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瘋狂

擊中的不是顧橋澤，是油燈。

現在她和阿刀都成了瞎子，一時間眼睛還未适應黑暗，也不經常來地窖的緣故，只能憑借感覺摸索......

黑暗中處處都是阿刀，顧橋澤每次轉身，都覺得阿刀會撞到她面前。她小心地潛下身子，半蹲着行走。

驀地，她好似聽見男人沉重的呼吸聲。

左邊？前面？還是後面？

呼吸聲越來越近，顧橋澤無論往哪個方向走，呼吸聲總是窮追不舍。被阿刀靠近就死定了！他完全就是個搏殺的野獸，從小到大都是摸打滾爬，像條餓狗！想想看又是誰把他害得這麽慘？

顧橋澤慌亂之餘，撞到某個堅硬的物體，那就是阿刀的身體。

阿刀捉住她後，原本槍口已經頂住顧橋澤的腦袋，可他卻猶豫了。

他該不該殺顧橋澤？

王雅狄已經付出生命的代價，她都已親口承認自己就是元兇。但阿刀總覺得哪裏不對，王雅狄是那種罪大惡極的人麽？僅僅為了一句玩笑話就殺害別人全家？使自己的餘生都背負着無法訴說的罪惡感。

阿刀為了殺人滅口而殺死顧橋澤，他又和十年前的那些孩子有何區別？

誠然，他不是個聰明人。

聰明人不會活得像條狗；聰明人不會逼着自己堕入痛苦的回憶中；聰明人不會為了仇恨而毀滅餘生。

阿刀手裏松了，扳機無力地垂在兩指之間，即将落下去的那一刻，顧橋澤拉動了電鋸！

阿刀同時條件反射般地扣緊扳機。

一寸長、一寸強。

阿刀剛反應過來，鋸刃已帶出粉紅粘稠的肉漿，那是他的肉、他的血！阿刀反手揪住顧橋澤的頭發，顧橋澤一咬牙将頭發撕下來！她爆發出無比驚人的氣勢，一腳将阿刀踹倒在地，怒吼着：“受死吧！”

阿刀歪倒在旁，已經完全沒了動靜，但顧橋澤卻沒停，她的手像被焊在了握把上，只知往下鋸。

皮膚、血肉、內髒！腹腔、胸膛、頭顱！

她已臨近瘋狂！

回過神來，只有身邊面目全非的屍體。

顧橋澤丢掉鏈鋸，血肉濺了她滿身，她跪倒下來朝天痛哭！“為什麽是我？為什麽偏偏是我？我只想做個普通人、簡單地活下去啊.....”

她靠着木櫃，雙腿蜷起來又沉着腦袋。頭發上都是血漿，血就滴滴答答地零落下來，如同血池中爬出的魔女。

但她很快抹掉臉上的血，從血肉模糊的屍體身上拿走還剩一發子彈的手槍，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這一夜，她丢失了許多東西。

她推開地窖門，館內的燈火炫目得令人心碎，而她的心早已碎了，碎成齑粉。

她跌跌撞撞地走上樓梯，看着寂靜空曠的大堂，周圍只有嘩嘩的雨聲。

二樓房門半掩着，顧橋澤顫抖着推開房門......

卻看見一個家夥摔倒下來，順勢就倒在顧橋澤懷裏，顧橋澤也正好抱住她。

顧橋澤大喜：“是你！你怎麽......”

王雅狄更吃驚，此刻她已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就是緊緊地抱住顧橋澤。顧橋澤抱不動王雅狄，“哎喲”一聲整個人摔下來，王雅狄倒在她膝蓋上，幹脆也不起來了，而是使勁地親吻她。親完了左臉又親右臉，親完了右臉想親嘴，恨不得把她全身上下都親一遍。

顧橋澤夾住她的嘴唇，“打住！你究竟是怎麽回事？我明明看見他要拿刀刺死你的！”顧橋澤雖然沒有親眼看到刀子刺進王雅狄的身體，但她卻聽到了刀子戳進血肉的聲響，還是好幾刀，但她看着王雅狄的胸前，還是鼓鼓的，也沒有血。

王雅狄的腦袋枕在顧橋澤膝蓋上，她嘆氣：“真得好險，你看......”她指向那個姓阮男子的屍體，“我剛巧倒在他旁邊，她把那男人的屍體當作我，我就暫時沒有出聲，可惡.....”

王雅狄捧住自己被槍打傷的腿，“我正要去找你的，說起來你渾身是血的怎麽回事？你把他殺了？”

顧橋澤點頭。

王雅狄驚嘆：“我的老天爺哪！你居然這麽狠，以後沒有男人娶你了，我倒不介意把你領回家。”

顧橋澤說：“別掉以輕心，就算我們把他解決了，但我們還不安全。我們只有水電，沒有任何備用食物，沒有通訊、沒有交通工具，最近的地方也要走上四五個小時。況且已經溜進來兩個危險人物，那就可能有第三個、第四個。”

王雅狄扶頭：“好不容易死裏逃生，又要給你吓死了。”

顧橋澤把王雅狄扶到床上處理傷口。

看她一下一下的，動作非常熟練。王雅狄又驚嘆道：“你不做醫生真是可惜了！手法這麽好！”

但王雅狄很快驚呼道：“輕點兒輕點兒！我考！爽！啊！”

一枚彈頭落地。

顧橋澤拿出幹淨毛巾給她止血。

顧橋澤說：“還好傷的不深，不然我可要操刀把子彈取出來，消毒的時候有你受的。對了，上次醫生來訪時給我母親用剩下的繃帶和紅藥水，我去取來你乖乖呆着別動。”

“啊。”王雅狄無奈地點點頭。

王雅狄發現，一個人無聊時時間總是過得特別慢，而有朋友的快樂日子總是一眨眼就過去了。顧橋澤不在的這幾分鐘，她可是相當的無聊，只能看着屍體發愣。

其實顧橋澤的房間看起來整潔，物件卻很多、很雜，放在桌上的筆筒玩具之類的小玩意兒之前也被人摔下來，王雅狄随手就能撿起幾支筆來。

王雅狄讨厭筆。

記得顧橋澤也讨厭筆，她們就是因為作文寫不好被東哥罰去走廊上站。

那天她們在走廊上相遇，王雅狄嘲笑她：“哈哈！什麽嘛，世上居然有人寫得出這麽蹩腳的玩意兒。”

顧橋澤反諷她：“總比有人天天不寫作業好，至少我數學什麽還是頂厲害的，你這整天呼來嘯去的野蠻人能比？”

王雅狄沒有像往常一樣擺着臭臉，她打第一眼看見這個女孩子，就已經喜歡上她。反而是支支吾吾的。

但她很快發現，連隔壁兩個班的那些男生也探出腦袋笑着偷看顧橋澤，他們對顧橋澤像是有着濃厚的興趣，要把她占為己有一樣。

像顧橋澤這樣漂亮的女孩子，別說男生了，女生也很愛看。

那天， 王雅狄就仗着身高擋住顧橋澤的臉，不準別人偷看她。

想起來，已經過了整整一年了吧，她們明年就會參加高考，她明白顧橋澤這樣的女孩是不會留在夜闌山的。到時候，她一定會下定決心跟着她走，哪怕她不知道，哪怕偷偷的來到她的城市。

王雅狄回過神來，她發現簽字筆裏裝的不是筆芯，而是紙卷，就像考試作弊時裝的那種小紙條。紙條上面全是某種機械裝置，像是木工或者工程師用軟件畫出來的，有平面圖和展開圖。這張圖上的尺寸很小，頂多就和人體某處的骨骼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