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六、相親

六、相親

雨後松土與青草清新的氣味彌漫在空中，地面潮濕讓人們得以放慢腳步體驗悠閑的生活節奏，貪婪地呼吸雨後甜潤的空氣。

時征立于約定地點的西餐廳門口，頭發跟衣物都是好好拾掇過的，清爽幹淨的着裝襯得他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奕奕，很好地掩蓋住他在醫院忙了好幾天的疲倦。

距離約定時間還有五分鐘，望見一個身穿淡杏色長款風衣，裏面是白色高領內襯跟修身的深色牛仔褲的人在馬路對面款款走來，高跟鞋的腳步沒有旁人的急切，右肩挂着包，左手臂彎抱着兩束用舊報紙跟麻繩包裝普通的白玫瑰和向日葵。

她笑意盈盈，一步一步腳步穩妥地走到他面前，一路來善意禮貌，坦蕩直白的同他對視，直至在他面前立定。

“你好，我是藍意歡。”

一股奇怪的感覺順着春風吹到他身上蕩進他身體裏，還沒到夏天，但他方才明明是炎熱夏日闖進開着26攝氏度空調的商場的感覺，十分怡人。

“你好，我是時征。”他笑。

她回以雙倍善意燦爛的笑容。兩人一起走進西餐廳，點餐過後，意歡看到桌面上的兩束花，說道：“這是送給你的。”

“見面禮？”時征挑挑眉，接過洋桔梗。

“要這麽說也行。”

“是我考慮不周了，沒給你準備禮物。”他故作為難道。

“沒關系。”意歡笑了笑。

時征認真端詳手上的洋桔梗，好似愛不釋手般，對她說：“下次我一定好好準備。”

意歡頓了頓，不知道他是客氣還是其他意思。

他又問：“為什麽買兩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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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覺得都很漂亮難以抉擇，然後快要遲到了所以都買了，”意歡煞有此事，看着他道：“你不覺得嗎？或者你比較喜歡向日葵？剛剛因為看到你的白襯衫所以下意識覺得你會喜歡洋桔梗。”

她自顧自認為，醫生絕大多數是有潔癖的，所以高低對白色情有獨鐘。

“都挺好的，”時征沒回答喜歡哪個，她剛剛把風衣脫下，裏面的高領白內襯顯得她脖子修長，身姿柔美。他拿起桌面上的透明杯子，裏面是有着淡淡酸味的檸檬水，再次用目光掃了掃她的上衣跟膚色潔白的下巴，緩緩說道：“那也挺襯你的。”

這家西餐廳蠻有名，聽說是男男女女的約會聖地，同意歡一個辦公室的秦老師每個月都會和丈夫到此進行一場浪漫約會，聽說這裏常年人氣火旺，需要提前預約。裝修設計雅致大氣，頂上華麗的水晶燈投下淡淡的光，還有輕緩的鋼琴曲加持，氛圍優雅、環境清新，讓人體驗舒适。

用餐過程中，兩人時不時交流幾句，聊自己的家庭、聊興趣愛好、聊工作生活，意歡覺得非常愉快，她不曾有過相親經驗，但覺得相親跟自由戀愛一般，都是認識見面，互相了解，如果雙方都有感覺就漸漸進入下一個階段。

她擡起頭，再次看到他投過來的目光，他跟上一次那樣笑了笑，和善又漫不經心，認真又游離。

出去的時候，意歡在前面走，回頭看了他一眼，他應該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束花，拿着不是，抱着也不是，怎麽看怎麽怪異。

意歡到了外面還是笑出聲來，他側側頭問：“笑什麽？”

“沒什麽。”她笑意更甚，“我現在覺得還是向日葵更适合你。”

“為什麽？”

“因為你身上只有黑白兩個顏色太單調了，黃色作點綴挺好的。”意歡把向日葵放他身前比了比。

時征看她認真起來，無聲笑笑，“那你這身衣服什麽花作點綴合适？”

“我是三色原則，不需要再加顏色點綴了。”意歡說。

他們肩并肩，手臂衣物時不時摩擦發出聲響。“你對服裝搭配方面感興趣？”時征漫不經心問。

意歡說：“大多數女生小時候都有做服裝設計師的夢想。”

“你也有？”

“我沒有，”意歡眼睛快速眨了幾下，緩緩道：“我沒有夢想，所以我從小就特羨慕有一些人目标明确，知道自己想要到的終點是哪裏就有方向。”

意歡擡頭看向時征，笑問：“你小時候的夢想是什麽？”

時征也看她，他們停下的腳步，意歡耐心的等着答案，看起來真的好奇。

“我也沒有夢想。”

