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不一樣

不一樣

開春的時候，方潔不知道是頂不住壓力，還是發現幫學真的無用，在班會課上取消了這個制度，座位也重新排過了，江因月坐到四組的第一排，賀汀則在二組的第四排，兩個人的距離變遠了。

“你晚上着急回家嗎？”江因月問賀汀。

“不啊，我和姥姥打個電話就好了。”賀汀說。

“我想買本參考書，但是學校門口書店說只有市中心的總店才有。”江因月說，“我姥爺病情又反複了，我媽媽沒時間來接我。”

“我陪你去。”賀汀說，“正好天氣暖和了，騎車也不冷。”

“那你放學等我。”

“好！”賀汀笑着點頭。

她們騎車到回源路的時候，正遇上堵車。

“這是去年新開的那個私立小學哦？怎麽這麽晚才放學？”賀汀好奇地問。

“好像是開家長會……”江因月突然跳下了後座，躲到公交站牌後面去了。

賀汀于是把車子也推了過去，她看見江因月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蹲在站牌後面，眼裏流出大量的淚水。

江因月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許久不回家的父親，父親不是在加班、在出差嗎？為什麽會在這裏接送一個小學生呢？江因月突然想到母親之前的痛哭，想到生病時父母奇怪的對話，想到過年時姑姑憐愛的表情……她甚至不敢上前去求證、去質問，明明她沒有犯錯，但她像做賊心虛一樣，躲了起來。

“你先回去吧，我不買書了。”江因月對賀汀說。

“我送你回去。”賀汀說。

“不用。”江因月抹掉眼淚，站起來說，“我想一個人靜靜。你不用擔心我，我到家了給你發消息。”

“……好。那我等你的消息。”賀汀沒再強求。

江因月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裏，卻發現母親已經從醫院回來了。

“這是怎麽了？像丢了魂似的。”母親吃驚地看着她。

“媽媽！”江因月撲過去抱住母親，嚎啕大哭起來。她從前一味地覺得母親對自己苛責，卻不知道母親為了她容忍了這麽多。

“哎！媽媽在呢！”母親撫摸着她的腦袋，“今天這是怎麽了？誰讓我們小公主受委屈了？”

江因月哭得更傷心了，她不為自己委屈，她為母親委屈。但是她沒有告訴母親她為什麽哭，她不想再讓母親替父親做解釋。

晚上，江因月又像小時候一樣，和母親睡在一起。

“媽媽，我以後一定會加倍努力！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江因月對母親，也對自己許諾。

母親摟着她說：“傻孩子，媽媽雖然對你學習上要求嚴格，但媽媽內心最希望的還是你健康快樂。”

“媽媽，我愛你，永遠愛你。”江因月輕聲說。

“媽媽也是一樣的。早點睡吧，晚安。”

“晚安，媽媽。”

江因月開始疏遠賀汀，她不想因為戀愛而影響學習，她要成為母親的依靠，而她唯一可以努力的就只有學習了，她必須專心致志、一心一意。

某一次她送作業返回的時候，賀汀在走廊上堵住了她，問她：“江江，最近我是不是哪裏讓你不高興了？”

“沒有。”江因月低頭說，不敢看賀汀的眼睛。

“那為什麽你都不理我。”賀汀蹲下去，擡起頭去和低頭的江因月對視。

江因月咬咬牙，看着她說：“我們不要繼續這樣了！這樣是錯的！我和你不一樣！我不是同性戀！”

“你是這樣想的？”賀汀死死盯着她，好像要從她的眼睛裏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你在撒謊，我知道的。”

“我承認，我享受你的愛，享受和你在一起的歡愉，但我并不享受和你在一起，我讨厭異類！讨厭被別人指着脊梁骨說‘看，她不是一個正常人’。”江因月的聲音在顫抖，“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我不會有勇氣去面對，我會瘋掉的。”

“……好，好得很。”賀汀站起來，最後看了江因月一眼，然後轉身離開了。

賀汀于是也不再糾纏江因月，與她保持着距離，又回到了最陌生的關系。

春夏之交的第一場雷雨，讓教學樓短暫地陷入停電危機，也帶來了一個新奇的校園八卦——賀汀收到了來自學妹的情書。

蘇小米正在問江因月題目，聽到熱鬧也湊過去，走回來的時候啧啧感嘆道：“果然人類的本質是顏性戀。賀汀都男女通殺了，而我還初戀未滿。”

江因月沒有理會，問她還要不要看題目。

“看！學！好好努力，就會有光明的未來！”蘇小米邊說邊舉起右臂莊嚴宣誓，“我，蘇小米，今年期末一定要考第一名！”

“哪道題？”江因月問她。

“算了，我考第二吧。”蘇小米說完指着那兩頁練習說，“這個，這個，還有第十題，我都沒聽懂。”

“第一個題其實很簡單，要畫個輔助線……”

費筠筠并沒有因為賀汀的拒絕而退縮，反而十分大膽地來班上找她。

她一來，班上就有人起哄，吹口哨，有男生問她：“小學妹，你看學長我是不是也挺帥的，不如別喜歡姐姐了，和哥哥在一起吧。”

“是挺帥的。但我還是喜歡姐姐！”費筠筠笑起來有兩個梨渦，特別可愛。她把手裏的酸奶遞給賀汀，笑着說，“學姐，給你的。”

“謝謝，但是……”賀汀沒有接過來。

“如果你不喜歡喝酸奶的話，那你要告訴我你喜歡吃什麽，不然我只能胡亂猜了。”費筠筠仍然要把酸奶遞給她。

“好吧，謝謝。”賀汀接了過來，對她說，“但是以後不需要了。”

“美女學姐好絕情！”後排的看戲的男生又開始喊。

“學姐。”費筠筠踮起腳湊到賀汀耳邊，低聲說，“你只是現在不喜歡我，沒準我追你久一點，你就動心了呢。”

賀汀的餘光正好瞄到從外面走進來的江因月，慌亂地推開了費筠筠，再次向她道歉說：“對不起。”

“沒關系，我會繼續努力的。”費筠筠笑着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