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九叔
之後傅海鱗帶他去了九叔屋前。
谷嵩隐隐感到路線有些熟悉,他好像來過這裏,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比他在夜闌山孤兒院還要久,甚至在他出生以前就見過這裏。
但這怎麽可能?
谷嵩搖晃腦袋,努力想把奇怪的想法驅逐出去。
可腦海中卻響起陣陣猛獸的嚎聲,昏天黑地,血影曈曈,仿佛有蛟龍掙斷鎖鏈,往混沌的天地間游去。
它口吐山河,漫天星辰都在它身邊騰挪流動。
谷嵩一恢複過來,周圍只有寂靜的山谷,傅海鱗說:“你不要走神,專心聽我說。九叔這個人處處都很好,就是比較迷信,他在求神拜佛的時候你千萬不要打攪他,也別露出鄙夷的動作,他叫你做什麽,你就做。”
谷嵩道:“子不語怪力亂神,要我胡亂祭拜,我當然是不同意的。”
“子是不語,并非不信。”傅海鱗調侃道,他指指前方山路上的木屋子,“機靈點。”
谷嵩沿着山路上去,是人一磚一瓦鋪出來的,遠些的地段都是落葉,只有近處比較整潔。
有個頭發夾白的老人家正在掃地,他雖然年紀不小了,但人比較精神,看起來不是那種不通情理的老頑固。
走近了,谷嵩發覺這老人家還挺酷的。
“誰?”沒有老人那種特意拉長的調子,只是截短的一句話。
谷嵩問:“九叔?”
老人答:“不錯,我就是林九叔。”
谷嵩說:“傅海鱗說你缺個幫手,我想當巡山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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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轉過頭來,一字眉,稍長的胡子,反應比年輕人還快。他上下打量了谷嵩,“嗯。你需要知道,進山裏就只能住在山裏,沒什麽人,很孤單的。”
谷嵩說:“我恰恰不想有人打攪。老實講,我也不知道這種感覺會持續多久。”
“那你究竟能做多久?”九叔問他。
谷嵩考慮了一下:“兩個月。”
九叔考慮過後,“行。最近案子比較多,他們不懂這裏的規矩,我也照顧不過來。跟我來。”
九叔領他進了屋,屋裏雖然擺放的東西很多,但不雜亂。廳堂裏供着神位,香火不斷,所以窗戶時常是開着的。
房間裏總是淡淡的香火氣。
九叔有條不紊地拿出箱子,箱子裏是護林員的套裝。其中包括一個醫療箱和一把信號槍盒。谷嵩打開槍盒子,是一支尚未開封的信號槍、用以替換的槍械零件、三發彈藥。醫療箱裏是紅藥水和繃帶,谷嵩問:“怎麽沒有腎上腺素呢?”
九叔說:“藥品太貴了,上次用完就沒替新的。你小心點別讓毒物咬到就可以。”
谷嵩拿出地圖給九叔看:“這是我朋友給我的,不知道還準不準。”
九叔仔細觀看了地圖,在上面去掉老标記,又和谷嵩講解了一些可以照做路标的景物,并在地圖上給他刻畫出來。九叔也和他談妥了月薪,這需要九叔上報給負責人,谷嵩拿與九叔同樣的薪水,每月的生活費可以報銷,一百元打頂。谷嵩直接可以開始幹了,書面合同寄到這裏需兩周,到時九叔會帶給他。
九叔說:“大部分時間是在山上防火,不過都是沒開發的原始森林,你只需要提醒那些将要進山的外圍旅客。有事可以找我,我一直在這山口附近。”
谷嵩準備好所有東西,他從老八那裏繳來的槍也藏在行囊裏了,正要出發,九叔将他拉住。
九叔道:“等等。”
谷嵩問:“還有什麽事情嗎?”
九叔拉着他在神臺下面坐下,只一個字“拜”。
谷嵩想到傅海鱗的提醒,便也學着九叔的樣子,給神臺上了柱香。
九叔說:“年輕人哪,你,不誠心。”
谷嵩老實交代:“我裝不出來。”
九叔道:“的确,我們是不能把神靈請到面前來的,但這卻是一種讓我們相信的力量。好比瀕死的人有個希望,不是?”
谷嵩道:“那與其求着神靈去實現你的願望,為什麽不信自己的雙手?我不信鬼神,不信蒼天,它沒能在我最危難的時刻救我,也從來不在我失落的時刻安慰我。”
九叔問:“你了解神?”
“那你又了解我?”谷嵩說:“無意冒犯,我還是不相信鬼神。”
之後九叔沒有再叫谷嵩幹什麽,只是揮揮手,“走吧。”
谷嵩離開時,看到九叔替他拜了一次。
九叔整理好東西,自己在桌邊坐了會兒,吃了點水,準備繼續打掃山道。卻聽見幾聲大笑,有個西裝革履、大腹便便的家夥帶着兩個保镖過來找他。
“我說九叔,你什麽時候才肯走呀?”
九叔掃帚往他腳下一伸,把他逼退好幾步。
那家夥罵道:“死老東西!不長眼哪?”
九叔說:“你說再多都是沒用的,我住在這裏,也不會走。”
“錢哪!老家夥!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和蒼蠅一樣繞着九叔轉,說:“哇,我們從這裏開發進去,就從你這一塊地開始發展,弄個什麽AAAAA級度假村。嘩,我給你三萬塊,你趕緊離開吧。買個幾棟別墅都綽綽有餘了。”
九叔說:“哪止三萬塊?”
“那三十萬?老東西,胃口倒不小!好吧,三十萬就三十萬,趕緊滾!”
九叔停止掃地,嚴肅地說:“你有沒有想過這夜闌山為何四周都沒有像樣的平地?要麽是懸崖峭壁,要麽是難以鑿平的岩石,而只有這邊是塊完美的平地?這裏地勢考究,先前必定鎮壓過某種邪物,若是改變了這裏的風水,到時就難以鎮壓住,可能會發生大災難。”
那家夥有點害怕,東張西望,又笑道:“老東西!你別想騙我!今天我是要定了,你給不給?”兩個保镖擁上去,似乎要對九叔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