲了,重返賽場對于他而言,還意味着要放下過去創造的所有戰績,一旦失敗,将會承受着來自各界的質疑聲音。這也是為什麽,許多賽車手會選擇在巅峰退役的原因。
一旦站到高處,欣賞過肆意風光,又有多少人能忍受走向下坡的低谷呢?
溫幾栩深知自己是絕對做不到的。
陳經理神采飛揚的表情,讓溫幾栩的心湧起一片震撼,她挽唇,道:“那就——決賽見。”
“到時候小溫可別手下留情。”
溫幾栩爽快地調侃:“那也得看我的車同不同意吧?”
幾人說說笑笑地寒暄了兩句,雨點飄落而下,各個車隊相繼發車,溫幾栩的手放在方向盤上,像是受了陳經理鼓舞,四十七歲都有重頭再來的勇氣,她今年才二十歲,即便是十九歲入行,比別人晚了幾年,又有什麽可懼怕的呢?
人生在任何年紀都可以書寫。
發車槍聲響起,數架無人機在頂空盤旋,随着轟鳴聲乍起,滾動的車輪濺起一片渾濁的泥漿,先發車的隊伍比後發車的有優勢,等到青野團隊的出發時,路面已被碾壓出深淺接近半個輪胎高的黃泥。
溫幾栩架勢的這輛車底盤不算高,若是沿着前面的車隊行駛的路徑走,将會拉大和前面車隊的差距,那麽到最後的柏油路面彎道時,獲勝的概率将大幅降低。
車身沿着盤山路邊靠近斷崖邊緣的位置前行,轉彎時,從無人機鏡頭裏的視角來看,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一個操作失誤,就會墜入山谷。
第三個檢錄口處,聞堰寒坐在勞斯萊斯車內,一言不發地看着比賽直播畫面,緊擰的眉心讓徐特助覺察到一陣壓迫力,開口道:“溫小姐這樣是不是太冒險了?我看中間有好幾個車隊都是從路中央駛過去的。”
聞堰寒長腿交疊,一襲西裝矜貴逼人,“對于她來說,不算冒險。”
徐特助瞥了一眼指腹間夾煙的老板,略微躬身為他點燃,尼古丁的香氣彌漫在車內,讓徐特助忍不住僭越打趣道:“聞總,您嘴上說着不擔心,實際上心弦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吧?”
“徐至。”聞堰寒掀眸,眉心半壓着,掃過來的視線有些冷,“你最近的話好像格外多,是不是我的仁慈給你帶來了我脾氣很好的錯覺?”
徐特助悻笑了一聲,自從和溫小姐的關系緩和後,自家老板就沒再碰煙了,若不是心頭煩躁難壓,絕不會在車內點煙,回頭要是留了味,又得花上好幾天保養。
這輛車是聞堰寒公務使用頻率最高的一輛,認識溫小姐以前,不知有多寶貝。
現在很明顯,溫小姐成了淩駕于一切之上的存在。
屏幕內,大部分車輛已經下了山,成功到達了第一個檢錄點蓋章,按照進程推算,青野要領先另外兩支實力不容小觑的國外車隊十分鐘左右。
雨勢漸大,到了第二個檢錄口處,不少車隊就選擇了換抓地力更強的胎,這個時候很考驗團隊的實力,一個優秀的賽車工程師,可以為車手節省至少五分之一的時間,對于争分奪秒的比賽來說,極大可能成為最後角逐的關鍵。
“聞總,溫小姐好像和人産生了争執?”
聞堰寒不動聲色地撥通了侯在第二個檢錄口的青野領隊的電話,對面那頭的聲音嘈雜,似乎正在更換配件,“聞總。”
男人冷淡的聲音響起,向來惜字如金的人就連命令也不過只有三個字:“聽她的。”
領隊心裏有些不服氣,以這麽多年的經驗來看,溫幾栩堅持要換的東西根本就沒必要,團隊榮譽永遠擺在第一位,于是他據理力争道:“更換至少要多花十五分鐘的時間,這些時間根本就沒必要浪費!”
