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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乞丐與酒鬼
谷嵩吐得厲害。
可他越是吐,那鼓脹發熱的腦門就和他的身體開始怄氣:你這麽沒用?這麽沒用還配當我的身體?
于是“腦門”又灌一口酒下肚,身體卻“嘩”一口全吐出來。
他給自己兩個耳光。
沒有更清醒,反而更煩躁。
他早有一個奇妙的想法:人的腦子和身體是不是分開來的?腦子對軀體頤氣指使,就好比領導對員工下命令一樣,員工總得滿腹牢騷。你若将大腦置在營養液中,給他一副可以發聲的部分,它肯定跟你吵起來,大罵你個豬頭,你個蠢貨,我再也不回去了!到時身體還要譏諷它,不回去便不回去,當個無腦人更自由。
他扶着電線杠,周圍風聲嗚厲,像一群調皮的孩子在街上吵鬧,他們高舉自由的牌子,如火如荼地破壞掉一切循規蹈矩的東西。
樹葉沙沙地響,幾片落在谷嵩頭頂。
他甚至都懶得管。
就算世上最漂亮的女人脫光衣服落在他頭頂,他也失去了興趣。
——“嗚——哇!”
幾對年輕男女大吼着呼嘯而過。
這些暴走族只在夜裏出現,是因為白天實在沒人注意到他們。如果某些人費盡心思想表現得與衆不同,可偏偏沒人注意到,那該多慘呀!
你若能成為某些人的噩夢,使他們在半夜驚醒,至少你也在他人的生命中留下了自己。
谷嵩倚倒下來,他瓶裏實在沒什麽剩下的。
他比預定時間提前了好久,前天宿醉、明天宿醉、今天宿醉......頭疼得厲害,卻不能影響他的思維。
谷嵩自覺應該更清醒一些,于是又去身後小店買了幾瓶黃白酒,對指一摻,“嘩!還真不錯。”
喝酒一定會出現幻覺,谷嵩竟碰到一個乞丐。
乞丐問他要錢。
谷嵩說:“給我一個理由。”
乞丐說:“”我的工作就是要別人給我錢,算不算理由?”
谷嵩搖頭,“不算。工作不工作是一回事,工作得令人心滿意足給錢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擡頭看着這個乞丐,長亮烏黑的頭發,高挑的身子,手背上的肌膚宛若剛生出來的細膩。
谷嵩忍不住調侃她:“你一定是個黑心的丐幫幫主,壓榨所有丐幫弟子的錢財,才能這樣雪白幹淨。”
乞丐回答他:“你不知道我有多慘呀!”
難不成能比我慘?谷嵩心裏想着,乞丐将醉倒的他扶到電線杆上。
乞丐說:“我原本是和四個朋友一道來玩的。我們從初中就認識,現在高中都要讀完了,有人要結婚,有人已戀愛,而我卻有個笨蛋男朋友,氣死個人了!”
谷嵩道:“怎麽個笨法?”
乞丐長長地嘆了口氣,“哎!在一個浪漫的夜晚,我穿了很性感的衣服,還有很可愛的內褲。我問他是不是這美麗的夜晚叫人窒息昏睡?結果他倒頭就睡你敢信?”
谷嵩大笑,“你一定精心計劃了好久?”
“可不是?”她一臉委屈,“所以你總不能讓一個傷透了心的女孩子還要走路回家吧?讓我打個車嘛!”
谷嵩從皮夾裏掏出一張百元大鈔,“諾。”
他搖搖晃晃的離開了,只記得乞丐卻沒有走。
路上他看見幾十個暴走族呼嘯而過!
谷嵩大喊:“撞死我吧!”
暴走族大罵:“神經病!”
谷嵩怒道:“你們連撞死人都不敢?還當什麽暴走族?”
他真心覺得若是将暴走族的未來交給這些人,暴也不行、走也不行,這才是個災難。
瘋一般的暴走族離開後,街上居然靜得令人心碎。
谷嵩沉寂在這種寧靜裏。
這是屬于他的夜晚。
谷嵩真不知道,那個“小乞丐”為什麽還不走。
乞丐無奈地走出來,只道:“我忽然不想回家了。”
谷嵩道:“有些人做夢都想要一個家,卻偏偏有人有家還不回去。”
“哼。”乞丐恨不得把頭仰到天上去,“你又懂我?我說,你又為什麽有家不回?看你這悲痛欲絕的樣子,我都不忍心讓你一個人亂跑了。”
谷嵩道:“我亂跑,與你有什麽關系?”
乞丐道:“我看在你是個好人,死了不就絕種咯?”
谷嵩越發覺得這個乞丐有趣。
如果不是他醉得厲害,他還真想看清楚這個女孩子的面容。
她扶着谷嵩,可惜對于一個身形纖細的少女來講,谷嵩陽剛挺拔的身軀不是那麽容易主導。
谷嵩道:“你知不知道我想去哪裏?”
