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避孕藥

三、避孕藥

愈是回憶愈是難耐，時征想狠狠吻她，用讓她難以承受的力道，又怕她醒來就用陌生的嫌棄的表情質問他，她怎麽在這裏，畢竟也不是沒見識過她翻臉比翻書還快的速度。

他親親她額頭，看她額前翹起的劉海，用手從發頂到卷卷的發尾力道輕柔的順着，再往她嘴巴親了下，翻身下床。

聽到浴室門關上接着響起噼裏啪啦的落水聲，意歡緩緩睜開眼，懊悔，難堪，忍着羞恥自厭到那仿佛在大街上裸奔般的事後感，比下半夜時要乘以百倍驚濤巨浪地襲來。

正扶着牆穿高跟鞋，身後兀然響起：“要去哪我送你，稍等。”

意歡沒聽見似的，自顧自開門，他又說：“你包沒拿。”她回頭看，發現在沙發上，欲越過他進去拿，結果時征悠哉地拎着包進了房間。

他說：“等一下。”

意歡想着包裏有什麽重要的東西。“你鑰匙跟身份證都在包裏。”他提醒。

聽到重重的關門聲，時征換上休閑的衣服，帶上東西。出門看見意歡按了電梯在電梯口等着，低着頭一副拒絕交流的樣子，也知道她昨晚的事情都記着，她這個人要面子的很。

時征沒法，只得強硬地拉着她進電梯，去地下車庫。意歡幾乎被他拖着走，她用右手錘他打他撓他，還是沒能甩掉，弄得自己額頭後背冒汗。

時征怕弄疼她又怕松手了她立馬就跑得無影無蹤，把她按在副駕駛系好安全帶，目光如炬地望着她的眼睛，只是她一直在躲。

他和她似乎一直都不在一個頻道上，哪怕走在同一條路，他總比她要快幾步，就如當初相識戀愛訂婚；就如現在，昨晚于她而言是尴尬的、羞恥的、丢臉的事，而他如此驚喜、慶幸、高興。

他靠得很近，就像昨晚那樣捧着她的臉，她低着頭聽到他輕輕嘆氣，然後揉了揉她發頂，關上車門。

車剛駛出小區門口，她就說：“把我放到最近的地鐵口吧謝謝。”

“要去哪兒我送你，先回家換衣服還是直接去上班？”時征不管她刻意的疏離冷漠。

意歡：“前面地鐵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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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征不知道她現在住哪兒，也不知道她在哪兒工作，但不想就這麽放她走。眼見錯過地鐵口，“停停停！”意歡瞪他。

“終于舍得看我了？既然你不說去哪，那我們先去吃個早飯。”

誰還要和他待一塊啊，意歡知道他不會聽她的，只好冷靜指着前面路口說：“停一下，我有東西要買。”

“買什麽？”他不信。

“要你停就停！”意歡不耐煩。

時征一如既往地平靜，執着地問：“你要什麽？我幫你買。”

“避孕藥。”意歡幾乎是喊出聲。是了，她最煩一些人的□□□□，總是上演假裝尊重你的想法卻一意孤行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戲碼。

車廂徹底靜下來。

時征眼裏波動明顯，把着方向盤的手緊了又松。

意歡看他啞口無言的樣子，忍不住輕蔑地笑了笑，語氣尖酸刻薄：“怎麽了？沒買過？也是，男人從來只有享受的份，不戴套不吃藥中招了也是女人該考慮的問題，懷孕了又如何，反正做人流的又不是男人的事痛不到你身上。”

時征明顯被某個詞給激起異樣的情緒，停下車緊緊盯住她不放。所以說很讨厭舊人重逢的戲碼，好聚好散相見或許能一笑泯恩仇尴尬地敘舊，有緣分的再來一出重修舊好破鏡重圓，但撕破臉皮的就恨不得一輩子不見，畢竟每個話題都有可能踩雷。

“開門！”意歡其實已經後悔說出這樣的話了，曾經的事情他介懷她自己又何嘗不是，明知如此還要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屬實是沖動行事，冷靜下來想，她還是覺得不要惹他為好，所以這話說的底氣不足。

他聲音低沉沙啞，“你坐着，我去買。”

