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手指信
谷嵩将魚放在砧板上,仔細地剖取內髒。
他發現魚的鳔管內有異物。
仔細地剝開來,居然是人類的手指頭。
腐爛發臭。
指紋都已泡發,但指甲還連着皮肉。
這是與食道相連的喉鳔,谷嵩想到殺人狂曾經在這邊的小木屋待過,想必他又謀殺了什麽人抛進深潭吧,這條大魚奪而食之,尚未全部咽下肚。
谷嵩拿出紙筆,寫下匿名信件,講明在深潭發現有人遇害,并将手指頭塞進信封,收件人是老黃。他特別囑咐,只準老黃自行來此,不能聲張,否則後果自負。
谷嵩不希望這個居所被太多人知道,他能信任的只有老黃。
至于老黃聽不聽他的勸誡,谷嵩也沒有把握。
谷嵩把魚烤得金黃酥脆,撒上鹽花和随手捉來的野蔥,他吃完了半條魚,美美地啜了啜手指頭。
無論這條魚吃什麽長大,總之很美味。
這個夜晚寒風瑟瑟,野地裏電閃雷鳴,大雨又下了好一陣子。
前面的木質結構全部濕透,各種蚰蜒、鼠婦之流的喜濕昆蟲偶爾會出現在屋子裏。
谷嵩看着鹽堆裏一泡泡的血水。
許多蛞蝓想湧進屋來,沾到鹽便蜷縮一團死了。
這些東西不是昆蟲,而是軟體動物中單獨的蛞蝓科。有人覺得黏糊糊的很惡心,有人覺得黏嘟嘟的挺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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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嵩看着原本變黑的鹽,此刻又是遍地開花,惡心得很。
原本這些鹽是用來防止什麽東西,但谷嵩已領教過,它也沒對谷嵩做出什麽不軌之事。谷嵩就将鹽和屍體全部掃除,大大小小的縫隙全都補好,這下沒什麽小生物可以輕易進來。
整間屋子頓時清爽不少。
之後,谷嵩都忙于修建木牆,将致命陷阱隔開。晚上空閑的時候,他都用來将屋子修繕得更好。
他很累,便早早地睡下。
隔天一大早,是雨聲把他吵醒的。
夜闌山一直在下雨。
谷嵩要去送信。
他早晨去九叔那裏取車的時候,九叔也說起夜闌山的雨季到了。
谷嵩以前在夜闌山孤兒院待着的那幾年早已見識到。
正式邁入夏季的前一陣子,大雨總是個不停,好幾次水位都會蓋過堤壩,沖刷的雜物堵住水渠,滿街都是河水來着。
這是夜闌山出行最困難的一段時間。
谷嵩都開始為老黃操心,到時他還沒捉住兇手,那捉住他的機會可就越發渺茫。水淹山腳下,各種交通工具都無法使用。車子報廢、摩托歇菜,連游泳都是舉步維艱。
不然,他們當初逃出孤兒院也不會特意挑選這個時期。
只有這個機會!
只有暴雨遮天迷地的時候!
那個女孩才可能擺脫多數人的追捕,逃脫出去。
谷嵩去警察局的路上,行人三三兩兩。大約雨勢匆匆,都來不及準備,現在不得已出來買些日用品。
但警察局門口的記者們是常客。
谷嵩看見他們穿着雨衣,一只手拿雨傘,一只手還要扶着攝像機。
有時候閃幾下,拍些沒什麽大用場的照片。
谷嵩要親眼見到黃天嘯才放心。
他一直在雨裏耐心地等,終于,黃天嘯滿面愁容地從局裏走出來。
記者們知道了他的脾氣,沒敢上前問,只是圍着他拍照,弄得他好像動物園裏的熊貓一樣。
老黃沒好氣地推開幾個人,“走開。”
這時候谷嵩拉高衣領沖過去,狠狠地撞了一下老黃,又迅速離開。
老黃懷裏多了張信封。
老黃叫住他,谷嵩頭也不回地騎上車走了。
之後老黃又被人纏着,他沒好氣道:“你誰哇?”
“是我!你快還我車子。”那人怒氣沖沖,老黃才記起來他的摩托車是到醫院門口搶的,便把鑰匙還給那個人。
這個人也沒說什麽就走了。
老黃還覺得奇怪,此人原本脾氣很差,怎麽被老黃打了一頓還這樣平和?
老黃想回憶起此人,驚覺此人樣貌普通,聲音普通,什麽都是普普通通,連記起來也很困難。
天下竟有如此普通的人。
連老黃這種有着多年經驗的刑警,也很難記住他的相貌。
老黃騎過的那輛摩托車被“普通人”開着,他一路馳騁,來到飯店附近。
昏暗潮濕的小巷。
有人正等着他。
“成功了嗎?”
普通人回答:“成功了,但我弟弟也死了。”
人問:“對于你弟弟的死我很傷心,多付給你二十萬報酬就是。”
普通人惡狠狠地盯着他:“那可是我弟弟,我們三兄弟從小一起長大,至親骨肉,生死相依。”
人道:“那你想怎麽樣?”
普通人笑着說:“再加二十萬。”
普通人離開後,人朝二樓望去,喊道:“我知道你在那兒,何必偷偷摸摸?”
李好婆揭開二樓的窗戶,用幹癟凄楚的聲音說:“鬼老八都死了!我們卻連人都找不到,你還不快點行動?再加點錢讓他們搞定也行。這樣下去我們全得給老八陪葬!”
人答:“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恐怕,他正在厲兵秣馬,而我們卻被他吓得人心惶惶。記住,一個堅固的堡壘往往是從內部被瓦解的。你李好婆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只要保證不出差錯,他就只能繼續等。”
他消失在巷子裏。
李好婆嗤之以鼻,但也時時刻刻地準備着。
她拉着身邊高大健壯的男性,壞毛病又忍不住湧上來,一邊用消瘦奇長的食指劃過他的皮膚,說道:“不錯,好漂亮的紋身,這塊用來做臺布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