乞丐答:“嗯,你若想去山裏靜靜,沿着這條路走就行了。”
谷嵩道:“太好了!我連自個兒都不知道該去哪裏。”
過了些時候。
谷嵩輕輕推開她。
他往前望去,才發現這條路的盡頭根本望不見底,吃驚之餘,她卻笑了笑。
看着她笑,谷嵩也跟着笑起來。
她說:“如果在大街上,別人肯定當我們是神經病。”
谷嵩道:“敢問神經病的名字。”
她倒不樂意了,“女孩子的名字是能随便告訴陌生人的嗎?再說,你也沒介紹自己呢,我總覺得如果我先把名字告訴你,就等同于告訴你了一個秘密,很吃虧。”
谷嵩道:“可你之前還将更大的秘密告訴我。”
她無奈道:“嗐,當時你醉了,我只當是把秘密告訴大樹,沒想到這大樹現在成精了。”
谷嵩深呼吸一下,說道:“我叫谷嵩,現在已經三十二歲,喜歡黑色,喜歡聽死亡重金屬。喜歡蟲子這樣奇異的東西,喜歡在周三的晚上沖一杯咖啡,周五的晚上沖一杯茶。”
“嗯......”她問:“那你讨厭什麽?”
谷嵩道:“我讨厭貓。我讨厭貓捉住獵物後不停戲弄它,遲遲不殺。”
“哈,我倒挺喜歡貓的。”她走得也有些累了,叫谷嵩一起坐下來休息。
路邊有花崗岩的石牆,不過半人高。
她好像個好奇寶寶,停下來一刻不講話就如坐針氈,說起了貓的事情:“我家有座大院子,就像四合院那樣的,院裏有個儲物間,不知什麽時候我開始聽到可怕的聲音,好像有只怪獸寄居在那裏一樣。”
她做個兇惡的模樣,“喵!喵!那股聲音真得讓我後背發涼,直通脊髓的那種。”
谷嵩看她喵喵的樣子,實在想象不出有多麽可怕,但從她嚴肅認真的敘述裏可見一斑。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看見那個毛茸茸的灰白條紋,四只小爪子卻是純白色,怪可愛的。它看着我也不走,倒是我不忍心看它這樣辛苦地炸毛,所以先逃走啦。”
她說到這裏,頗有些得意:“後面幾個月我經常給它些食物,發現她生了許多小貓,那些小貓在三四月大時好玩極了,滾來滾去地打搏擊,打疼了還喵喵叫。但是它們真得很難親近人,也就我來時可以摸摸它們,遇上哪些個陌生人進院子,它們都是蹭的一下沒影了。院子裏七八只貓一眨眼影兒也沒了,你敢信?”
谷嵩道:“确實。”
她意味深長地望着山裏,繼續說着:“貓真是一種挺可怕的動物,我常看着它們躍起來捕麻雀,然後用爪子拍來拍去玩弄它。我知道它們不是餓了,就是單純地想折磨它,就像小孩子澆螞蟻窩一樣。貓還特別愛幹淨,一天24小時,我看它12個小時眯着眼睛睡懶覺,剩下10個小時都在梳理毛發,還有兩個小時嘛......應當是在勾引公貓來着。後來我家院子要改造成民宿,經常有人走動,它們就在院子附近的草叢裏搭了個窩,我還常常去看它們。那時候是冬天,它的孩子全都離巢了,而它也開始四處流浪,有時回來有時不回。結果來年的暑假我再也沒見到過它。它也許從來沒把我當作朋友,但我就是很想念它。高傲、頑強、獨立......你不覺得貓有某種特別的吸引力?”
谷嵩道:“一位高傲美麗,想得到卻得不到的成熟女性?”
“對對對!”女孩道:“就是這種感覺。”
谷嵩笑着說:“那豈不是每位女性都成了貓?男人總想得到女人,女人偏偏喜歡吊男人胃口。”
“我就不呀。”女孩一臉嚴肅道:“我挺好奇男生們下邊都與女生有什麽不同?沖動的時候會有什麽變化?”
“嗯......”谷嵩着實不知說什麽好,“其實大多時候沒什麽變化,第一是相關于尺寸的問題,第二是喜歡的程度。”
女孩若有所思:“若是我喜歡你喜歡得要命,你也愛得要死要活,那會有什麽變化呢?”
“這......”谷嵩道:“變化就非常恐怖,就像條毛毛蟲唰的一下變成了龍。但有些生來就是龍,再變一下就成了定海神針,擎天立地的那種。”
女孩道:“所以有些一定是蟲,有些一定是龍?蟲子可以變成龍,也可能毛毛蟲就一直是毛毛蟲那麽小?”
谷嵩道:“不錯,真虧你能理解。”
女孩道:“那你是怎麽費盡心思将龍裝在褲子裏的?朝左放還是朝右放?”
谷嵩道:“這涉及個人隐私,你可以去問你男朋友。”
終于女孩停下一陣子,她說:“我問了你這麽多事情,也該告訴你我叫什麽,我姓顧,名橋澤,顧—橋—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