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章

第 36 章

36.

那個扣子最大的漏洞，是你寧可與我當陌生人。

“如果當時我把大碎片留給自己，優先保證我記住你的話……”

可如果只是我記得你，有什麽用？

葉修嘴角艱澀地扯動了一下。

看你下井前的抗拒，我不奢求你見到我就能立馬告訴我，教我。我也不在乎多輪回幾世，反正我的碎片總會指引我找到你。只要你認我，我自然就能像遇到別的故人時那樣讀取你記憶裏有我的部分。

我要你記得我。可我沒想到你不願意認我。

選擇權在你，你倒是用的很好。

難道這就是命運的捉弄，三神高高在上太久，命運才來這麽一悶棍，好敦促我們學習新東西。

黑色的背景瓷器般一點點碎裂開，露出以外的空間。葉修閉上眼，任自己跟着碎裂。

再睜眼時，入眼已是紅紗下的許少爺，臉上正轉驚為喜。

……是你，又不是你。

葉修發現自己平躺在滿是小花的地面，少爺說什麽他聽不見，任何聲音都聽不見。

感覺很遲鈍，他甚至辨別不了體內的能量。

是剛剛的經歷留下的幻境綜合症，還是說現在仍舊在幻境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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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身，許博遠趕忙來扶。

倒也沒這麽虛弱吧我，葉修默默想，看到了少爺手腕上淡淡褐金的疤。

他擡手捉住，少爺明顯一震。

在皮膚接觸的剎那，事情就起了變化，沿着那道疤浮出一圈金光，藍色小花做的花環從金光裏顯現。

而後金光集成一束，柔柔的，卻讓紅紗撤了防衛落下，二人重新暴露于花海之中，金光向前，落到了嵌着劍的巨大花簇上。

花簇登時泛起耀眼的金光。當光華稍褪，一道淡淡螢藍光澤的細絲從葉修眼前飄過，接着好些道細絲陸續聚集過來，潛進許博遠的身體。

……啊，是那個。

聽力終于逐漸恢複，葉修朝金光中央看去，大花簇已消失，只剩一些銀星點點的晶石和碧藍的天河石漂浮在那個位置的空氣中。

我就說還是這種配色好看些。

居然在這裏，還以為輪回井不準帶行李，已經讓打碎了。莫不是元神默認這也是他的一部分，連着一并保護了？

許博遠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嘴唇開開合合，半天才有些慌張道：“這…這是什麽？”

葉修有些失神，該怎麽解釋，故人的發絲？這說來話長，甚至不知道從哪裏開始。

這時就見許博遠眼睛眨了眨，疑惑地四處張望，“誰？”

也許是發絲的回歸帶了一些信息，葉修剛想問什麽情況，就見許博遠指着自己的耳朵，“有人說話……”

他話音剛落，葉修已經湊上來與他額頭相抵。

一股熱熱麻麻的能量從腦門侵入直奔全身，腦海中的聲音如迷霧散開般變得清晰，空靈但機械。

［你。規則。你。不能。那個神。有。任何關系。］

［摧毀。毀滅。永劫。否定。否決。斷離。］

隔了很久，再沒有聲音，許博遠忍不住小聲問：“什麽東西？”

前方沒有回答，他退開也沒被阻攔。許博遠發現葉修愣在了當地。

葉修眼下的驚訝不比當初他查到天道竟然是創世神的遺存時少。

是天啓，天道跟他接觸過？！

可是他認識藍橋後小點從未聽到過天啓，這段對話是在他們認識之前？

葉修想聽更多，順手把許博遠拉近，觸到花環，指尖頓時有種奇特的粘膩感，讓他忍不住往回縮了縮。

他湊近細看之下才發現花環的花瓣和花藤上粘連着一些像融化了的糖一樣的物質，陣陣微妙的不适從記憶深處翻出……

“……魂衣？”