時征把副駕駛車窗開了一半，然後下車進了藥店。意歡掰了下，果然，車被鎖了。無奈只好等着，開始想對策，不是沒想過回來就會遇到他，但她僥幸心理占大部分，畢竟東臨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況且二人工作涉及的領域完全不同，就算有牽扯也只能是他結婚要辦婚禮去‘汝自安來’，那他都有老婆了，是個正常男人都不可能再主動搭理她的。還有就是她得了不治之症被送往市一院救治，那時她都時日無多了，男人恐怕只會巴不得離她遠遠的。

誰知道公司團建去趟酒吧就撞上了，心裏暗斥時征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愛泡吧，昨晚那家酒吧離市一院遠的很呢，跟她工作的實習生說自己是夜店小王子，時征也不枉多讓啊。

話題跑偏了，意歡拿腦袋撞了撞車窗，反正別惹他生氣，就把昨晚當作一個意外，雖然因為對象是前任而顯得不太美麗，但是一夜情嘛成年男女那些事有什麽好計較的。接着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互不相幹，況且兩人的工作地點隔得挺遠，根本就不可能輕易地碰面嘛。

待她把心理調節好，時征提着東西回來了。坐上車先把豆漿跟包子遞給她，“先吃早餐。”

意歡沒什麽胃口，勉強把包子吃了，餘光裏他一直朝她這邊看，想問他怎麽不吃，話到嘴邊又忍住了。莫名想起死黨嘉嘉與愛情長跑多年的男友大大小小鬧過幾次分手，有一次甚至把對方送的禮物都如數歸還，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而和好的契機不過是：他一句“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麽事情可以來找我。”她一句“胃不好就少喝點酒吧。”

“就這麽簡單？”意歡問。

“就這麽簡單。”嘉嘉回答，“所以為什麽有很多人重蹈覆轍，就是在對對方還有一絲愛意跟不舍的時候，聽到他關心的話就聯想起他的好和那些在一起時快樂的時光，然後選擇性地屏蔽争吵和分開的原因，欺騙自己愛能化解一切，再給這段感情一個機會重新開始吧。但大部分後來都會分開的，因為鏡子碎了拼好會有裂痕，跟長智齒一個道理吧，剛開始痛得死去活來，吃了消炎藥好了幾天，僥幸以為它不會再痛了，但是不可能。”

意歡把豆漿喝的一幹二淨，自顧自打開藥盒，時征把礦泉水擰開遞過，她低頭說了聲謝謝。他攔下她手，清了下嗓音說：“這藥副作用大……”

意歡對這樣的話題敏感的很，打斷他：“那又如何，能有打胎生孩子副作用大？”男人就會動動嘴皮子，因為子宮不長在他身上所以對選擇生育和不生育的女人指手畫腳，生不了孩子卻自認比女人更懂生孩子。

他表情複雜，放開手，說着藥店工作人員的囑咐，“一年最多用兩次。”

意歡幹脆利落地把小小的膠囊抛進嘴裏，仰頭一口礦泉水吞咽下去。他不會覺得自己這副一言難盡的黑臉很深情吧，譏諷道：“放心，勾引人上床不戴套的男人我一年碰不到兩個。”

他說：“對不起。”

意歡保持沉默，看着窗外，她知道自己不該如此傷人，但她不想聽到他任何關切的話，更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于是在他表露出關心的态度時，她就下意識應激了，不管是言語還是行為上，其實她從不是個火爆性子的人。

“下次不會了。”時征嗓子仿佛在吞刀片，知道她此刻心裏怎麽罵他。

意歡聞言詫異回頭，莫名其妙，誰要跟你有下次，“沒有下次！”

“嗯，下次一定做措施。”他應聲。

意歡無語凝噎，想說她沒興趣再跟他這樣沒品的前男友做這樣的事，但現在還是少說為妙，萬一讓他惱羞成怒往後要找她麻煩就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畢竟男人的自尊心很難講。

工作日，忙得焦頭爛額，趁着午飯休息時間，意歡看着窗外景色發呆。假期兩天休息得說不上好，從早到晚都在忙找房子的事。

說時遲那時快，這邊想着，那邊門被敲響。“房子找得怎麽樣？”

“哎呀別提了，跑了兩天腿都要斷了。”她痛苦狀。

卓明伽笑容陽光，意歡接過他手裏的咖啡，看着他潔白整齊的牙齒，問：“聽說你今天淩晨四點才落地直接回公司來的？這麽精神，果然年輕人啊能量滿滿。”她感嘆道。

“我也就小你幾歲吧。”他糾正。

意歡沒在意，玩笑說：“是幾歲嗎，怎麽感覺按身體零件的反應是幾十歲，以前通宵打游戲唱k直接回學校上課都不在話下，現在不行了，睡眠不足七小時等于沒睡。”

