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算命

算命

今天天氣不太好啊，天空灰蒙蒙的。

不過。

男人的眼珠子轉悠了好幾圈，掃過路過的那些背着大包小包的、或者是牽着小孩子的行人。

天氣嘛，好不好都一個樣。

他需要找到一個适合下手的目标。

比如——

一個看不見的瞎子，和他身邊那個不谙世事的、滿臉都是清澈愚蠢的少女。

“你怎麽看孩子的？！媛媛去哪裏了？”

失控的母親質問着把孩子弄丢的父親，一聲聲質問逐漸歸隐于這片喧嚣。

車站，總是人來人往，也混雜着各種各樣的人。

他們似乎有些着急，不過這樣正好，人在焦急的時候更容易失去警惕。

男人站在他們身後，假裝和他們一起排隊。

另一只手捏住少女背包上的拉鏈，輕輕一拉——

“你幹什麽呢？”

他的手被握住，少女不耐煩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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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幹什麽啊……”男人熟練地換上一張笑容，淡定自若地看着她。

但這少女并沒有被他騙過去，像是能看穿他一般，忽然加大力度，把他的手腕緊緊捏住。

一陣鑽心的疼痛傳來，男人忍不住叫道：“疼疼疼！放手啊！”

他擡頭瞥了一眼少女，只見少女沉着冷靜地望着他，不言不語。

一股懼意由心而生，他瞬間認清了形勢，求饒道：“姑奶奶，我錯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放過我吧。”

然而那力度并沒有減輕幾分。

就在他堅持不住，懷疑自己的手腕骨要碎掉的時候，少女擡眸掃了一眼候車廳上的時鐘，驚呼一聲：“都這個點了？！”

她立刻松開手，看也沒看他一眼，拉扯着身旁的那個看不見的男人離開了。

只剩下他自己，盯着自己的手腕痕跡，若有所思。

——

浮遙望着空空如也的停車場位，擡頭望着頭頂上标志着“吉水村”的招牌，看了又看。

其實本來今天出門并不算晚，只是路上堵了會兒車，剛剛又因為那個小偷耽擱了一小段時間。

去吉水村的大巴一天只有兩趟，早上十點一趟，晚上六點一趟。

車程兩小時，回來也是兩趟，中午十二點一趟，晚上八點一趟。

兩人原本的打算是，早上十點過去，速戰速決，坐晚上八點的車回來。

所以行李也分外簡單，浮遙只背了一個包，裏面裝着些零錢和衛生紙，以及一些簡單的、必要時刻可以防身使用的粉末藥品，其餘的一概沒有。

至于寧星……浮遙看他也沒背個包，估計什麽都沒帶。

畢竟大家都想着快去快回，根本沒考慮到有可能過夜的事情。

浮遙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寧星，他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問道：“現在……”

“現在我們回家，睡一覺，睡到下午六點來坐車，晚上就不睡了，采完藥第二天再回來，你覺得怎麽樣？”

寧星有些遲疑：“你認真的？”

“哈哈哈哈哈哈怎麽可能。”

“……”

走出車站，外面全是拉黑車的。有幾個人攔住他們，問他們去哪。

浮遙道：“吉水村，可以去嗎？”

那些人聽了直搖頭：“那村子平時沒什麽人會去，除了大巴還在按時發車以外，我們都不往那裏送的。”

“其實明天去也行？”寧星說道。

浮遙心想這也沒有別的法子，或者在吉水村住一晚上，第二天中午回來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這中毒的畢竟是他，他自己倒還沒那麽放在心上，忍不住多說兩句：“還是快一些吧，雖說是慢性的，誰知道什麽時候……”

一邊突然竄出個人：“去吉水村？我們可以走，現在上車立刻就出發！”

立刻出發？浮遙一把拽住寧星：“車在哪呢？走走走，我們趕時間。”

有人卻猛地拽住她的胳膊：“哎，等等，你不是還有東西忘買了嗎？”

浮遙一邊在心裏想着“什麽東西”，一邊扭過頭去，在看清來人後腦子裏更是充滿了疑惑。

這人不是剛剛妄圖打開她背包拉鏈的小偷嗎？他現在在幹什麽？同自己裝熟？

浮遙還沒說話，拉她上車的人率先問道：“有東西要買？那你們還走嗎？”

眼看車主似乎打算去找別的人了，本來也不是很着急的浮遙內心生出一道危機感：“走啊，當然要走。”

這種感覺就好像你買衣服，本來舉棋不定猶豫不決，發現是最後一件時一定會光速下單。

那小偷猛地大喊一聲：“诶叫你等等！”

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重新看向他。

他卻像洩了氣的氣球：“算了……”

有人從浮遙身後來，越過他們，攬住他的肩膀，親切地同他打招呼：“這不是吳大志嘛？真是好久不見！”

