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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偷偷地去了馬廄,她牽出花兒,然後趁巡夜的隊伍剛剛過去,從側門出了王宮。她回頭看看這宮殿,然後對花兒道:“花兒,我帶你走,以後不知道會怎樣,你不要怪我好不好?父王和神醫師父一定會難過,但是我沒有辦法,我不想嫁給赤朗奴郕。”
葉子似乎無處可去,是的,她從小就在王宮裏長大,出了王宮就再沒有可以去的地方了。一直走到了天亮,葉子突然想到有個人應該會收留自己。于是她牽着花兒加快腳步繼續向東邊走去。
果然,沒走多久葉子就看到遠處有一座莊園。葉子已經走不動了,那莊園已經清晰可見,可是要走到莊園恐怕還要近一個時辰。葉子實在是沒力氣了,花兒也不走了,任憑葉子怎麽拉它都不肯動,葉子摸了摸花兒的頭:“花兒,你也走不動了嗎?那我們休息一下吧。”葉子剛想坐到一邊休息一下,誰知花兒突然屈了兩個前膝,跪了下去。葉子這才明白花兒的意思,她努力地擠出笑容:“花兒,葉子沒那麽累,我們休息一下再走就可以了好不好?”可是花兒卻仍然動也不動,葉子拗不過花兒,只好上了馬。
花兒的腳步并沒有平時那麽輕快有力,畢竟已經走了一整夜,它也累了,但是它還是比葉子走得快很多,沒多久,她們就已經來到了那座莊園門口。
葉子下了馬,去敲了敲門。許久都無人應門,這麽大個莊園不會沒有人在吧,葉子心裏想着。
又過了一會兒,門才開了,葉子擡起頭來,突然心裏變得很慌亂,不知所措。來開門的正是站在她對面的風沐揚,葉子又低下頭來,小聲問:“陳莊主在嗎?”
風沐揚有點驚訝,然後又笑了一下,答道:“哦,他有事出去了,可能要過幾天才能回來。你找他有什麽事情嗎?”
葉子不敢擡頭,不知道在怕什麽:“我……我想在這兒住幾天……”
風沐揚笑了,點頭道:“他走之前托我幫他照看莊園,當然也包括接待客人了,你就在這兒住下吧,過幾日他就會回來了。”
“嗯,多謝公子。”葉子牽着花兒,跟着風沐揚走了進去。
“姑娘客氣了,對了,不知道姑娘和鎮清兄是怎麽認識的?”風沐揚回頭看向跟在自己身後的葉子。
“你是說……”
“就是陳莊主。”
“我……我們就是萍水相逢,後來聽說他有個莊園,所以就冒昧前來打擾。”葉子慌忙答道。
“原來如此,難怪你連鎮清兄的名字都不知道。”風沐揚笑了一下,又道:“鎮清兄向來好客,你來他一定會很高興的,又怎麽算得上打擾呢?”
葉子尴尬地笑了一下,解釋道:“他的名字我知道的,只是未曾聽人這麽稱呼,一時說起反倒想不起來了。這麽大的一個莊園只有公子一個人嗎?”葉子連忙岔開了話題。
“姑娘不必擔心,鎮清兄脾性古怪,喜歡清靜,所以這莊園裏面人不多,但是膳房廂房都有專人,各司其職,我們的飲食起居都有人照料的。”風沐揚道。
“嗯。”葉子笑了一下。
“此處方圓幾十裏都是荒原,想必姑娘趕路過來一定累了,我先帶你去廂房休息吧。至于你的馬就交給我吧,我帶它去吃點草料和水,讓它也休息一下。”
“花兒愛吃青草,有勞公子了。”葉子行了個禮然後進了房間。
葉子覺得安穩了許多,不必在外流浪,對自己對花兒都是件好事,于是沉沉地睡着了。
到了傍晚,葉子剛剛醒來,聽到有人敲門,她想是下人送東西來,只說了句進來。不料外面的人沒有開門更沒有進來,只是在外面說:“姑娘,到偏廳去用膳吧。”葉子聽出來了,那是風沐揚的聲音。
葉子換了衣服,簡單梳洗了一下,就去了偏廳,果然整個莊園只有風沐揚和葉子兩個人在偏廳吃飯。葉子笑了,問道:“我來之前,豈不是只有公子一個人吃飯了?”
風沐揚點了點頭,笑道:“是啊,一個人在偏廳吃飯,實在無趣,而且我就一個人,卻要那麽多人侍候,真是麻煩鎮清兄了。”
葉子笑了,點頭道:“是啊,我這一來,更是麻煩陳莊主了。”
風沐揚擡起頭,說道:“雖然鎮清兄喜歡清靜,可是中原山嶺草原清靜之處不少,卻偏偏選了這麽一個荒涼的地方建這個莊園。雖然我與他是多年老友,倒還真是不知道這其中原由。”
葉子愣了一下,她當然沒有說她知道這件事的原因,她只是笑道:“像陳莊主這樣的高人自然會有些我們不理解的想法。”
風沐揚點點頭,沒再多說。
葉子想了一下,然後開口說道:“你為何沒有回去救你的朋友?”