“我相信她的判斷。”
聞堰寒只留下這麽一句話,連多餘的解釋都沒有。
他從不分析自己決判的過程,但在青野,他的決策一旦落下,就全然沒有轉圜的餘地。多少次的結果都證明,聞堰寒擁有極其敏銳的前瞻性,因而即便是在跟跑了三十年WRC的工程師也對他無比敬畏。
絕對的實力就是權威。
領隊挂了電話,面色依舊嚴肅,“按Elaine說的,現在、即刻換。”
幾個賽車個工程師面面相觑了一瞬,不知道領隊為何突然改變了注意,當即開始工作,溫幾栩則掃了鏡頭一眼,她知道這通電話是聞堰寒打來的,他在下一個檢錄口等着她,此時多半正在觀看檢錄口內各車隊的分鏡頭。
數十公裏之外,聞堰寒看向屏幕裏投來的視線,狹長的眸子不自覺柔和了幾分,從喉間發出一聲淡笑。
搞得同樣也在看鏡頭的徐特助一頭霧水,忍不住想,聞總先前沒遇到溫小姐以前,完全就是塊冷石頭,半點女色都不近,以至于不少人以為他天性冷情。誰知如今隔着和溫小姐鏡頭對視一眼,都能覺察出甜意。
真是稀奇。
“她需要一個無條件信任彼此的工程師。”聞堰寒驀然道。
涉及岑然的特殊身份,徐特助不好評判,只能應聲道:“是。”
換了配件後,青野車隊在盤山泥路和首發車隊落下的距離被迅速縮短,溫幾栩和程子幕配合也完美,在臨近魚塘邊緣的賽道竟然超了三個車,兩人到達第三個檢錄口處,程子幕帶着時間卡去蓋章。
溫幾栩一眼就望見了長身玉立站在黑色勞斯萊斯旁邊的人。
周遭都是泥濘地面,他穿着一襲高定西裝,身後的徐特助舉着傘,雨滴在傘面炸開,西褲底部沾了星星點點的棕褐色泥漿,卻絲毫不減周身散發出的矜貴氣息,像是誤入凡塵的神祇。
其他車隊的人朝聞堰寒投來注目,不知這位退圈後便近乎于隐匿的大人物為什麽會出現在初賽現場,聞堰寒從容地接受着衆人或是揣測或是驚疑的打量,專注的視線始終落在溫幾栩身上。
聞堰寒本就是一個耀眼的存在,無論走到哪裏,都是人群中的焦點。被他這麽毫不避諱地注視着,溫幾栩心跳漏了半拍,微微耳熱,行至他身前時,飛快地說了一句:“下個檢錄點能見到你嗎?”
車手跑的是賽道,路程要稍長些,場外車輛雖然走的高速,暴雨天氣下容易堵車,未必能趕上。
“挺會折騰我。”聞堰寒抵唇道。
溫幾栩餘光看見程子幕已經拿好新的時間卡,能說的話就這麽兩句,沒有太多時間留給她磋磨,于是她也沒強求:“不行就算了。”
語罷,邁着大步上了車。
雨刮器運作時,遙隔着玻璃窗同聞堰寒視線交彙。
他似是在用唇語同她說話,無聲道:
“心想事成。”
車身啓動,溫幾栩沒再流連一秒,駛入沙坡時,聞堰寒的話才串成了線,在耳畔回響。
——挺會折騰我。
——那就祝栩栩心想事成。
—
徐特助發現自己最近是越來越不了解自家總裁了,第三個檢錄口的位置距離終點很近,原計劃是在這确認完車輛的狀态後,驅車在終點等候他們凱旋歸來,一來行程不算趕,二來也是遵循賽道設計,幾乎所有的車隊都是這麽安排的。
也不知道聞堰寒是怎麽想的,目送溫幾栩離開後,一言不發地上了車,沉聲道:“去下個檢錄點,遲到一分鐘,扣一個月獎金。”
結果在高速口就堵了二十分鐘,徐特助欲哭無淚,後座的人打了個電話,興師動衆地讓車輛開出一條道來。
暴雨如注,霧氣缭繞,視野極差,難以看清前面的車輛,繞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與特助也不敢開太快。
“油門踩死。”
徐特助汗顏,“我看不太清前面的車……”
“怕什麽?”聞堰寒說,“我親自改過的緊急剎車還不夠讓你放心麽?”