他還是擺着迷人笑容，熱心道：“反正有什麽問題随時call我。”

“知道了，小少爺。”意歡故作恭維，聽辦公室八卦小組說，卓明伽家裏做物流公司，是名副其實的富家少爺，只是他比一般的富家少爺有進取心，不滿家裏的安排，自己也有頭腦有本事出國留學回來從草根基層做起，頗有靠自己白手起家幹出一番作為的意思，所以就委身來‘汝自安來’了。

“對了聽說上周五你們去玩了？”他問。

“對啊大老板請吃飯。”

他看着意歡說：“我以為你不喜歡酒吧這種場所呢。”

“團建嘛，到哪都是玩，大家開心就好。”意歡淡淡地笑，不願多談。恰好這時有電話打入，卓明伽本還想跟她待會兒，沒辦法只好識趣出去了。

她接起電話，“喂您好。”

是房産中介，有一處房源很适合她的要求，因為配合現任租戶的時間，約了下午六點去看房。誰知意歡趕到房子所在小區後跟中介小哥硬生生站着等了一個小時，中介小哥很不好意思說租戶臨時有事，意歡笑了笑沒說什麽，後面說租戶電話關機了，一邊向她賠笑，一邊繼續聯系房主，同時又接着跟一個要買房的客戶溝通，電話一個接一個，十分忙碌。

過了七點租戶才出現，一個中等個子的男人，看上去四十歲左右，像是在遲到的時間裏談成了一筆生意，心情很好的哼起歌兒。從剛見面開始到中介專業熟練地介紹着房子裏的格局和設施，還有物業、商圈、交通等方面有多符合意歡的要求，整個過程中意歡都被租戶用奇異的眼神從頭到腳掃視，仿佛在質疑她有沒有資格接手這套房子。

意歡忍住不适，選了一間離他最遠的房間進去看，是三室中最小的一間，有一扇落地窗，光線很好，如果租下那這間房就歸阿愉了，她在腦海中規劃房間布局，突然一股異樣的氣味襲入，她側頭發現租戶離她很近，方才敞開的門也遮上了。意歡還是覺得他的表情很冒犯很惡心，面無表情地要出去，剛摸上門把，一只粗糙黝黑的手覆到她手背，她擰着眉用力甩開，不料被他雙手抓住手腕。

意歡顧不上體面，破口大罵：“幹什麽！放開！”

男人嘿嘿笑得更開懷，“聲音也好聽，妹妹一個人這麽晚來看房肯定沒男朋友吧，我買了套比這還大的房子，一百多萬呢，這房租不便宜，你搬我那去好了。”

“神經病，放開我！”她高聲大喊，拿腳踹他。

“工作很辛苦吧，我還可以養你。”

“養你爹。”意歡看他咧着滿嘴黃牙，狠狠往他□□踢。

伴随房間裏的慘叫，意歡走到明亮的客廳終于見到不知所蹤的中介，他一手拿文件另一手拿着手機，額頭冒着汗，發型一絲不茍地梳着三七分，身形清瘦穿着不合身的襯衫西褲，很年輕的大學生模樣。

他好奇望着裏邊，“他怎麽了？”

“你做這份工作多久了？”意歡不答反問。

“三個月。”他誠實答道。

意歡點點頭，神情冷淡：“有被投訴過麽？”

他一瞬間緊張不已，急忙說：“姐你有哪裏不滿意盡管說，別投訴我啊！”

意歡邊走邊說：“你們公司怎麽處理看房期間客戶被非禮的情況？而且看房期間你們中介沒有知會客戶就消失不見是否合理？”

中介小哥聽明白了，急忙道歉。

“你的道歉并不會抹掉發生過的事情，帶客戶看房子是你的工作，這段時間你服務于我，而你擅自離崗期間我遭受……”她覺得惡心透了，“你不用跟着我了，我會換一家房産中介。”

“對不起啊姐。”他垂頭喪氣，他沒考上大學，家裏沒錢他也沒一技之長就只能幹銷售，這三個月他沒開過單靠一千八的底薪勉強過活，那位買房的客戶是他磨了一個多月才下決定的，他實在不敢怠慢，沒想到一時疏忽就弄成這樣。

