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巴黎斜塔
糙漢店主說:“做生意最要緊的是誠信,所以我還沒看裏邊是什麽呢。”
谷嵩問:“你想多收幾個錢?”
店主仿佛将腦袋裏每一個能思考的細胞都榨盡了,才伸出五個手指頭。
谷嵩覺得是五百?但他先沒有開口。
店主果然不耐煩自己說了:“我想想太虧了!至少要多收你五塊,我都摟着它睡覺的,就怕它被人偷了,這就算是睡眠費吧。”
谷嵩裝作很不樂意被宰的樣子,嘆息道:“哎,那就五塊吧,真是便宜你了。”
店主沾沾自喜,便把那包挺重的東西托給谷嵩。
這時候卻被一手拍在桌上!
老黃。
又是老黃 !
谷嵩也知道了他的名字,黃天嘯。
老黃在手裏掂了掂:“呵,挺沉的,不是走私軍火吧?”
店主解釋道:“不關我事,我去看店了。”虎背熊腰的壯漢拍拍屁股就逃走了,實在有失于他的身板。
谷嵩問老黃:“你這麽喜歡我?可惜我不是個女人,不然早已經被你深深打動,不以身相許不行。”
老黃回答:“我吃了你的早飯,你這一路上還能去哪呀?早上就去飯店吃,不太可能吧?我猜啊兇手做賊心虛回來偵查現場來着,話說回來你這包東西是啥呀?”
谷嵩不慌不忙地說:“落下的一些行李,你不信自己打開看看吧。”
“那我真打開咯,是你邀請我打開的。”老黃手指頭已經放到那繩結上,只差輕輕一拉。
“長官!我是新來報道的9527!”這新警察把老黃吓了一跳,老黃不耐煩地問:“什麽事呀?”
9527大聲道:“有新線索!”
“笨蛋!講話不會輕點?”老黃教訓他。
一時間面館裏噤若寒蟬,所有記者的目光仿佛在最昏暗的角落裏閃爍生輝,緊接着,他們就像沉睡了幾百年終于見到活人的僵屍,如潮水般湧向老黃他們。
谷嵩眼疾手快,拿起包裹“那我先走了,刑警先生。”
老黃一面是被記者團團圍住,一面是他也沒有真得去追谷嵩,可能他只是在顧吟雪那邊也沒得到什麽線索,幹脆自己過來找谷嵩炸他一下。
谷嵩後背已被冷汗浸濕。
關于這裏面的東西,他想想不能帶回住的地方,更不可能再交給任何人保管。
等等。
還有個人。
如果是他,他一定會幫忙!只是他若決定不幫,那就絕對不會幫。
谷嵩來到夜闌山,不就是找他的這位高中同學敘舊?
“啪”的一聲。
又是那只手!
那只好似老虎鉗的爪子狠狠扣住谷嵩肩膀。“怎麽?你想去哪裏?”
谷嵩沒有出聲。
老黃的聲音卻依舊傳過來:“我說過要看的吧?你藏什麽藏?”
谷嵩感覺真是沒有搞頭了,便打算放棄抵抗,卻感到微微的不對勁,後面竟有人在笑,當即意識到:“不對!你不是老黃,你是......”
“哈哈哈!瞧你那樣子,真是一點沒變哪。”谷嵩身後的這個男人,竟将老黃的嗓音形态模仿得惟妙惟肖,只是面孔非常清秀,與老黃那兇神惡煞的樣子形成鮮明對比。
“我說,你那時候學唱戲,現在用來吓唬人了?”谷嵩如果在抽煙,他肯定把煙霧往他臉上狠狠一吹。
他不會忘掉這個“巴黎斜塔”。
現在谷嵩如果還喊他“巴黎斜塔”,他肯定不會開心。
過去這些年,他個子更高了,臉卻越發俊秀。谷嵩這樣的年紀,已經有了少許皺紋,就像蟄伏在山中的豹子,花紋的成色都已有了改變。他已不再像年輕人那樣清瘦,而是古銅色的肌膚覆蓋了身體,充滿雄性的荷爾蒙。可“巴黎斜塔”仍然是十多年前那樣的清瘦涓白。可只有谷嵩知道這具看似瘦弱的身軀裏隐藏着多麽強大的力量,就像他看不透的眼珠似的,被“巴黎斜塔”的眼睛盯着,就像一艘行駛在大海上的貨船,平靜之下有漩渦、有暗礁、眨眼之間平靜的大海就能将整艘船撕得粉碎。
“巴黎斜塔”其實叫傅海鱗。
傅海鱗見到谷嵩,早已不像年輕人那樣久別重逢般激動,只是靜靜地說着這些年的經歷:“我現在不接爺爺的戲班子了,改做配音演員。你知道的,這些年沒什麽人愛看戲,現在這樣倒更适合我。你呢?剛從日本回來還不适應?”
谷嵩只點點頭,他不怎麽希望觸動過去的記憶,只問傅海鱗:“我記得你頂讨厭吃面的,真的是跑來吃面?”
“當然不是!”傅海鱗說:“我至少也住在這裏,平時也算消息靈通,出了這麽大的事我也想來親自看一看,萬一受害者是我朋友呢?”
谷嵩說:“你朋友那麽多,中獎概率還真不小。”
傅海鱗很認真的說:“但是你知道嗎?那些都是假的朋友,酒席上拼命叫你喝酒灌醉你的那種,之後又幫你叫了出租車,把你扔車上不管。”
谷嵩笑道:“但真正的朋友,喝醉了一起睡在路邊也很開心。”
傅海鱗道:“可悲的是這個朋友竟然足足十三年沒和我見面。”
谷嵩問:“那麽,酒呢?”
傅海鱗神秘地笑道:“我看你不是和美麗的老板娘認識了?不如再等兩個小時,你不如請我去鄉村牛仔俱樂部喝一杯吧。”
谷嵩盯着那個包裹,傅海鱗想也沒想直接拿了過來,并說:“剛才我都看見了,就算這是不怎麽光彩的東西,我也替你保管。”
谷嵩問:“那你不調查蝴蝶謀殺案了?”
傅海鱗答:“要調查也是你調查,我遇上壞人可就死慘了,不像你那樣聰明機智,又能打。”
谷嵩調侃道:“有錢的人喜歡裝窮,更能打的人偏偏裝作很弱,這究竟是什麽世道?”
傅海鱗說:“是低調的世道,你不會還叫我巴黎斜塔吧?你叫一遍試試?”
谷嵩很乖地搖頭,“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