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二十八、命硬克夫
二十八、命硬克夫
這段時間,或許說是在醫院被時征發現阿愉的那晚開始,她重新開始複習那孕期時每晚折磨到她喘不過氣的噩夢。她總在驚醒後沒緩過來的那幾分鐘裏瘋狂地憎恨他,詛咒他不要過得太好,但木然地盯着天花板一陣後,開始反思,剛剛說的話都不算數,希望他平安快樂。
藍菊英曾回過那個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小村莊,途中偶遇一個橋邊的途半仙,身披道袍,道袍上畫一幅太極圖,肩上扛着一個布幌子,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樣,十分難看。但橋中排起長隊,其中有男有女,前面一個小婦人說自己嫁人十年生下三胎皆是女娃,上次尋求途半仙算卦,途半仙觀她面相無一言語就寫了一張符讓她回去燃灰沖水送服,結果次月有了身孕,孩兒誕下後,是龍子啊。此次就想讓途半仙再開一符,讓她再為老張家添男丁,保佑她多子多福。
藍菊英一心向佛,每月去如安寺跪拜,望神明保佑。
她坐下先是喃喃自語,真這麽神?途半仙捋捋白胡子,綠豆般大的眼睛,尖銳又兇狠。
藍菊英把女兒和外孫女的生辰八字交上去,又收回,換成了三個兒子的生辰八字。
途半仙眯眯眼,沒幾秒便道:“男兒,有福之人,大器晚成,必能盡其孝道,而母度佳景矣。”
回東臨後,藍菊英告訴何欣,途半仙說,如若她不趕緊找個男人嫁掉,下半生會過得很悲催,千人負萬人欺,最終郁郁而終死不瞑目。
說意歡命不好,今世遇見的男人都世緣淺薄,一個男人早早死掉,一個男人無子送終,她啊,命硬克夫啊,終身難有白頭郎。
那時意歡剛上大學,為此專門寫了一篇批判封建迷信的文章,連每月一次去了十幾年的如安寺也不去了,藍菊英狠批她得罪佛祖小心遭報應。
外面電閃雷鳴,收音機裏傳出電臺主持人的聲音,說哪個地方因為水災死了多少人,失蹤多少人,整個村子都被洪水淹沒。
“好啊,遭報應,你讓雷公劈死我得了。”意歡聲音锵鈜,藍菊英大聲她就更大聲。
“要不怎麽說你命硬克夫呢,你還克我,你把我氣死了你都死不了。”藍菊英指着她罵道,她上了大學後就無法無天了。
“放心吧,一般做虧心事多的人活得久,你沒這麽容易死。還有男人這麽容易被女人克死,那就讓他死好啦,反正男的死再多活着的也不比女的少。”
她遲來的青春期叛逆,嚣張得莫名,好像要與一切對自己不利的東西拼死鬥争才算對得起自己。
孟竟死後,她吸煙喝酒放縱過,電視劇跟世俗小說都是這樣上演的,失去了重要的人總要做一些傷害自己身體的事情,這才算對那個人有力祭奠和正式的告別。她每晚入睡前,總要把被她嗤之以鼻過的神明請出來,望神明慈悲,原諒她年少不更事,如今痛改前非,只望能讓她在夢中遇見孟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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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一次都沒出現,他哪怕死了還是那樣寬容善良,處處為她着想。她表現得很正常,女學生與年輕男教師的地下戀情,就像人們幻想出來的粉紅泡泡,不攻自破。漸漸有一些男同學靠近她,向她投出暧昧的信號,當他把手故作自然地摸到她的頭上,她一身雞皮疙瘩豎起,涼意從腳底瞬間覆蓋到整具身體。
後來她把及腰長發剪到堪堪到下巴的位置,按部就班地走上母親的事業道路,世界是彩色的,唯獨自己是灰色的,但她怡然自得。孟竟離開的第四年,在發着悶雷聲氣壓低沉的夜晚,她再次心動,她從他身上尋找他的獨特之處,或者與孟竟的相似之處。
這次意外的心動,後勁很足,令她驚訝。發現自己半年沒剪頭發了,她已然忘記了那個男人的模樣,她想如果下次剪發前讓她再遇到一個心動對象,那她就開始試着給自己的生活加入一些彩色。