風沐揚神色有些異樣,苦笑了一下,才道:“其實她的病我也不知道該如何醫治,問過很多大夫,卻也并無良方。于是我這一路尋醫問藥,後來遇到了鎮清兄,就随他來到這兒,他說西域有不少人善用毒解毒,不妨來看一看。不料鎮清兄倒回了中原,只留我一個人在此處賞這大漠美景。”
葉子笑了笑:“不來的話,在中原恐怕見不到這樣的景致吧?”
風沐揚點了點頭:“确實,中原哪有這樣的風景,中原的美多是含蓄內斂,溫和沉靜,倒是這大漠曠野,遼遠雄壯,确是未曾見過的。”
葉子笑得很開心,吃完飯,葉子想要去看看花兒。
風沐揚帶葉子去了馬廄,馬廄裏有很多馬,葉子還是一眼就找到了花兒,風沐揚道:“姑娘好眼力,這麽多的馬,姑娘如何看得出哪一匹是您的寶駒?”
葉子轉過頭看了風沐揚一眼,笑道:“花兒在哪裏,我一直都能感覺得到的。”
“不過在下倒是不明白,在這荒漠之中的一個莊園,平時恐怕連客人都不會有,鎮清兄養這麽多的寶馬有何用途。”
“若陳莊主是個愛馬之人,愛馬之人自然懂得飼養寶馬。這樣看來陳莊主不僅有閑情逸致,更有壯志淩雲啊。”
風沐揚點點頭,道:“的确如此,我與鎮清兄相識已久,他曾經确實立志報國,可惜壯志難酬,不過如今已經放下了,你看他現在守在這莊園之中,倒像是有意隐居山林了。”
葉子點點頭胡亂說道:“在江湖豈非比在官場快活百倍,至少,有自由啊。”
風沐揚搖了搖頭:“姑娘有所不知,人在江湖自然也有江湖的苦。”
“可是人生在世,沒有人能逍遙一世。”葉子心裏苦苦的。
風沐揚看了看天,嘆了口氣道:“确實如此,姑娘,天快黑了,夜裏涼,外面風大,趕快回去休息吧。”
“嗯。”說罷,兩人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早上,葉子剛打開房門,就看到風沐揚在院子裏練劍。劍風淩厲,卻又不是冰冷無情的,每一劍都不傷院中花木一分一毫。
“公子果然好劍法,神醫師父沒有說錯,中原劍法果真是精妙無比。”葉子稱贊道。
風沐揚笑了,道:“姑娘過獎了,中原武林确實有許多用劍的高手,我這劍法不算什麽,不過姑娘說這話,聽起來有些古怪,看來姑娘見過不少中原之外的劍法?”
葉子連忙擺手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是說我以前沒有見過這樣的劍法。”
風沐揚笑意更濃:“姑娘,我帶你出去逛逛。”
風沐揚帶着葉子去了馬廄,挑了兩匹好馬,又帶上花兒,出了莊園。“鎮清兄這莊園真是個好地方,往西走是荒漠,往東走是草原,正好在從中原到西域的路上。想必姑娘一路找過來,費了不少力吧?”風沐揚見葉子沒什麽反應,又接着道:“我們往東去吧,西邊風沙太大。”
“嗯。”葉子答應得很簡單。盡管葉子心裏并不舒服,他不願往西走,可是往西走才是她的家。
西域?
好吧,西域。
風沐揚教葉子騎馬射箭,這些,雖然葉子也會,可是風沐揚教的和以前師父教的還是不太一樣。風沐揚還教了葉子一套簡單的劍法,風沐揚說:“姑娘,你們女孩子會一點武功比較好,可以防身。”
“風大哥,你叫我葉子吧,你總叫我姑娘,我會不知道你在跟我說話。”葉子不經意叫出了在自己心中已經想過千百遍的稱呼,她發現自己說錯了話,突然停了下來。
但是風沐揚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感覺就好像葉子一直都叫他“風大哥”,或者是葉子本來就應該如此稱呼他一樣。他輕輕地笑着:“葉子。”
葉子的心從未有過的溫暖,比得到白檀花的時候更開心。葉子騎在馬上,風沐揚給她牽馬。
到了黃昏,葉子和風沐揚才從草原回來,可是回來的時候莊園裏面已經有人了。
葉子看到了自己的父親,她沉默着,不知道該說什麽。風沐揚走在前面,看到古爾莫哲,抱拳行禮,道:“風某不知道有客人要來,有失遠迎。”
古爾莫哲道:“公子客氣了。”
風沐揚伸手指向偏廳:“各位裏面請,這莊園地處偏僻,沒什麽可以招待各位的,只能略備薄酒,還望各位賞臉。”
古爾莫哲一行人随風沐揚的指引進了偏廳,古爾莫哲和風沐揚坐在席上喝酒,葉子和範正黎坐在偏廳的角落裏,葉子聽不清楚他們在講什麽,索性也就不聽了。她看着範正黎,問道:“神醫師父,你們什麽時候來的?”
