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十一、阿愉

十一、阿愉

時征把編輯好的短信發出去，無可否認跟那時質問意歡為何要把孩子打掉一樣于事無補、毫無用處且多此一舉，他無數次後悔自己到最後沉不住氣做了傷害意歡的事。明明他都能夠在書上發現夾着的檢驗報告跟手術預約單後讓自己保持鎮定去找她。明明路上心情複雜到無法閉眼，撐着疲憊到幾乎沒有麻木的身體見到她後還能擺出笑臉。明明可以心平氣和地溝通，為自己争取挽留她的機會。明明去找她并不是要質問她為什麽不要孩子的，他看到她從學校裏出來走向他是多麽震驚跟心疼，她把及腰長發剪到堪堪到下巴的位置，顯得臉蛋更加消瘦，他看着她沒什麽血色的唇瓣，懷疑是不是術後沒能好好休息補充營養，他心痛又悔恨。

他想像教導時文容勇敢坦誠地對朋友表達愛意那樣跟意歡說出自己的想法，又害怕她見到自己就想起那些傷人的言語跟畫面。他始終想不通為什麽他們當初落到這番局面，對于所有感情都無法信任的他與意歡非常順利地迅速發展到訂婚，當他以為他們會如他所料般十拿九穩地繼續往前走，下一個關卡可能是婚姻，如此一般度過平常又俗氣但意外讓他安心又暢意的一生，卻沒想她要跟他分道揚镳勢不兩立。

一想到明悅說的，放她走祝福她，光是想想就讓他燒心燒肺難以接受。

意歡沒想到回東臨遇到的第二個舊人是時凜，也沒成想他能一眼認出她來，畢竟他們僅僅在幾年前見過幾面而已，那時她其實有段時間幾乎隔天就會跟時家的人見面，不過見的是明悅，她那時頂着六個月的孕肚身邊跟着三歲的小豆丁時文容在半山別墅的前院等她，見到她的車後就開始笑，笨重的身體還蹦跳兩下，把意歡吓得膽戰心驚。她們見面的時候明悅總是在笑的，如她所想那樣，她美麗可愛又有趣，總愛搜刮一些不知道哪裏看來的冷笑話要跟她講，結果剛開口自己笑了起來，笑到一旁乖巧吃着小蛋糕的時文容都滿臉疑惑地看着笑容相當豪放的媽媽。

她還在思考該如何稱呼時凜，他就非常善意地先開口了，“好久不見，你也在這吃飯？”

“‘食客’是我的客戶。”

時凜恍然大悟狀，“原來是你們家公司做的策劃。”

意歡覺得時凜真是沒變化啊，張口便是企業家做派，她趁機遞上名片說：“對，是‘汝自安來’。”

他拿手上認真端詳着，“‘時恒’前段時間收購了一個小連鎖酒店企業，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跟‘汝自安來’合作。”

“希望我們有這樣的榮幸。”意歡恭維道。

話間，一個跟時凜一般身着得體西裝的男人朝這邊走來，意歡猜這人應該是他的助理，打了招呼告別，時凜叫住她說：“你回東臨時征知道麽？”

她幾年前徹底離開并沒有通知他們家的任何人，甚至連唯一交過心的明悅都斷了聯系，她搞不懂時凜為何會知道她是離開了幾年又重新回來的。她說：“我跟他見過面了。”

他略微意外地點點頭，接着說：“你的名片我可以給明悅麽？其實當初你離開她很傷心。”

意歡愣了愣，笑說：“當然可以。”

意歡某日打開微博，想着看看社會新聞明星八卦，結果無意刷到‘食神廚藝大賽’的宣傳海報，第一關是海選，只需報名選手錄制烹饪視頻跟成品照片發到官方郵箱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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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意歡找馮梓問他能不能報名參賽，萬一通過了第一關海選，就可以參與現場拍攝，對推廣‘食客’會有不錯的效果，此次比賽邀請的評委其中就是最近頗有熱度的私廚老板和顏值做飯博主，或許可以蹭一波熱度。

但馮梓拒絕了，他說自己心态不好一到關鍵時刻就露怯，萬一到時候沒宣傳到反而起反面作用那之前做的就白費了，但是他從老家叫來了他的侄子，很年輕三十歲不到，事業生涯已經十幾年了，他不愛讀書，初中畢業就跟馮梓學廚藝，長得高高瘦瘦的，之前還被人拍到網上，微博底下很多人評論轉發，于是那段時間總有人慕名而來，算是小火了一把。