與時征分開後,她又把長發剪短,一是因為長發太麻煩,還有就是給這段半年的感情一些儀式感。這次離別并沒有第一次的刻骨銘心,生死跟離別到底不是一個維度,但可能因肚子裏的小家夥,給了她致命一擊的孟竟都沒能進到她夢裏,時征倒是常客。
他們在旅館房間狼狽争吵過後,時征砸門而去,她摸了把淚,鎖好門上床去睡覺,睡到第二日中午,山區鄉村只有節假日多幾分人氣,因為務工人員會回來探望家人,帶子女到城鎮上逛街,維系一下岌岌可危的親子關系。
她回到宿舍,黑漆漆的過道竟然安裝了昏黃的燈泡。葉大嫂說是昨天來的那個年輕人幫忙裝的。
她常在夢中驚醒,一個晚上斷斷續續睡幾小時,白天勉強維持狀态去上課。一天在自己房間暈倒在地上又醒來,她擔憂肚子的孩子出現問題,去醫院後,醫生告訴她孩子很好,但她身體素質太差,胎兒通過攝取母體營養成長,就像是寄生在她身上,現在要做的是先把自己的身體養好。
她開始每周跑到興南市中心進行心理咨詢,直到阿愉出生後,那個光怪陸離的夢才漸漸沒了蹤影。今晚那嘲諷帶刺的聲音再次回旋在她的腦海裏,胸口沉悶,快要窒息。
“媽媽,媽媽——”
好久之後先是聽到一把稚嫩的嗓音,她慢慢睜開眼,阿愉趴在她身上,一頭小卷毛亂糟糟的,見她醒了,又喊道:“媽媽——”
意歡清了清嗓子,回應她:“嗯?”
“你生病了嗎?媽媽。”她擔憂地把手貼在意歡臉上,标致的小眉毛皺起來,很是嚴肅。
意歡淺淺地笑着,把她放到床上抱着,“媽媽沒生病。”
阿愉疑惑道:“那你為什麽哭呀?”
意歡怔住,把她抱在胸前,手輕輕揩了下眼角,竟有些濕潤。
“媽媽做噩夢了。”
“你很害怕麽?”阿愉在她懷裏大聲說:“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
意歡輕拍她小小的身體,仿佛能迸發出強大的力量,來支持她做任何事情,“嗯,媽媽不怕。”
阿愉擡起頭問她,“媽媽,生菜可以跟我們一起去玩麽?”
“要問一下其他人,如果Gigi阿姨也帶威廉的話,那生菜就可以一起去。”
Gigi有一只養了五年的大型牧羊犬,友善、親切、固執、很黏人,同時很忠厚,因為大體格曾經趕走過尾随主人到家裏的變态男,毛發非常旺盛,脖子以上跟腳丫子是白色,耳朵、身體和四條腿是深棕色的,因為毛發顏色配合跟雙色的生菜異曲同工,阿愉十分喜歡帶生菜去跟William進行感情溝通。
William力氣很大,一見面就把阿愉撲倒,伸出濕漉漉的舌頭去舔她,生菜急得四只腳亂蹬對着欺負小主人的大家夥吼叫起來。還有幾只貓貓狗狗都跑過來湊熱鬧,工作日的周五,公司團建,大家都把能帶的家屬帶來了。
阿愉跟幾個比她大的小朋友一起撒歡在草坪上奔跑,意歡加入聊得熱火朝天的茶話會,mina問Ada為什麽不帶小朋友過來。
Ada說被公公婆婆帶去旅游了,mina說:“那他們老人家帶兩個小朋友旅游挺麻煩的。”
Ada笑說:“我大女兒沒去,在家呢,她性格比較內向,跟我們都不親。”
大家聞言有些尴尬,沒再自讨沒趣在孩子身上找話題,本來也只是禮貌性問候,公司裏二十到五十歲的人群都有,大家要麽早婚早育,要麽不婚丁克,沒辦婚禮就生了三個的有,結婚二十年沒要孩子的也有,養寵物的比生孩子的多好幾倍。
韓璐就是那個跟男友同居十年,養了三條狗和五只貓的丁克一族,她跟男友的收入都很可觀,但認為自己沒有能力去為一個人類負責,也更熱愛專注于自身的生活,于是從交往的第三年就和男友堅定的成為終身不育群體中的一員,在身邊人的各種不育壞處警告下,買了全面的保險,在風景宜人的海邊有了自己的養老小房子,登記成為了器官捐獻志願者。
而朱婷婷則認為女人都必須要有自己的後代,男人八十歲反悔了還能找個年輕的女人給他生,女人過了生育年齡就注定不會再有自己的孩子,到時候被男人抛棄還會讓路人罵一句愚蠢。語重心長勸誡韓璐:“孩子其實也是你的保障。”
“保障我什麽?”韓璐笑問。
“你就這麽堅信你男友不會反悔?”
