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小貓

小貓

“是我們家。”吳大志苦笑道，“不過我學藝不精，算不得多精确的命，也不能太過幹擾別人的命數，否則……”

他指了指地上的血跡：“這還只是算輕的。”

“學了這一門技藝，卻不能靠它吃飯的意思？”浮遙問道。

“自然是有瞞天過海的本事，只是我說了，我學得不好。”

浮遙想，他若是學的好，說不定這兒已經是個“半仙”了，何須去靠偷東西混混日子。

吳大志嘆了口氣：“我爺爺……現在或許偶爾會解答一些人的疑惑，他是一看見我就要發火的。只是都到這兒了，那還是回去一次吧。”

幾人又回到車上，這車重新開了起來。

——

方浩很貼心，直接将吳大志送到自家門口。

浮遙和寧星也沒有具體要下車的地方，跟着一起下了。

吳家宅子門前站着個小老頭，看見吳大志後，手上的拐杖毫不猶豫地敲打過去。

吳大志連忙捂住腦袋，小聲抱怨：“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就打我……”

“打的就是你！你還回來做什麽！死在外面算了！”

“我又不是自己想回來的……”

爺孫倆之間吵得有來有回，浮遙和寧星在一旁只覺得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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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打算悄咪咪地溜走，吳爺爺叫住浮遙：“你是浮晚的女兒吧。”

浮遙愣了一下：“您認識我的母親？”

“她也是在這裏長大的。怎麽，想聽聽你媽媽的一些事嗎？”吳爺爺面對浮遙時，全然沒有對自家孫子那般不耐煩，反而很是慈祥和善，“你二人來我家吃個午飯吧。我已經叫老婆子煮好飯了。”

看來他早就知道他們回來，浮遙也沒拒絕。

雖然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她對于自己母親身上的秘密卻一點不知。

比如她除了對草藥類的研究，還有什麽獨門絕技。

比如自己的父親是誰，現在在哪裏。

——

吳奶奶的确準備了很多飯菜。她對待浮遙和寧星都是笑眯眯的，對待自家孫子的态度……就好似沒有這個孫子。

“他愛咋咋地吧，還活着就行。算了，我還活着就行。期盼多了，自己難受傷心。”

到底是別人家的家事，浮遙自知也不能插嘴。她便詢問起自己母親的往事。

“小晚啊，她是個天賦極高的，很多東西，沒人教她，她自己就能學會。”吳爺爺邊說邊瞥了眼吳大志，搖了搖頭，“我們家這個，怎麽教，他也只能學五成。你媽媽小時候來我家串門，只是拿着書看了看，再聽我給她講了些，她便學會了七成。”

浮遙今日才知道：“我媽還會算命？！”

吳爺爺笑道：“若是可以，她連輕功都不想教與你。她本不想讓你知道有江湖的存在的。”

“你母親所在的家族，在古時候，是專門幫人……”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就是你們口中的殺手。新時代來了，殺手自然是做不下去的了，現在嘛……除了一些防身的和基礎的，也就是煉制草藥了。”

“不過嘛，你也別怪你媽不告訴你她會算命，這玩意得看天賦。就拿着兩枚硬幣同你試試吧。”

吳爺爺不知從哪裏掏出兩枚一元硬幣，在桌子上轉了起來，待硬幣停下後，一枚是一元朝上，一枚是菊花朝上。

“你說說，你看到了什麽？”

浮遙想破腦袋都想不通這代表着什麽。

她只能如實說道：“一枚正面朝上，一枚反面朝上。”

她露出一個尴尬的笑：“其餘的，我也不知道。”

吳爺爺慢悠悠地起身，從後邊桌子的抽屜裏翻出一把鑰匙，遞給浮遙。

這鑰匙有些年頭，表面上鏽跡斑斑。

“這是你家的鑰匙。在最東邊那間屋子，門上倒貼着一個‘福’字，不過四個角都被風吹了起來，墨水印記也不是很明顯了。你拿着它吧。”

浮遙莫名其妙地收下，道了個謝。

吃完飯，浮遙和寧星便離開了吳家。

在吳家門口，還能聽見爺孫倆在吵架。

“我給你取名大志，是希望你心懷大志。但你看看你現在是個什麽樣！”

吳大志的聲音聽上去竟夾着幾分委屈：“但你姓吳啊！你非得取這破名字，你取個吳畏、吳懼的，不都比大志好嗎！”

浮遙掏出吳爺爺給她的鑰匙，現在也不知道那兩枚硬幣究竟代表着什麽。

眼下，他們要做的是——

——

“鈴蘭草，生于溪邊。葉子呈縮小版楓葉形狀，摸起來會感覺到葉片很厚，觸感給人一種綿綿的感覺。”

浮遙拍了一把寧星的肩：“現在，我們要去溪邊。你快點聽一聽，這附近的小溪在哪裏。”

寧星反問道：“你自己不知道在哪裏嗎？”

