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煙花

煙花

現在是上午的十點,手機仍然沒有信號。

我為自己逃脫這場噩夢制定了三個計劃。

首先,第一個計劃,我打算将這個別墅的每一個房間都重新翻一遍争取找出黑南迦。

這個計劃是最根本的解決方法,我昨天晚上嘗試過一次,可惜時間太過短暫,我失敗了。

而今天我打算再試一次,時間是兩個小時。

如果兩個小時之內找不到,我就放棄。

但是在爬起來的時候,我卻感到一陣眩暈,連忙扶住樓梯扶手緩了将近一分鐘才清醒過來。

這時我才想起來,我已經一天一夜沒有睡覺也沒有吃東西了,身體已經到達了極限。

在一切開始之前,我必須吃點東西。

冰箱裏存着滿滿的食物,但都是新鮮的蔬菜和肉類,能夠讓我将就吃一點的只有幾塊硬奶油面包,還有一些水果。

我拿出一盒面包麻木地塞到嘴中,就着一杯水強行噎了進去。

我沒有心思認真吃飯,直到吃完了也不知道食物的味道是怎樣的,但是面包很容易填飽肚子,精致的碳水化合物也容易化為糖分進入血液,吃完這塊面包沒有幾分鐘我就仿佛擁有了幾分力氣。

仰頭将杯中的水一口氣喝幹,我從廚房出來開始搜查這個房子。

上次時間有限,我只來得及檢查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以及一些櫃子抽屜,而這一次我沒有放過每一個細節。

桌椅家電的背後和底下,門後的角落,具有容納性的工藝品,甚至是我二樓那些挂畫的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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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這套房子中一共有六套床,其中三個有床底,因為床底昏暗,房子又斷了電,我生怕檢查的不仔細,所以用肉眼看過之後,又找來一個掃把将每一個床底下都試探了一遍,這之後我又站在椅子上檢查了每一個大件的頂部,到最後甚至将每一個花瓶水壺都檢查了一遍。

但是非常遺憾,我一無所獲。

過度的焦慮甚至讓我懷疑人偶根本就不在房子裏,但是我覺得金神侍不至于編這樣的理由騙我。

無論如何,我沒有太多的選擇。

于是我又從廚房找了一個小鏟子,将家中的大花盆裏面的土都翻了出來。

土裏也沒有。

這個房子已經沒有了電,我能找出以前燭光晚餐剩下的蠟燭,将它們點燃之後,我拿着蠟燭把三樓閣樓重新又檢查了一遍。

三樓的閣樓非常大,但是非常空曠,很容易檢查,我甚至将天花板都看了一遍。

我已經盡到了所有努力,但是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時間很快走到中午12點。

我只能放棄了。

計劃一,失敗。

上午過去了,我去廚房将另一塊奶油面包拿出來塞進了嘴裏,此時我的心情更加低落。

身體的疲憊也到達了極限,我感到頭暈眼花,廚房在我眼中旋轉,精神的過度疲勞讓我想要嘔吐,我不得不采取別的辦法自救,但是我真的太累了。

面包吃了兩口我就因為強烈的嘔吐欲望放棄了進食,我看着客廳牆壁上挂着的鐘表想要盡快爬起來,但是意識卻逐漸消失……

仿佛陷入了昏迷,仿佛整個人都沉入了海底,我本就身體不是很好,這個短暫的睡眠是身體達到極限後來自生物本能的自救,我睡得非常深沉。

直到……

“阿臻——”一個熟悉的男聲帶着焦急的情緒在我耳邊大喊。

我意識尚未清醒,身體已經猛地睜開眼睛。

又是這個聲音!

明承!

我确定這次沒有聽錯,是明承!

我捂着胸口大口喘息,不斷環顧四周想要找到人,但是和上次一樣,我的身邊空無一人。

就這樣癱坐在地上呆了幾分鐘,我忽然一個機靈想起我身處的環境,立刻擡頭去看客廳的鐘表。

下午一點二十分。

我竟然睡了這麽久,或者說昏過去這麽久!

沒有辦法想太多,我将睡前沒吃完的面包塞進嘴裏,努力從地上爬起來,向二樓走去。

眼球因為疲憊和劇烈的頭疼而幹澀酸痛,我揉了揉眼睛,這股酸澀卻從眼睛到了心裏,最後我回頭看了一眼時間,呢喃了一句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話。

“明承,你是想救我嗎……”

*

第一個計劃失敗了,我不得不開始第二個計劃。

這個計劃很簡單。

白天的時候外面的人應該很多,只要我能逃到外面的大街上,我不相信他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将我擄走。

人類雖然不堪一擊,但是我從小到大聽過的所有志怪故事中都沒有聽說過有大庭廣衆抓人的妖魔。

更何況我覺得白天的他似乎受到的限制更多。

問題來了,我該如何逃呢?

