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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這幾日總是心不在焉。

她對偶遇這件事情突然變得耿耿于懷。

不過,茫茫人海,遇見已是緣分,已是萬幸。這樣想想,葉子又覺得心裏舒暢了些許。

葉子走到湖邊,看到白檀花開得正好,明麗無瑕,白得耀眼。不經意間竟看得出神,連湖對面來了個人都沒有發現。

湖對面立着一個男子,身形挺拔,藍衣黑裳,腰帶上用金線繡了幾朵祥雲,祥雲中間繡了一頭猛獸,面目猙獰,獠牙看起來異常鋒利,讓人不寒而栗。

葉子沒有看到他,但是他已經看到了葉子,白檀花下,葉子的臉映得有些陰郁。

突然,“嗖”的一聲,一朵開得很好的白檀花穩穩地落在葉子的手上。葉子轉過頭,看到湖對面的男子,他的弓還握在手裏。

葉子沖着湖對面的男子大聲道:“勇士,謝謝你。”

葉子十分高興,剛才的憂愁一掃而空,白檀花真好看,剛才那人箭法不錯。擡起頭來,才發現那人已不在湖邊,這人有點奇怪,她要去告訴父親。

她從內屋進去,還沒看到父親就開口了:“阿爹,你看今年的白檀花開得好好啊,今年一定是個豐收年。我剛才遇到一個……”葉子一邊說一邊把花遞到父親面前讓父親看。

只見父親尴尬地笑了一下,才轉頭看向葉子:“葉子,不得無禮,有客人在。”然後又轉過頭去笑道:“小女不知禮數,讓王子見笑了。”葉子所有的興致都被掃光了。

葉子這才看到對面的客人,正是在湖邊給她射下了一朵白檀花的那個男子,他樣貌英俊,身材挺拔,又看到他剛才的箭法,葉子知道這人絕對不是個普通人。她退後一步,給那男子行了個禮,她擡起頭來的時候看到他的眼神正正地看着自己,“那葉子就先走了。”說完,葉子又從內屋出去了。

葉子找到了花兒,摸了摸它的頭,“花兒啊,我從小到大第一次拿到白檀花,你看,很漂亮吧。我自己當然拿不到了,是有個勇士用箭幫我摘下來的,那個勇士看起來很厲害啊。”花兒默默地繼續吃它的草,葉子又接着道:“花兒,你說那天那個公子也會有這麽厲害的箭法吧?”說完,自己吃吃地笑了。

葉子就是這麽奇怪,她沒有朋友,雖然她的父親、堂兄和師父都很疼愛她,可是她的心事總是說給花兒聽。雖然花兒不會說話,但是它明白葉子,偶爾也會給葉子一些回應。

王宮內,古爾莫哲和那男子還在說話,他和那男子說話的态度一點都不像是個國王,反倒像是個叔叔在和自己的侄子聊天。不像是父子,父親嚴厲,兒子調皮,父子之間總會有些間隙,只有叔侄間才會如此親和。

“莫哲叔叔,剛才那位姑娘是您的公主?”那男子問。

“是啊,賢侄,本王福薄,只有這麽一個女兒,不像你父王,有你們四個兒子,又個個都文武雙全,足智多謀。”古爾莫哲笑着答道。

“葉子公主伶俐可愛,我們四兄弟總是讓我父王頭疼,我父王啊,還羨慕您呢。”那男子道。

古爾莫哲笑了笑,又道:“葉子倒是從小乖巧,很少給我惹麻煩,不過女孩子家嘛,總是有些心事不願意讓別人知道,很多時候我這個做父親的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那男子猶豫了一下,問道:“那葉子公主可已許配給了哪國國君或哪國王子啊?”

“哦,葉子的母親過世得早,我不想讓她嫁得太早,所以至今也未給她定下親事,不過我也希望能夠好好挑一挑,為葉子尋個好的夫君,我實在是不想讓她吃苦。”古爾莫哲的臉上顯出一絲憂慮。

那男子道:“不知莫哲叔叔放不放心由我來照顧葉子公主呢?我會好好待她。”

古爾莫哲的神色有些變化,他想了一下,然後滿意地笑道:“如果葉子能夠嫁于你倒是件好事,我正求之不得呢。你英勇出衆,又聰慧過人,一定能夠保護好葉子,我自然很放心。”古爾莫哲頓了一下,然後又接着道:“既然如此,那不如我們早日定了這樁親事。”

那男子甚是欣喜,道:“多謝莫哲叔叔成全,既然您答應了,那麽過幾日我就送聘禮過來,定下這親事。”

那男子走了之後,古爾莫哲有些憂心,範正黎在旁邊靜靜地站着。

“我還沒有問過葉子,就答應了赤朗奴郕,這樣做到底對不對啊?正黎,你覺得這件事情怎麽樣”古爾莫哲神色憂慮。

範正黎道:“赤朗奴郕是康居國的四王子,英勇善戰又足智多謀,日後很有可能成為康居國的國王,縱使不能繼王位,也是位高權重的王爺,再說他現在是康居國的良将,就憑軍功日後也會被善待。康居國是個大國,國土遼闊,兵強馬壯,邊境鄰國都不敢來擾,也算得上國泰民安。看他對公主也确實是癡心一片,想必會善待公主。能把公主嫁給他,您也不必擔憂了。”