範正黎喝了一口茶,答道:“其實你和那位公子剛走我們就到了,本來我們都可以直接阻止你們,只是大王說讓你去玩一下,不想擾了你的興致,所以我們就在這莊園裏等了一日,還好這裏風景不錯又有飯菜酒水招待,不然可真是委屈我們了。”範正黎笑笑,倒絲毫沒有責備的意思,當然,在主仆關系之下,他也沒有什麽責備的資格。
葉子轉頭看了看風沐揚和古爾莫哲,又問範正黎:“神醫師父,那你們不會……”
葉子話還沒說完,就被範正黎打斷了,“小姐放心,我們只是要帶你回去,別的事情,都不管。”
“嗯。”知道自己非回去不可,葉子心裏面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
古爾莫哲和風沐揚說的話,葉子只聽見最後一句“小女在外,承蒙公子照顧,如今我們來接小女回去,多有打擾,還望公子見諒。”
“前輩客氣了。”說完風沐揚站起身來。
葉子從風沐揚面前走過的時候,一直看着風沐揚,風沐揚只是笑着望了她一眼,什麽都沒說。
可什麽都沒說,葉子也什麽都明白了。他不愛她,不,他對她沒有任何感情,他對她沒有半分留戀。
剛才父親同他講了什麽呢?他甚至可能已經知道她是逃婚才來到此處的,可他也沒有一句挽留。
葉子笑了,然後牽着花兒走了,沒有回頭。她靜靜地走在範正黎的旁邊,問道:“那康居國的四王子什麽時候來娶我?”
範正黎看着葉子:“公主,大王和四王子并沒有定下日子,大王希望你嫁給四王子,可是公主實在不願,大王就把你們的婚事取消了。”
葉子沒有吃驚,嘆氣道:“那我下次要嫁的是誰呢?”
範正黎也嘆了口氣:“大王都是為公主好。”
葉子一邊笑一邊掉下眼淚:“神醫師父,其實我都知道的,可是我怕我會後悔,所以才逃出宮來。”
“那現在呢?”範正黎問。
“我不知道。”葉子搖了搖頭,無奈道:“我完全不能改變什麽,逃和不逃其實是一樣的,只是我不甘心,現在都無所謂了,嫁給誰都一樣。”
範正黎捋了捋他的胡須:“公主的意思是嫁給誰你都不會開心。”
葉子把頭轉向範正黎:“神醫師父,如果是你,你會怎麽辦呢?”
範正黎笑了笑:“我也會逃。有時候哪怕知道逃不逃都是一樣的結局,還是有必要試一下。其實公主的心思我算不上明白,但是我知道。這件事情只有你自己能幫自己。”
“我知道,可是我一邊怕父王和神醫師父你們難過,一邊又怕我自己難過。”葉子的話有些古怪。
“你不願嫁給康居國四王子,大王當然會難過,至于你自己,公主不試怎麽知道?”
“我已經知道了,沒有必要了。”葉子冷靜地說。
“公主怎麽知道的?”範正黎問得很直接。
“他對我毫無留戀,神醫師父你一定也看出來了,而且,他已經有心上人了。”葉子閉上了眼睛,她覺得眼睛疼得厲害。
“可你還是覺得他好。”
葉子點點頭,可是他對她的好,只不過是萍水相逢的拔刀相助,不論遇到誰他都會這樣做。
範正黎笑了,回頭道:“公主可知道,有些東西有些人,得到了未必覺得好,可是得不到就一定會遺憾。”
葉子慢慢地睜開眼睛:“那我對于赤朗奴郕來說,會不會也是這樣?”
“公主擔心他日後對你不好?”
葉子搖了搖頭:“也不是,可是就是想知道。”
“在你嫁給他之前,沒有人知道答案。”
葉子笑了:“神醫師父,說來說去,我還是要嫁給他。”
範正黎臉上反而失去了笑意,他搖頭道:“公主,你未必要嫁給他,可是我覺得赤朗奴郕是最好的選擇。”範正黎頓了一下,又接着道:“當然,在情的世界裏談不上最好最壞。可抛開情,你幾乎是放棄了最好而選擇了最壞。
“為什麽風大哥是最壞的選擇?”葉子轉過頭來看着範正黎。
“因為他是個中原人,又是個江湖人。”範正黎說的不緊不慢,卻讓葉子聽得不明白。
“為什麽?以前也有公主嫁到中原的呀,難道嫁到中原就一定只能嫁王室嗎?”葉子有點着急,她真的不明白。
“公主,有些事情只能大王和你說。臣不該多言。”範正黎看着葉子,說得鄭重其事。
“好,那我回去問父王。”葉子的心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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