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失去的記憶
谷嵩目送着這位故人。
他們都是被上天抛棄的人。
無人送喪，無人恸哭，沒誰會被他們的悲慘經歷感動到涕淚俱下。
因為這些悲慘經歷，只能埋在他們心底。
甚至曾經同命奮戰的谷嵩，也只能遠遠地看着常風的無頭屍體被他們搬上車子。
他知道，如果被搬上車的是自己，常風也會這樣看着他。
老黃只催他們快走，谷嵩把車開進小樹林，看着軍車轟鳴而過，常風血肉模糊的脖頸就在他面前晃來晃去。
那麽一瞬間，令人唏噓。
身穿鐵盔甲的家夥一定就是鬼老八那幫人派出的殺手，看來也算達成任務。他死了，但常風這個重要證據也死了，切斷了警方可能調查到幕後元兇的可能性。
但無所謂，谷嵩相信記者們會挖出更多勁爆消息。
他如今要做的只是等待。
等待他們忙碌。
等待他們恐懼。
等待他們再也承受不住各方壓力。
找準他們最松懈的那個間隙，施以最狠毒的打擊。
稍晚時分，天色蒙蒙亮，雨勢也漸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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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嵩回到夜闌山平和的山腳下，他看見九叔在屋前舀水，就将摩托車寄放在九叔的車棚裏。
九叔問：“第一晚過得還适應嗎？”
谷嵩不知如何解釋那般奇妙的幻覺，随口說：“一般。”
九叔看着谷嵩的臉，逗他說：“你的表情看起來，好像并不一般。”
谷嵩便與他講了昨夜奇特的見聞，講到那條黑暗的隧道，仿佛永遠跑不到盡頭。
九叔說：“是有這樣的隧道。”他指着另一端，也是夜闌山孤兒院的方向，“不到孤兒院，事實上，離這裏挺近。由于跟不上時代，整條隧道被廢棄了。”
這麽一講，也喚醒谷嵩幼小時候的記憶。
他家就在隧道旁邊的一個小鎮，恍惚記得那條隧道，他還和朋友們去過裏面探險。那是他進到夜闌山孤兒院以前的事情，那時他年紀太小，以至于他實在是記不起來更多細節。
自從谷嵩的家庭破碎以後，那座小鎮就因為種種原因被拆除了。
谷嵩去金庭縣高中就讀以前有段空閑時間，他回到過自己廢棄的家。
他曾困倒在無人問津的荒蕪小鎮裏，飽受着饑餓與痛苦環繞，不得不打工過活，晚上就走十幾公裏路，回到廢棄的家，以茅草為被，拆掉桌子凳子燒火取暖。
這是他人生中比較灰暗的日子，他選擇性地忘記了。況且這段日子比起他幼時家庭的巨大變故，完全不算什麽，他選擇性忘掉了最年幼時目睹的殘酷場面，也想不起關于那座鎮子更多的事情。
真奇怪。
就好像一塊布丁被人挖走了一勺子。谷嵩能想起鎮子和隧道，他還記得某些原因讓他想要去到隧道裏，可具體發生了什麽導致他有這種感覺，就成了那塊被挖走的布丁。
于是谷嵩提起：“那座鎮子怎麽樣了？”
“哦，你來過這。”九叔瞥了眼谷嵩，說道：“沒什麽特別的，大約是鎮子裏總是有人莫名其妙地消失，大家都搬走了，幾百個人住着而已，全搬走也就花了半年。”
“那條隧道......”谷嵩還想問，九叔已經把門關上了，“我睡了，這件事不必再提。”
一定有古怪。
谷嵩絕非那種有個心結就要去破解的人。
多年的滄桑早讓他看清楚這個世界，探尋真相的代價往往是巨大的，秘密之所以成為秘密，那當然有它的原因。
許多事情都是不知道為妙。
他可以探尋一下自己小時候的秘密，但那是有空閑時再做的事情。
他已經疲乏困頓，加上精神恍惚，今天就趁着微亮的天色跋涉進入森林。
他再次感嘆：夜闌山真大啊。
即使是走到木屋，也還在夜闌山山腳下，根本沒人知道深山裏面藏着什麽，那是未曾開發的原始森林。
谷嵩感覺這次行程更比來時更遠了。
他費力地攀上高地，打開木屋的門。
咖啡全都涼了......
谷嵩重新點燃火堆，将鐵壺直接放在火堆上加熱，等他喝下這溫騰的一碗咖啡，他就躺在床上滿足地睡下。
夢中，他又聽到徘徊的低語，只是無法追尋它的源頭，它好像那條隧道，只有無盡的黑暗。
谷嵩的眼睛就像以光速穿透着星系，但終究戛然而止，停留在人類最遠能理解的那個維度。
它總是将谷嵩帶往那個隧道，谷嵩就像無數次親身站在隧道面前。
他醒來時應該中午了。
谷嵩不喝咖啡了，他都懷疑自己頻繁出現幻覺是否因為這咖啡的問題。
他稍微吃了些點心罐頭。
九叔說了，住山裏的意思就是讓他自己獵些野物。雖然有發津貼，但谷嵩還是留在遮天蔽日的林子裏為好，他每次去購物，就多份被人發現的風險。
一切都需要時機。
既然這樣，谷嵩就披上外套，冒着雨砍些樹枝制作陷阱和搜集木板。
他先做好了幾個陷阱，按照陷阱須比獵物重五倍的公式制作幾個。運氣好，希望能獵到野雞。用來獵捕野豬的尖刺陷阱需要更多時間和精力，谷嵩看看周圍的地勢，也不像會有野豬經過的樣子，不該設在此地。
谷嵩把陷阱安置好後，就把加工好的木板放到火爐附近烤幹，可以用來精修破損的屋頂和加固牆壁。
谷嵩在中間排幾桶水隔開，這樣他不在的時候，就不怕火苗燒到木板，引發火災。
最後他在火堆上放了個大鐵桶，用來燒熱水。
因為谷嵩正要去附近尋找水源，所以回來時肯定很冷，他可以用熱水擦幹淨身子。
谷嵩在附近巡視了會兒，老黃告訴過水源的确切位置，據他所說是個深潭。
離小木屋大約兩千米的地方。
谷嵩見到了頂上是鐘乳石的潭水，他本以為潭水是死水，不會有活物，但潭水很清澈，裏面居然還有許多魚。
剛才谷嵩一來，潭邊林葉就唰唰響動，可能是野豬之類的大型動物吧。許多動物會來水源附近喝水，谷嵩應該把大型陷阱設在這兒，他思量片刻，這些就留給明天做吧，他可以先做個魚竿釣釣魚，補充一下能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