她笑起來，“那我們一樣。”過了會兒又說：“我們兩個奔三的談夢想好幼稚。”

時征看見她深陷的兩顆梨渦，嘴角揚起絕美的弧度，在告訴他，她此刻情緒是愉快的，但她眼裏卻是靜靜的，看他也僅僅是看着而已，傳達不出任何訊息。此刻的她宛若多年前那份報紙上的黑白照，清涼的晚風把她卷翹的發尾跟額前的碎發吹動，就像是那黑白照上了色栩栩如生出現在他面前。

意歡在不用上班的時間仍在忙租房子的事，要找一個地段合适、交通便利、價錢适宜還允許養娃養寵物的房子太難了，最重要的是還得兼顧小朋友上學的問題，因為阿愉九月就該上幼兒園了。

仍是上回的小梁，因他打了幾次電話過來，并承諾看房期間絕不離開她半步絕對保障她安全，意歡能理解他的執着，初入社會第一份工作，總會想盡職盡責做到完美。意歡這日剛好外出，就答應了他，況且這事也不能再拖了。如果不能按時接阿愉回來，她就該生氣了，小家夥雖然非常乖巧聽話，但同時有自己的小脾氣。

她跟卓明伽說：“我在前面地鐵站下車。”

卓明伽開着車抽空看她一眼，問：“你不回公司？”

“嗯。”

“那我直接送你回家。”前面紅燈，他穩定地剎住車。

“我不回家，”意歡低頭看手機回着信息說：“我得去看房子。”

“還沒找着？”卓明伽疑惑道，意歡來東臨兩個月，一直在顧雨程的房子借住，他從不知道租個房子這麽難，能花費兩個月時間。

“沒這麽容易。”意歡擺擺手，心想他一個富家少爺當然不知道一個普通人租一個離公司不能太遠、附近有幼兒園，價格還得符合她收入标準的房子有多難，估計他買房子就跟師奶去菜市場買菜一樣簡單得習以為常。

“那送你去好了，”卓明伽看看她，問道：“地點是什麽？”

意歡當然樂意，省得她去坐地鐵了，報了小區名後，盯着他的腕表看，她早被Gigi科普過，六十萬的名表。暗暗想，六十萬，什麽時候她存折上有六十萬閑錢，那她就不用為了超出預期的一千幾百塊房租而苦惱了。

房東是一位挂着披肩的盤發老太太，裝修跟家具都突出一個字：貴。她說這房子本來是給兒子當婚房的，但他去了別的城市發展，所以便宜租了。雖然便宜到仍需意歡咬牙的價錢，但一想到房子越找越不合心意的情況，怕是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

意歡問：“您對租戶有什麽要求麽？比如不能有孩子養寵物什麽的。”

“你們有孩子了？”房東驚訝，她以為意歡跟一起來的那個男人是一對，倆人看着才剛大學畢業的樣子，沒想到已經結婚生子了，又想起自己家哪個不争氣的不孝子。

意歡愣了下，反應過來想解釋，“是有孩子跟寵物……”

房東已經又開口說：“哎呦，真不好意思，我不太能接受，因為我有別的房子之前租給帶孩子的，那牆面哦簡直花的不能要，搞得我後面花了大價錢重新裝修。”

意歡沒再說什麽，擺明沒得談。

回到車上，卓明伽臉色不太好看，意歡問他怎麽了。

他啓動車子，只說：“以後看房子我跟你一起去。”

“為什麽？”

“你一個女性單獨跟男人待在一個對你而言陌生的空間，這樣很危險。”他嚴肅道。

意歡猜到可能是中介跟他說了上回的事，但哪怕她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也不覺得必須有男性陪同才能去做某事，對于上次的情況，除了有些惡心和後怕，只是自認倒黴讓她遇上了一個對社會百害而無一利的猥瑣男，她想如果女性遇到這樣的情況要如何應對，特別是那些剛出社會身形瘦小的女生，莫非為了避免受到傷害而不租房子麽？還是以後看房子前把手機錄像打開，全程記錄下來，出了什麽情況能有個證據。

這個世界好像總是怪罪受害者不夠完美，認為她做了什麽事情或者疏忽了對自己的保護才導致這樣的結果，犯罪者跟受害人的同時出現，總會有很多人去呼籲受害者應該好好保護自己，卻不見唾棄警告、嚴抓狠打犯罪分子不要做違反法律、擾亂社會秩序、傷害他人的事情。

她覺得一個女性獨自去看房，跟異性處在同一空間內，并不是她被人性騷擾、受到傷害的理由。

但對于卓明伽作為同事提出他自己認為最有效的方法去關心保護她時，意歡還是很感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