“以後要是帶女客戶看房子留多個心眼吧。”意歡于心不忍沒再譴責，也知道錯的人不在他們其中一人身上，無憑無據只能自認倒黴。

如此一出，找房子的事情就擱置下了，距離先前商量好母親跟阿愉回東臨的日期還有一段時間，實在不行只能讓她們在興南再等等。

這天一位馮姓的男士說要做咨詢。

馮梓是Z省人，二十年前在Z省開了小飯店，生意勉勉強強維持一家大小的生活開支，後飯店所在地段被政府重點開發，生意随之好起來，得了紅利後他起了開分店的念頭，朋友聽聞後投資入股一齊籌備，飯店連鎖發展得勢如破竹。但三年前突然出現營業額逐漸下滑的情況，找過策劃公司出方案，遷店址、改門面、換菜單、人員培訓、宣傳推廣，效果微乎其微，最後關了一半的分店。

半年前來東臨參加合作商女兒的婚禮，同桌的都是大小企業的老板，其中一位老總問他有沒有興趣把飯店開到東臨來，馮梓自然有興趣，老總給他推薦了一個中心地段的店鋪，馮梓去考察過，人流量很不錯，背靠周邊小區都是非富則貴才買得起的房子，前面是大型商場步行街。

馮梓拿下店鋪後很快就把飯店開張起來，前期的開業優惠活動确實吸引不少顧客，但後續活動結束了，生意就差了，甚至比按照Z省新店所預測的情況還要糟糕。

意歡跟卓明伽去飯店實地考察，車剛進飯店所在的和平路就看到問題了。

卓明伽也同樣，“這一路進來就有不下十家飯店。”

“嗯，而且定位也差不多，都是平價實惠的路線，”意歡看了看馮梓飯店的招牌跟門面，“店鋪裝修設計得再漂亮，潛在顧客看不見就是無效，這條路從入口轉角的奶茶店那裏開始禁機動車輛，如果想要吃飯的人是開車的就根本進不來，自然不會發現裏面還有飯店而光顧了。”

人流量确實很多，但大多都是年輕人，他們多數選擇了旁邊的甜品小食或西式餐廳類的店鋪。至于背靠的富人小區，出入口都不經此處。

“走，進去看看。”

裏面放了十張四人座的桌椅，店面內部很寬敞。此時飯點剛過，有三桌還在用餐，都是獨自一人。員工帶他們去見馮梓，看到有條樓梯通上二樓，上面隐約傳來談話聲。

“二樓也是你們飯店的？”卓明伽問。

員工答是。意歡說：“我想先上去看看。”

“好，老板應該在對賬。”他指着前面的一個緊閉着的房間，聽說馮梓這半年都住在這小隔間裏，每天開門關門都是他自己做的。

“好謝謝。”意歡點點頭，帶着卓明伽上二樓，有人從上面下來，她側身讓了讓。

“意歡？”

她擡頭果然是時征。

他笑着說：“挺巧，”看到身後的看着像是一塊來的男人後，問：“來這吃飯。”

這問題問的，來飯店不是吃飯難道睡覺？卓明伽皺皺眉，感覺到對方莫名其妙不太友善的打量。

“嗯，我們先上去了。”意歡也笑了笑，明顯不想跟他再多交流。

二樓客人挺熱鬧，大概十來人，三張桌拼到一起。卓明伽湊到意歡耳邊悄聲說：“跟一樓沒什麽倆樣，太死板了。”

一兩個人見他們上來看了一圈卻不落座，身後也沒跟着服務員，感覺有點奇怪便看過來幾眼。意歡剛轉身就看到時征上來了，身後響聲：“時征那兩道菜催了沒？”

“催了，馬上就好。”時征招招手。見意歡要走，拉住她問：“走了？”

“嗯。”

“不是來吃飯的？怎麽這就走了。”時征故意說，“總不至于躲我躲成這樣吧。”

意歡好笑道：“沒這回事。”

卓明伽适時插嘴，語氣談不上客氣：“我們是來工作的，沒什麽事就讓開。”他看出意歡和這男的認識，或者關系還不一般，但大概率要麽是仇人要麽是這男的死纏爛打。

“啊抱歉，那我不打擾你們工作了。”時征頓悟狀，放開意歡還禮貌的對卓明伽笑了笑。

服務員上菜時，時征玩笑道：“剛才有兩個人說來這工作，你們店裏招人還專挑俊男靓女？”服務員本來一臉疑惑，後面想到什麽說：“啊不是來店裏工作，是老板請回來給飯店做推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