意歡帶着Mina去了‘食客’，見到馮梓的侄子馮水彬，Mina跟她說悄悄話：“确實挺帥。”

“嗯，但最主要的還是廚藝如何。”

Mina跟馮水彬商量拍攝的時間跟具體事項。馮梓叫住意歡說謝謝她，多虧她‘食客’這個月的預約都滿了。意歡不明所以，他接着說：“沒想到你跟‘時恒’的時總是舊相識。”

“時總？”

“跟我就別裝了。”他笑說。意歡想了想，問：“您說的時總是時凜？”

“對啊，多虧他周六在萬福的宴會上誇了兩句‘食客’，還提到了‘汝自安來’，說你跟他太太很有緣分。”

意歡一時心情複雜，為時凜莫名帶給她的便利，還有不知他順手幫助她的真正原因是什麽，然後又覺得滑稽可笑，想了幾百個點子跟方案都不如高位者的一句話管用。

晚上例行通話時，意歡問母親何欣，“當初因為我跟時征的事情沒處理好，所以導致您決定提前退休，您後悔過麽？”

“我在工作崗位上兢兢業業近三十年，很多東西有就是有，沒有也無所謂，為自己争取過就行了。其實那時副校長這個位置已經定了，只是恰好學校跟‘時恒’有合作項目，上面領導知道了我們跟時家有些關系，就動了心思罷了。”

意歡聽到她那邊洗衣機運作的聲音，猜到她現在肯定坐在沙發上疊衣服，洗過澡的阿愉坐在爬爬墊上看公仔書。

“做人不能太瞻前顧後，後悔前事擔憂未來徒增煩惱，落子無悔，所以我辭職和你是否跟時征分手沒有任何關系，我還用不着犧牲女兒來為自己謀取事業上的成功。”

“哪有這麽嚴重，”當初也不是說她只有分手跟結婚兩條路可走，況且他們知曉的時候，她已與時征分手多月。意歡說：“況且您的事業一直都是成功的啊，多少人望塵莫及。”

“行了別跟我吹噓，”阿愉已經再忍不了自己被冷落了，湊到奶奶面前，把意圖都寫在臉上，何欣摸摸她滑嫩的臉，跟意歡說：“你撥視頻過來，跟小羽聊兩句好讓她趕緊去睡覺。”

“媽媽！”一看到媽媽，阿愉就把圓臉湊上去，她歡歡喜喜地跟媽媽打招呼。

意歡看到她填滿整個屏幕的大笑臉，不免跟着一起心喜，“小寶貝！今天還好嗎，跟奶奶去做蛋糕開不開心？”

“開心！我還做了大熊貓造型的曲奇讓奶奶拍照片發給媽媽看了，媽媽有看到嗎？”阿愉對于自己的勞動成果相當滿意，所以非常驕傲地跟人分享，回來時就迫不及待給樓下的小夥伴分發餅幹。

“嗯看到了，阿愉真厲害，到時候教媽媽怎麽做好不好？”

“當然可以媽媽，包在我身上！”阿愉拍拍胸口，相當老成的樣子，這時阿愉的好朋友生菜來搶鏡頭了，它是一只辨識度很高的小型土狗，眼睛部位是黑色，身上也是黑白相間，它從阿愉一歲時就來到這個家，跟小主人一起成長中。

阿愉雙手雙腿圈住生菜，憂愁地皺起小鼻子問：“媽媽，奶奶說去找你要坐飛機，那生菜也能跟我一起坐飛機嗎？”

“當然可以啊，到時候你和奶奶帶着生菜一起去機場坐飛機，”意歡笑着耐心地解釋：“但是坐飛機的時候生菜要去狗狗專座跟其他小動物一起，飛機停了你們就能見面了。”

“就跟我去早教班一樣對麽？”阿愉使勁用手揉搓生菜，其實奶奶跟她說過的，但她還是要問一下媽媽，看是不是真的。

“對啊，阿愉去早教班跟小朋友們玩得很開心的對不對？”

“嗯，老師們也很好。”唉她開始想念早教班的夥伴們了，但她更想念她最愛的媽媽，“媽媽，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對麽？”

“對啊，很快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