這個房子原本有兩個出口,一個正門,一個後花園自帶的後門。

此時我不知道正門到底有沒有那個讓我害怕的存在,而後門更不可行,當時明承為了将後花園修建的美觀已經把後門堵上了。

也就是說我沒有辦法通過兩扇門逃到外面。

于是我爬上了二樓。

二樓的陽臺向外突出,最外延和後院的牆壁在一條線,如果我能想辦法從二樓的陽臺下去,那樣同樣可以到達外面。

一不做二不休,我将家中的長袖衣服系在一起做成一根繩子,繩子足夠長之後我将一端系在室內床腿上,另一端系在自己的腰上。

我要通過這種方式直接落到房子外面,然後跑去警衛室找到足夠多的人。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我走到窗前将窗簾拉開,然後準備打開窗子,悄悄地逃走。

但是就在即将要打開窗子的一瞬間,我猛地退了兩步!

一只蒼白而骨節分明的手從上往下垂在窗前。

在我驚恐地後退之後,見對方挑釁似的曲起一指敲了敲玻璃,随後我看到一張臉緩緩從樓上垂下來,人頭背着光,眉目精致但是眼中黑暗無比,像一個沒有開過眼的人偶。

他深淵似的眼珠在眼眶轉了一圈,随後直直盯着我向我勾了勾唇。

我瞬間毛骨悚然。

天吶,這哪裏是活人會有的樣子,為什麽我之前那麽長時間明明已經覺得他可怕了卻還能視若無睹。

他在這裏,我不敢久待,我連忙将窗簾重新拉上,向一樓跑去。

但是在樓梯上,我再一次停住了腳步。

一樓的落地窗,一個身形高大修長的男人站在窗外。

此時外面花草正茂盛,繡球大朵大朵地綻放,粉白三角梅纏繞在花架子上仿佛打翻的顏料桶一樣渲染了初夏的美,粉雲藹藹,窗邊還擺放了幾盆多肉,脆嫩飽滿。

然而那個“男人”一身漆黑地站在那裏,所有的光都仿佛避開了他。

他在告訴我,他會出現在我想到的任何地方。

他會一直守着我,直到晝夜交接之際,他将重新走進這套房子帶給我新的噩夢。

時間是消逝的很快的東西。

我還有第三個計劃。

但我不想這麽做。

如果我剛才沒有聽到明承叫我,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第三種方法,那是我做為人類最後的反抗。

但是現在我不想了,明承想要救我,無論是那天晚上還是今天中午,我兩次在最危險的時候聽到他焦急地喊我。

我認為這是他想救我,他想我好好活着。

那我也不能自暴自棄,我應該救自己。

*

7月27日。

裕華市南山高檔別墅區起了一場大火。

一棟住宅在這天的傍晚洶湧地燃燒了起來。

數輛消防車圍繞在房子周圍施救,人們心驚膽戰地看着這場大火,猜測着屋主人的死活。

室內,一個櫃子砸在牆壁上将我困在這個角落。

而櫃子倒下之前,一個燃着的吊燈正向我直直的砸過來,千鈞一發之際,我身旁站的穩穩的衣櫃突然倒下替我擋住了這個致命的傷害。

濃煙嗆的我喘不上氣,我一邊咳,一邊向窗外的“人”咧開嘴笑。

不久前,我将我畫油畫的光油潑灑在了頂樓,然後點燃蠟燭扔了進去。

濃煙很快竄了出去,屋子裏的消防警報發出尖銳的報警聲。

他立刻要熄滅火焰,我知道我無法阻止他,于是我将一瓶橘皮油倒在了自己的身上,将打火機對準了自己。

室內的東西不斷地被砸到牆上,在沒有電的情況下,電視機開了又關,關了又開,最後爆炸,他發了好大的脾氣。

但是他卻真的放棄了滅火。

真是好笑,妖邪鬼怪居然會被一個人類威脅。

火焰不斷蔓延,很快點燃了明承存放在頂樓的煙花,爆炸的聲音接二連三的響起,絢麗的花火一齊沖向天空,瞬間整個城市都仿佛被包裹在了煙花之下。

我窩在角落中,看到外面的天空落下彩色的雨,美麗光影在我的身上忽明忽暗,

此時應該有不少路人駐足觀望。

這些煙花是明承曾經為我準備的,結婚時它們為我綻放了一次,而今天它們再一次為我綻放。

溫明承。

我不喜歡煙花,但是你的煙花每次都能驚豔我。

無數救援人員沖進了我的家中。

急救車的聲音響徹雲霄,無數人圍在我家房子周圍。

距離5點25分還有15分鐘的時候,我在這漫天的煙花中被擡了出去。

今天外面陰天,天黑的格外快,但是盛大綻放的花火将整片天空映照得亮如白晝

我躺在擔架上,頭頂的天空像我結婚的那天,醫生将一個呼吸機帶到我的口上,我還看到了昨夜的那個年輕警衛,他跟着我的擔架奔跑,稚嫩的臉上都是驚魂未定。

在失去意識之前,我看向我家的方向。

他的身影出現在正房的門口,遠遠地看着我。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想這一次是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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