古爾莫哲神色舒展了一點,卻仍有餘慮:“正是因為這些我才答應把葉子許配給他,可是現在我擔心的是葉子。葉子的脾氣你也知道,從小她就乖巧懂事,可是她不願意做的事情沒有人可以強迫她,我沒有跟她商量就定下了她的婚事,她一定不高興,我也不想看到葉子難過。”

範正黎思慮片刻,道:“公主自幼就聰明懂事,她自然早就知道自己的婚事一定會由大王您來決定,況且赤朗奴郕确實是個不錯的人選,倘若公主不願嫁赤朗奴郕,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公主已經心有所屬。如果是這樣的話,不論大王讓她嫁給誰恐怕公主都不會心甘情願的。”

古爾莫哲道:“心有所屬?葉子認識的人并不多,若真如此,那她會喜歡誰呢?”

“只怕,是最壞的結果。”

“誰?”

“那天在草原見到的那位公子。”

“那個中原的江湖人?”古爾莫哲的眉頭皺起來。“這可如何是好?”

“臣也只是猜測,如今只能看公主的态度了,希望一切都只是臣多想,公主能順利地嫁給赤朗奴郕。”

古爾莫哲嘆了口氣:“但願如此。”

是的,古爾莫哲與範正黎說的赤朗奴郕正是射下一朵白檀花送給葉子的那個男子,他是康居國的四王子,以骁勇善戰聞名,深得民心。

果然,半月不到,赤朗奴郕就帶人送了聘禮來,幾大箱金銀,首飾也都有好幾箱,最名貴的要數錦盒裏盛着的一對夜明珠,聽聞那是赤朗奴郕破大宛時得的戰利品,如此寶物,天下只此一雙。但是古爾莫哲并沒有多看,卻打開了另外一個箱子看到了為葉子準備的嫁衣,才滿意地笑了。

古爾莫哲對旁邊立侍的宮人道:“去請公主過來。”

“是。”宮人便從內屋出去了。

葉子來之前,在給花兒洗澡,她挽着袖子,一身都被弄得濕漉漉的。

“阿爹,你找我什麽事啊?”葉子依舊隔着門就開始問,但當她看到眼前的一切時,突然變了臉色。“這是什麽?”葉子的語氣突然失去了溫度。

古爾莫哲有些尴尬,忙解釋道:“啊,這是康居國四王子送來的聘禮。葉子,快過來看看喜歡嗎?”

“康居國四王子?”葉子的聲音有點發抖,她只知道他送了她一朵白檀花,她哪裏知道他是康居國的王子,更不知道他會向父親提親。

“在下赤朗奴郕,見過公主。”赤朗奴郕沒有多說,他也看出來葉子并不高興。

“阿爹……”葉子沒有再說別的,或許是已無話可說,或許是真的難過得說不出來了。她又看向赤朗奴郕,沉默了片刻,葉子把懷裏的白檀花拿出來扔給赤朗奴郕,然後轉身走了。

“在下無心冒犯公主……”赤朗奴郕說的話,葉子再沒聽見其他。

屋裏的所有人都變了臉色,最後是赤朗奴郕打破了僵局:“既然公主不願意的話,在下也不願勉強,那赤朗奴郕先告辭了,莫哲叔叔保重。”說罷,便轉身要走。

古爾莫哲道:“賢侄,等一等,我會再勸勸葉子,我實在是不願意看到這種局面。”

赤朗奴郕抱拳:“那就有勞莫哲叔叔了,不過還望莫哲叔叔不要勉強公主。”

“嗯。”古爾莫哲點了點頭然後送走了赤朗奴郕。

葉子坐在石頭上,花兒靜靜地在她旁邊站着。

花兒把頭靠近葉子,葉子摸了摸它的臉,她突然想起了什麽,認真地看着花兒道:“花兒,如果我要走,你會跟我走吧?”

花兒點了點頭,如此溫柔。

葉子笑了,把臉貼在花兒的臉上,突然覺得心裏有了着落。

古爾莫哲命人把赤朗奴郕送來的聘禮全都擡到了葉子寝宮裏:“葉子,阿爹這都是為你好,赤朗奴郕能文能武,難得他對你癡心一片。阿爹希望你嫁給他。過些日子他就會來迎娶你,你準備一下吧,做一個美麗的新娘。”說完,古爾莫哲就帶着人出去了。

葉子打開箱子,看到了赤朗奴郕為自己準備的嫁衣,衣裳和頭飾都是紅色的,很好看。車師國的女子一生只有一次穿紅嫁衣的機會,再嫁時是不可以穿正紅色的。

可是葉子不像自己當初想象看到自己的嫁衣時那麽開心,葉子終于忍不住,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打濕了她的紅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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