韓璐說:“我是因為他跟我有着同樣的想法才跟他在一起的,如果他後悔了想要孩子,那他找他的,我繼續我的生活就好了,何必為了綁住一個男人去生個孩子,弄得自己五髒六腑擠壓得亂七八糟,還有一系列後遺症,□□跟心理雙重折磨。”
朱婷婷汗顏,尴尬道:“哪有你說的這麽嚴重,都吓到她們都不願意生孩子了。”
“我說的是不是事實生過的人不說,我們沒生過的也聽過,還有紀錄片呢。正确認識到生孩子究竟是怎麽回事,自己會面臨什麽問題,才能清楚自己能不能勝任父母這個角色,而不是迷迷糊糊把孩子生出來,再去後悔。”韓璐臉上帶笑,不偏不倚直擊要害。
Mary去跟她碰杯,表示贊同,并且幫腔道:“女孩子想多一點,才對得起父母,對得起孩子,對得起自己,決定生育的人心智越成熟,那些被遺棄的嬰兒,被虐待的孩子就越少,這才能有效促進社會穩定繁榮發展。”
Mina默默道:“我一開始以為是在講婚姻,再後來以為在講生育,結果最後是社會發展。”
韓璐點她鼻子說:“一脈相承,你大學畢業了就無可避免面對婚育問題,然後會有人跟你說不婚不育不利于國家發展啊如果人人都不生人類就毀滅啦。”又說:“如果擁有一個伴侶的代價是你單方面無條件,并且是代價很大的付出,那麽沒什麽好談的了。人應該尋找符合自己要求的對象,而不是要求某個人改變來滿足自己的需求。”
朱婷婷被她們說的臉色發黑,她明年就四十,見過太多沒孩子維系的夫妻關系是如何破裂的,又有多少丁克夫妻丈夫反悔,女人要麽認命去做試管受折磨冒險大齡生下孩子,生不了就只能被抛棄,離婚後孤零零一個人,沒依靠沒保障。
“你們還年輕這麽想也正常,到我這個年紀就明白了。”
到時候沒丈夫沒錢,甚至沒工作,畢竟如今工作市場對女性是很殘忍的,像‘汝自安來’這樣對女性友好沒有性別歧視的企業實在是大海撈針。
Mary直言直語,吐槽立馬跑出口:“為什麽,女人會因為到了中年就突然換了大腦喜歡上生孩子嗎?”
“不是喜歡上生孩子,而是你看到跟你相像的孩子參與自己的生活,跟你只有兩個人是完全不一樣的。”朱婷婷還是梗着脖子道。
“開什麽玩笑,我就沒見過幾個家庭有了小孩後還有自己的生活的。”Mary嗤之以鼻。
朱婷婷一副看小孩不懂事的表情,“可是這就是生活啊,充滿煙火氣。”
“還煙火氣,只有炮火吧。”Mary嫌不痛快般,暢所欲言輸出:“女人是什麽受虐狂嗎,吃懷孕的苦,忍生産的痛,帶小孩帶到自己滿身傷痛産後抑郁比比皆是,還要勸不想生的人要生,你不生肯定後悔,還給人洗腦,這樣的日子很幸福。”
她喊住來送烤肉的男實習生,“弟弟,我問你,你将來想要幾個孩子?”
