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心事
傅海鱗開車載谷嵩去俱樂部。路上谷嵩問起老鼠的事情,“你知不知道一個叫老鼠的年輕人?”
傅海鱗問:“嗯,染的黃頭發,說話很流氓,今天還被警察帶走了,多數人不怎麽喜歡他。”
谷嵩說:“怎麽什麽都瞞不過你?據我所知他并不算壞人。”
傅海鱗笑了兩聲,“多數人不怎麽喜歡他,我又不是多數人。告訴你吧,他其實是這邊暴走族們的小頭目,除了晚上拖着群小弟成為噪音制造者以外真得沒有太大缺點。就是和這年紀的普通男生差不多,貪玩、狂妄、愛出風頭。”
谷嵩問:“那他和顧橋澤是什麽關系呢?”
傅海鱗說:“就像兄弟姐妹。你看,顧橋澤有個那麽迷人的姨媽,小流氓最喜歡溫柔的大姐姐,怎麽舍得得罪她們倆?況且,老鼠是欠顧橋澤的,你知不知道顧橋澤的父親是怎樣過世的?”
谷嵩搖頭,“這個她從沒提起,我也沒問。”
傅海鱗告訴他:“老鼠比顧橋澤早整整一年出生,那時候老鼠的母親帶着他在湖邊取錢時遇上別人搶劫,剛好也碰上一對夫婦。對面五個搶匪,手裏全都有家夥,丈夫還是上去了。”
谷嵩靜靜地聽着,仿佛那樣的場景歷歷在目。
傅海鱗說:“五個人竟然被他打得屁滾尿流,這也是五個人沒想到的。接着其中一個掏出了槍,結果.......”他頓了頓,“中槍過後,那五個搶匪還是被他擊殺四個,剩下一個持槍犯判了死刑。”
傅海鱗意猶未盡,盯着谷嵩說:“好家夥,都快和你的本事一樣大了。”
谷嵩沉默。
他沒想到顧橋澤與老鼠居然還有這段淵源,他們各自背負着別人的生命活着,一面是欠的,一面被欠着,心裏各自都不好受。
顧橋澤。
一想到這三個字,谷嵩的心隐隐作痛。
明明最不快樂的一個人卻大方的把她的快樂帶給任何人。
誰不會愛上這樣的女人?
望着車窗外的風景,說起來路上的私家車還很少。
路上兩人有見過顧吟雪的車子,畢竟俱樂部這麽遠,她不開車不行。其他住在這裏的人騎的大都是摩托。路邊停的摩托也有不少花花綠綠的改裝車,有些上邊噴的骷髅頭,有些是英文标識,甚至還有人将羊頭骨挂在摩托前面,搞得和邪教的獻祭儀式似的。毫無疑問,應該有不少摩托的主人就是暴走族。托他們的福,夜闌山晚上就沒清淨過。
到了鄉村牛仔俱樂部。
沒想到顧吟雪已經開店了,但應該也不會比他們快多久,可能幾分鐘之前才剛剛開店。但居然已有十幾個客人!
傅海鱗介紹着:“有這麽美麗溫柔的老板娘,守着開門的都有。”
谷嵩問:“你也是常客?”
傅海鱗輕描淡寫:“嗯......是又怎麽樣?可你千萬別小瞧她呀,就算是沒有丈夫的女人,還是堅強得狠,你若敢得罪她簡直比得罪我還要麻煩幾百倍。”
谷嵩道:“同意。”
進去非常開闊,除了酒吧喝酒的地方,外面還有馬場租給別人騎馬。顧吟雪說原本那個人在世的時候,他也經營馬場,現在幹脆外包給別人去了。她笑着說:“結果他經營的時候都是赤字,現在外包給別人賺的卻很多。”
顧吟雪和傅海鱗是老熟人了,倒是看着兩人很驚訝:“你們倆從前就認識?”
傅海鱗笑着說:“豈止是認識?我連他上廁所時往左還是往右偏都知道。”
谷嵩不甘示弱,指着吧臺後面牆壁上的鐵塔油畫問道:“這是巴黎斜塔?”
顧吟雪說:“巴黎的分明是埃菲爾鐵塔,尖尖正正的那座;斜塔分明在意大利嘛。”
傅海鱗笑着喝酒,希望瞞混過去。
顧吟雪看他們兩人鬼頭鬼腦的,就問:“是不是你們倆有事情瞞着我?”
傅海鱗道:“沒有。”
谷嵩說:“有。”
顧吟雪倒有了興趣,“是不是挺好玩的?”
谷嵩回答:“頂好玩了,包你能笑一個鐘頭不帶停的。但我怕他謀殺我,所以下次有空,我再慢慢講給你聽好了。”
傅海鱗算是默許了,又将一整杯的威士忌喝光。
谷嵩撐着吧臺,旁邊是兩瓶空掉的威士忌。傅海鱗已經有些醉了,手邊有個很可愛的高腳杯,沒錯,就那種品酒用的、比普通高腳杯都小三倍,像成人車與嬰兒車的區別。
谷嵩笑着,這家夥酒量還是沒變,再喝就真得醉了。
顧吟雪問:“要不要扶他去裏面房間的沙發上休息?”
傅海鱗緩了緩說:“不用,我還好。其實我還有好多事情要告訴谷嵩,這夜闌山并不安寧,它還有許多吓人的故事。”
顧吟雪也說:“是啊,夜闌山是座神秘之山。”
谷嵩就問傅海鱗:“那你說。”
“不是這裏,況且......”傅海鱗說:“你包裹還落在車裏呢,不先寄存好?”
谷嵩酒一下子醒了大半。
顧吟雪問:“對哦,我還好奇你來時怎麽什麽行李都沒有。不如等會兒放我車上,我順便幫你帶回去。”
傅海鱗說:“可不要這麽做,他那包裹裏的東西是從日本帶回來的, 除了黃色錄影帶還能是什麽?實在太肮髒了,你帶回去保管後悔。”
顧吟雪考慮了會,認真地說:“其實我正需要它,因為我總是睡不着來着,還空着一臺VCD老是用不到。”
谷嵩搔着臉頰,“還是,不了。”
顧吟雪感到可惜,“哎,萬一哪天你願意借我了,我們可以一起看。”
谷嵩支支吾吾的“嗯......”
吧臺附近的電視還在放映音樂節目,是張雨生的大海。
谷嵩聽到這旋律,不由自主低聲哼了起來,哼了會兒,他又感到痛苦,五髒六腑就像被人撕裂般劇痛難忍,悲傷、憤怒、無助......各種感情如潮水般湧來。
但他沒有流淚。
他的眼淚早已流幹。
“謝謝你,我們還有事,就先離開了。”谷嵩起身付賬,顧吟雪拉住他右手,往他手心塞了個小禮物。
顧吟雪說:“傷心的時候看看它吧,不過現在別偷看,請你放進口袋裏,難過的時候再拿出來。”
谷嵩照她說的做了,與傅海鱗一同離開酒吧,那種感覺仿佛心口缺了某塊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