吳大志的臉“唰”的一下變得慘白：“方……浩。好久不見。”

“要回去嗎？你爺爺很想你。”

吳大志別過臉去：“不了，沒什麽好看的。”

在他們打招呼的間隙，浮遙挽着寧星的胳膊，抓住他的手。

寧星皺了皺眉，沒有第一時間掙脫。

他察覺到浮遙在他的手掌上寫着什麽，沉下心去，去感受浮遙表達的東西。

在外人眼裏，不過是一對普通小情侶的模樣。

浮遙：“他不想讓我們上車。”

寧星小聲問道：“那還上車嗎？”

浮遙手指寫得飛快：“上。”

她斷斷續續地又寫了幾個字：“把……他……”

寧星替她補全了：“也帶上。”

浮遙擡頭看了寧星一眼。

心裏忍不住笑了一聲，原來這冷血撲克臉跟她一樣，有些小心思在身上。

随後她笑眯眯地看向吳大志和方浩，說道：“一起走呗，坐得下嗎？”

她看向方浩，方浩也興奮地拉着吳大志走向自己的小汽車：“擠一擠就能坐下。你也早該回去看看你爺爺了。”

吳大志被推搡着，瞥見浮遙挽着旁邊男人的胳膊，臉上的笑不知什麽時候收了起來，一直盯着自己看。

她舉起自己的另一只手，手腕靈活地轉了轉。

這只是個在外人看起來意義不明的動作，吳大志卻在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背後冒出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主動往副駕駛的位置鑽了進群。

浮遙還挽着寧星的胳膊，自己收回的手又不自覺地在寧星的手上畫了幾下。

她本來是随手畫的幾筆，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畫的是什麽，只聽見寧星問她：“你畫五角星幹什麽？”

浮遙迅速收回手：“啊？我、你是我的偶像嘛。”

她聽見寧星似乎冷笑一聲：“跟風的偶像？”

“不是啊，你懂不懂！”

“不懂，你在我身上靠夠了嗎？”

浮遙很嫌棄地把自己的手臂抽出來，強忍住想推他一把的沖動，心裏不停地告誡自己：

“他看不見他殘疾人他看不見他殘疾人他看不見他殘疾人……要學會尊老愛幼……”

——

車程較長，外面陽光明媚，蟬鳴四起，溫度在一點一點升高。

車內的空調冷氣開得十足，很是讓人舒服。

車開了一會兒，浮遙有些困了，掏出耳機，準備放些輕緩的音樂助眠。

她瞥見寧星也戴着耳機，閉目靠在椅子上，忽然想到，他聽的是自己的音樂，還是別人的呢。

浮遙有些想問，但怕他睡着了，于是先輕輕戳了一下他，看他的反應。

寧星“嗯”了一聲，眼睛沒睜開。

浮遙還在等他睜開眼睛，又聽見他問道：“怎麽了？”

她恍然驚醒般，道：“你在聽什麽？”

他說了個歌名，是前兩年火的歌。

浮遙很小聲地“啊”了一下，感嘆道：“我還以為你會聽你……一顆星的音樂呢。”

前排正在開車的方浩忽然說道：“你們也聽他的歌嗎？我也聽诶！”

說罷，他按了一個按鍵，車內響起一首一顆星作曲的知名音樂。

浮遙看見面無表情的寧星，在維持着自己面無表情的狀态的同時，耳根子漸漸變紅……

她覺得怪好笑的，有自覺不能被寧星聽出來，只好捂着嘴偷笑。

緊接着天旋地轉，浮遙感覺到一股巨大的作用力促使着她往寧星那個方向倒去，她的頭磕在了寧星的肩膀上。

“嘶——痛痛痛，怎麽開車的？！”

浮遙憤怒地看向前方，瞬間被驚到。

一塊巨石落在車前方的位置，砸出一個打洞。若不是拐彎及時，只怕車上的人都要遭殃。

緊急關頭操縱方向盤的，正是坐在副駕駛車位上的吳大志。

方浩顯然被吓到了，驚魂未定，呆呆地看着前方，好半晌才緩緩看向吳大志，道：“大志，幸好你反應快……”

吳大志臉色慘白，一滴汗從額角滑落，突然一只手捂住嘴，一只手拉開車門，沖了下去，在路邊吐起來。

車內的人沒有主動說話的，只聽得見那首歌還在悠揚地唱着，全然不像是剛剛度過了生死之局的模樣。

寧星忽道：“我也下車透透氣。”

浮遙扶着他下車了，兩人到吳大志身旁，浮遙遞給他一張紙，發現地上根本沒有什麽嘔吐物，只有一灘血。

她吃了一驚：“你這是怎麽……”

吳大志只做出一個“噓”的動作。

“聽說江湖之中，有一家人的絕技是算命。”寧星道。

“而那家人，正是吳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