葉修忍住渾身不自在和驚詫辨認，還真是。

這裏怎麽會有不屬于許博遠的魂衣殘渣？他凝練了一下，一點點信息便如電極間細微的放電，直接傳進他的靈識。

花環的金光弱弱閃動了幾下像是回應。

之前為了聽到許博遠耳中的聲音葉修與他聯通了五感，眼下只見花環的金光忽閃忽閃，許博遠也感知到了葉修接收的信息。

[他根本沒有那層心思，完全是被我所累，他說過在極樂有事要做，他應該……回去做他的事。]

[如果行刑那天我沒有多此一舉，他就不會遇到這種事。]

[也許他在分別前注入了許多靈力在你身上，才能讓你靈力充沛，一直回應我的願望。]

[我知道，你護着我，魔王陛下也看得很緊，我沒有機會……我只能拜托你，不要再讓他跟我有瓜葛了，拜托你，不要讓他找到我。］

花環金光快速閃動，比之前更耀目。

許博遠頭一次那麽希望知月在。要是有知月的七竅玲珑心和腦補能力，他也不至于抓耳撓腮聽不懂。

葉修的手指輕輕搭在花環上，臉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不能說是笑的表情。

“魔王看得緊”，“沒有機會”……什麽機會，你試過尋死是嗎？

“他竟然向花環許願……”葉修的笑聲有些幹啞，“得是多強烈的願望，才能調動我的靈力違背我的意志去回應。”

是我啊。是我自己的靈力把他撕碎了。

這下他是真的在笑了，一聲聲捶在許博遠耳膜上，令他喉嚨發緊。

“沒有那麽重要，我的身份，我要做的事，沒那麽重要，你不要自己腦補嘛……”

我用真無都看不到花環，你們藏得可真厲害，配合無間啊。

原來我的碎片還能背叛我。你又沒有意識，你只是一團能量啊大哥，他叫你你就應，屬狗的啊？葉修越想越好笑，這事兒幹的，一個比一個絕。

他的笑聲很快散在風裏，被帶去花海深處。

“他……是誰？”許博遠小心問，再不問自己就要爆炸了。

你們發生過什麽？

葉修笑得氣都短了終于停下，他一手掩臉，垂眸去看花環，像看向很遙遠的時空。

不論是轉世裏的誰，總之全然是藍橋的意識和口吻。

“是我想為了他留在這裏的人。”

許博遠渾身一凜。

“但是他不想要。”

指尖穿過少爺手腕與花環的間隙,看上去只要他稍一挑動花環便會崩斷，許博遠驚覺，猛然抽回手，護住花環往後連退好幾步。

心髒在花海的亂風中狂跳。他看着葉修，對方也看着他。

之前花環閃動的金光已經柔和下來，變成溫柔包裹的狀态。

“……”

多像你。

多像跟我說“想定在這裏”的你。你看你其實一直都……

“你做什麽。”許博遠有點明知故問，葉修看了眼他手腕沒來得及說話。

“這東西現在在我身上，你有沒有問過我想不想要？”

許博遠捏緊拳頭。

“是，我沒有前世的記憶，我不是他，也許我連暫時保管都不配。”

“在我這一世，你們的問題是解決不了了，那來世呢，萬一來世還有回想起來的機會，還有你們互相解釋清楚的機會……”

“你去說！去告訴他！去跟他吵架！去讓他知道你的心意！”

此刻葉修仍坐在地面，需要微微仰頭看他。風從四面八方來，吹亂了他的額發。

“那你呢？”

許博遠怔住。

“如果所有轉世都像當初的你，并不會立刻想起，如果你們轉世之後本是一個嶄新的人呢？前世記憶于你們，沒必要吧？”

藍河和絕色本該有自己的人生。你也該有自己的人生。你的轉世也一樣。

是我一個來自你們以外的神太自大，不知道這個世界轉世的規矩，才差點因為私欲抹殺掉你們本該有的存在。

——放我走吧。

……原來如此。好，我放你們走。

“過來。”

拳頭捏緊了太久，許博遠全身都有些微微發抖，他反駁不了，只得把頭一偏，“不去！”

葉修無奈，只好起身。腦子暈乎乎，突然喉頭一嗆，一股腥甜洶湧而出。

“葉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