實習生不明所以,“幾個都好,我喜歡孩子。”
Mary譏諷道:“要不用我生,我也想越多越好。男人喜歡孩子女人就得無條件生,為什麽?因為要維護家庭和諧夫妻關系和睦,沒生到兒子就離婚、女人忍氣吞聲被家暴致死的新聞每天都有,那些女人不就是受虐狂,男人這樣對她她都舍不得離開,難道這就是真愛?”
實習生撓撓頭,警覺說錯話了,老實巴交道:“那這個其實聽我老婆的,男孩女孩對我來說沒啥區別,當然不生也行,現在房價物價越來越貴,将來養活自己就夠難的。”
韓璐見到朱婷婷的臭臉憋笑,給他比贊,“恭喜你晉升為正常男人,進入了百分之十的上位。”
朱婷婷皮笑肉不笑,覺得她全是歪理,“你不能因為這些新聞就否認掉所有吧,還是有很多家庭很幸福的,你沒遇到好男人也不能說所有男人都是壞。”
Mary大咧咧地朝她一笑,點點頭說:“當然,新聞相對比現實發生的事件就如同九牛一毛冰山一角,真正恐怖的壓根就不會讓人知道,因為總得讓女人留點幻想,不然吓得mina和Jessi這些小姑娘不敢找男朋友怎麽辦。我當然不會拿這樣的渣男去标榜全天下的男人,正常男人還是有的,比如我爸我哥,還有我那些前任們,都挺好的,至少不會有女人必須要生孩子,必須要有兒子傳宗接代的思想。”
現場簡直戰火紛争,每走一步都怕踩到地雷,生怕一個呼吸就把自己炸飛。
朱婷婷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姑娘計較,緩和氣氛道:“哎呀怎麽扯到這上面啦,同為女人我只是怕韓璐吃虧,你們以後就明白啦,男人都一個樣,花心不定性是他們的天性,萬一到時候他反悔了想要孩子了,那吃虧的還不是韓璐?”
Mary真心覺得跟她這樣的頑固不靈的人說不通,嫌棄狀:“一會說不是所有男人都這樣,一會兒又說男人都花心,男人究竟是什麽物種啊。再說他花心不定性你生幾個孩子就能拴住他了,一足球隊的兒子都行不通吧,出軌的大多是已婚育男人呢。”
朱婷婷怒目而視,語氣急切:“愛情裏男人不忠誠不代表他在家庭裏不負責任,新鮮期過後還哪有什麽情情愛愛的,都是搭夥過日子而已。”
就像見到嘔吐物一樣惡心,Mary很是鄙夷,“所以才有這麽多女人在聽到別的女人因為丈夫出軌決定離婚的時候勸她別離婚啊,什麽男人都一個樣,什麽他不是個好丈夫但他是一個好父親,孩子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只關心他的錢不管他人在誰身上。真不明白她們留着一塊沒用又惡心的垃圾幹嘛。”
韓璐及時跳出來救場,話題因她而起,總不好做甩手掌櫃,“所以倒黴遇到爛男人一定要及時丢掉,不要覺得自己能改造他,埋沒成本是最無益的做法,兩個人一起确實是搭夥過日子,但都有反悔的機會,磨合不了就分開很正常,不能讓自己也不能讓對方委屈。”
顧雨程不再抱手看戲,坐直把酒杯倒滿,“我以我閱男無數的經驗保證,她們每個人說的都有道理,小姑娘們聽了多思考,合理的不合理的,自己判斷,反正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惡果自己受着。”
這時實習生又端着一大盤燒烤過來,顧雨程說:“男生也是,你們這群少男少女多談戀愛不是壞事,就是別像凱倫一樣被小姑娘傷到請假療傷就行。”
實習生說:“姐姐們,我跟凱倫哥不一樣,我走的是乖乖仔路線,凱倫哥是因為傷了太多女孩的心,于是上天安排了一個小妖精出來治他。”
凱倫正安分幫忙烤東西呢,莫名其妙躺槍,“又有我什麽事啊,你們再說信不信我哭給你們看。”
話題一扯,讨論起凱倫是如何被一個清純女實習生騙心騙身後又被抛棄的。誰說只能男人傷女人的心啊,女人抛棄男人也有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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