“我又沒在這裏長大，我怎麽知道。”

寧星有些無語。浮遙想，若是他眼睛是好的，此時必會賞她一個大大的白眼。

不過他的确仔仔細細地聽了一通，指了個方向。

浮遙殷勤地扶着他過去，跟着他的指引，真找到的一條河。

河對岸是一片草地，要采草藥的話得先過河。

河面上有着以石頭鋪成的路。浮遙有些擔心，問道：“你能過去嗎？”

卻看見寧星已經踩在第一塊石頭上了。浮遙感覺自己的心髒被擰了一下，仿佛看見他摔進了河裏，下意識就要去接他：“诶你等等，你怎麽過去！”

寧星穩穩當當地踏上第二塊石頭：“不必擔心我。我能聽見水流的急與緩，又能感受到細小的風，即便看不見，但眼前的物體具體的位置卻可以被我想象出來。只是過這座石頭橋，于我而言不算難事。”

浮遙聽了他的話，心想，他倒也沒自己想得那般脆弱。

也是，初見之時她就該知道的，他的功力遠在她之上，對于眼盲也一定有他自己的解決措施。

她忽然比出一個二，擺在他面前定住了：“你知道我現在在幹嘛嗎？”

“你剛把手擡了起來？”

“沒錯！我比了一個數字，你知道是幾嗎？”

寧星怔住：“不知道。”

“不知道？所以，你也沒有多厲害嘛。”

寧星屬實沒想到她居然是為了嘲諷自己：“幼稚。”

“什麽幼稚不幼稚的啊。”浮遙瞪他一眼，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見，“我是說，咱倆雖然也算不上什麽朋友，或許彼此之間還有些仇恨……不過嘛，現在我倆也是在同一戰線的。你要是需要眼睛的時候，我幫你啊。”

原來是這個意思。

寧星沉默了一會兒，答應了：“好。”

兩人成功到了河對岸，浮遙從包裏掏出一個塑料口袋，開始搜尋這一帶的鈴蘭草。

寧星聽到了塑料袋的聲音，有些詫異：“要裝很多回去嗎？”

浮遙被他的問題驚到：“不然呢？你以為只用帶一株回去？不是吧，你仙俠劇……聽多了？以為這是什麽奇珍異寶，一株就夠呀？”

寧星想了想，道：“你還有塑料袋嗎？我也來一起找。你給我一株鈴蘭草，我自己摸能摸出來的。不過還是分開裝保險一些，之後你再檢查一下。”

浮遙給了他一個袋子，又給了他一株鈴蘭草。

她想起初見時，她本想以假的玉墜偷梁換柱，結果他只是觸碰到假玉墜的一瞬間，就知道那是個假的。

那玉墜是什麽來頭？浮遙回憶起，他在得知玉墜碎的時候，似乎說什麽“算了”，他怎麽就這麽算了？

不妨問問他。

浮遙靠近寧星：“诶，寧星，你還記得之前那塊玉墜，那玉是什麽玉？”

“赤琉玉，你沒聽說過嗎？”

浮遙搖頭，想起他看不見，也不知道他聽不聽得出來，自己先補充道：“沒有。”

“那玉材質特殊，很适合做……傳感器什麽的，我也不太清楚。是我的一個朋友，他沉迷于可操縱機械設施的制作，先前他好不容易收集到一塊，給我看過，我記住了它在手裏的感覺。那天路過商販，聽見有人在交談，想着看看有沒有什麽好物，便買到了這玉。”

浮遙有些愧疚：“弄壞了你的玉，抱歉……但我要說哈，那玉其實是已經提前被人預定的，商販不小心弄混了誤賣給你，所以才雇我來追回。”

“原來是這樣。不過，那塊玉也是假的。”

“也是假的？！”

“赤琉玉堅硬無比，不會被摔碎。它碎了，就不是赤琉玉。”

浮遙覺得這一切複雜無比，再聽下去頭就痛了。準備專心去找草藥，又聽見寧星說：“不過，我倒也想起一件事。當時和商販溝通的那個女人，她和你身上的氣味很相似，很淡，不會在空氣中保持很久，只有一點點草藥的味道。”

浮遙猛地擡起頭：“不會是我媽吧？”

她今天才知道自己的媽媽會算命，難不成是她算到了未來江湖上會有什麽災禍，提前跑出國避世了？

怎麽不帶上自己一起！

浮遙又認命地想，算了，她這樣做肯定有她的道理。不去管了。

她感到有人踢了自己屁股一腳，扭過頭去，寧星不知何時站了起來，估計是往後退的時候不小心踢到了自己。

“你怎麽了？”她也站起來，只看見寧星雖閉着眼，但臉色凝重，一只手無措地在空中懸着。

“我、我摸到了一個……”

“摸到了什麽？”

“我不知道，長了毛，還有些軟……”

浮遙一頭霧水：“什麽？”

草叢裏傳來一聲：“喵——”

浮遙循着聲走近一看，原來是只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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