徐特助抹了一把汗,想說他哪能跟您這頂尖賽車手相比,下一秒,就從視鏡裏看到聞堰寒垂眸看表,緊蹙的眉峰表達着對他駕駛能力的質疑。要不是聞堰寒的手傷還沒恢複,徐特助覺得以聞堰寒的脾性絕對會一把掀他去副駕待着自己開。
在聞堰寒的耳提面命下,總算在青野車隊到達前抵達第四個檢錄點。
這次時間更緊,溫幾栩匆忙去蓋章的時刻,只能遠遠地看聞堰寒一眼。
她就開個玩笑而已,這麽無理的要求,他還真的答應了?
溫幾栩心裏也說不清是什麽滋味,為了壓下無意識勾着的唇角,她只能用貝齒咬着下唇,掩飾內心的雀躍。
但他掃過來的那一眼足夠缱绻,有種別樣的隐秘浪漫。
後半段賽程進行得很順利,不出意外的話,青野本輪積分位居榜首,先前同溫幾栩争執的領隊同她道了歉,溫幾栩不甚在意地說沒事,她的大度讓領隊的臉色更加不好意思。
衆人說完恭喜的話後,車隊經理招呼大家:“晚上都先別走,聞總說要請大家聚聚。”
幾個少年發出低呼聲,年紀小的跟着起哄,溫幾栩站在程子慕身側,被大家打趣說是沾了兩位的光,她低聲心不在焉地應着,餘光忍不住看向伫立在這喧雜氛圍外的清竣身形。
聞堰寒剛好也在看她,又或許,視線從未從她身上移開過。
似乎在這樣的場景下,用怎樣稠濃的深情注視着她都顯得理所當然,溫幾栩卻不知為何覺得那道目光像是帶着灼熱的溫度。
太子出手向來闊綽又挑剔,普通聚會的規格選址也是星級餐廳,車手大都不飲酒,衆人舉着橙汁、椰奶對酌共飲居然還挺像那麽回事,場面有種夠籌交錯的錯覺。
幾乎一整天都耗在車上颠簸,溫幾栩随口吃了一點便忍不住去走廊透透氣,餐廳臨近頂層,又被包了場,靜谧又寂然,玻璃牆面挂着抽象藝術流派的畫作,溫幾栩捧着椰奶小口地抿着,仰着頭慢步欣賞。
“看你就吃了一點松露焗土豆泥,幾勺湯,再怎麽小鳥胃,也不至于這麽點,晚點餓出胃病怎麽辦?”
聞堰寒不知何時來到了她身後,溫幾栩對上他清冽的長眸,“餓了吃宵夜呀,我又不是傻,大不了你給我做。”
聞堰寒垂眸望着她,帶着點寵溺的戲谑:“挺會使喚人。”
溫幾栩眸子晶亮,“能被我使喚太子應該感到榮幸不是嗎?”
聞堰寒沒反駁,在她身前站定,兩個人的距離再不像白日裏那麽遙遠,溫熱的呼吸、生動的表情、獨屬于她身上的馨香都觸手可及,仿佛唯一的解藥一般,壓住了內心的不安。
溫幾栩不知為何今天總被他輕易撩撥心弦,目光落在他唇角顏色稍暗的血痂上,如今離得近了才看清。
她怎麽在他身上留下了這麽多暧昧痕跡。
或許是受他蠱惑,溫幾栩不由得分神回味了一瞬吻上那薄唇的滋味。
回神時,正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耳畔響起他薄啞的嗓音:“栩栩,我想吻你。”
“——該怎麽辦才好?”
作者有話說:
請個假,明天休息一天修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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