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24章
喝完湯趙炎和趙翊君坐在客廳沙發上,林業斐則在島臺搗鼓他的手磨咖啡。
廚房裏咖啡豆的罐子被搖得沙沙響,客廳裏趙炎的心思也像沙漏般一點點落空。
趙翊君見他興致不高,以為趙炎還在擔心晚上回奶奶家的事,但事已成定局,想再多也無濟于事。
遲疑了一會,趙翊君決定說點別的事情轉移一下趙炎的注意力。
“趙炎,你和業斐相處了這麽久,覺得他怎麽樣啊?”
趙炎抿了抿唇,拿出iPad開始寫字。
“我要他永遠留在這裏。”
趙翊君愣住了,反應過來後他覺得這大概是趙炎的異想天開,于是開始想理由替趙炎找補。
“就因為他做飯好吃?”
趙炎回答:“比張阿姨做的好吃。”
趙翊君被噎了一下,便順着他的喜好往下說:“那我給你找個專門的廚子,比林業斐做的還好吃。”
趙炎搖了搖頭,神情堅定地表示:
“我只想要他……”
趙翊君無語了,即使趙炎态度恭順,趙翊君仍覺得他在無理取鬧。
他懊惱地将雙手握緊,甚至有些氣憤地沖趙炎低吼:
“趙炎,只有親人的血緣是永遠割舍不斷的,也只有我們一家人才能永遠在一起,業斐他始終是個外人,對你再好也不可能永遠陪着你,你必須清楚這一點。”
“可是,他說過會……”
趙炎還沒寫完,筆和iPad都被趙翊君收走了。
“趙炎,只有在趙家你才能活,你已經忘記身上的傷是怎麽來的,那我告訴你,那是你養父母虐待你造成的,沒有血緣關系的人永遠不可能真心待你。他們或許會因為同情短暫地奉獻一點愛心,但是時間一久他們就會厭煩你,打罵你,繼而像扔寵物一樣把你随意遺棄。但是哥哥和他們不一樣,養你是我的責任和義務,我永遠都不會不要你,只有至親關系才是這世上最牢固的,明白嗎?”
趙炎眼眶發紅,他摸到後背的傷疤,害怕地用手語說:
“我會聽你的話。”
趙炎眼淚砸在睡衣上,他望着林業斐的背影,知道趙翊君看不懂手語,便做了一個簡易的哀求手勢。
“讓他留下來。”
趙翊君于心不忍,卻也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他用拇指替趙炎把眼淚揩了,再把錯誤一股腦兒地往自己身上攬。
“趙炎,看你這麽傷心,哥哥真的後悔當初答應業斐來家裏的請求,業斐他顧及從前的情誼,願意照顧你一個月,作為朋友他已經仁至義盡了。哥哥知道你朋友少,難得遇到這麽一個意氣相投的,但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不可能一輩子都住在一起。業斐以後結婚了,有了自己的生活,你們的交集只會越來越少,你不能這麽離不得他,給自己增加煩惱也給別人也造成困擾。你要明白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業斐他這個月過後是一定要走的,別再說些永遠留下他的傻話了,知道嗎?”
趙炎不懂什麽是結婚,他只知道永遠留不住林業斐了,所以激動起來,眼淚流個不停,他原本有意識控制的焦慮症,在這一刻還是無法避免地發抖。
走投無路的趙炎開始變得極端,一種更叛逆的思維逐漸生成,就算哥哥不同意,他也想留下林業斐。
這時林業斐端了兩杯咖啡過來,一杯遞給了趙翊君,一杯放在了自己面前。
坐下後林業斐才發現趙炎一直在咀嚼糖果,他的眼睛是紅的,袖口上的糖漬和眼淚黏在一起,顯然這裏剛發生了一場不愉快交談。
“怎麽了?”林業斐坐到趙炎身邊,盯着他的臉仔細看了看,這副受了委屈自暴自棄的模樣,很像從前滿腹心事的江冰。
趙翊君喝了口咖啡,揚手一指趙炎,數落似的說:
“沒出息,一點小事就會哭。”
林業斐不贊成地嘆息,從前江冰就很少哭,情緒低落時也因為江謙家教嚴厲,沒辦法選擇這種發洩方式。
如今趙炎簡單了很多,看似天真其實非常懂事,他從不會用哭來索取什麽,只有在事情得不到解決時,他才會因為沒有辦法而着急得難過。
林業斐拿出手帕替趙炎擦了擦臉,轉頭回問了趙翊君一句:
“你說他以後的路靠他自己走,那他要走的路,是不是也必須是你替他選擇的路?”
趙翊君想都沒想就答:“當然,我是他哥,我不會害他。”
林業斐點了點頭,他雖然不認同這種以愛為名義進行的綁架,但他同樣沒辦法替趙炎決定哪種愛的方式才是最适合他的。
林業斐低下頭醞釀了一番,再擡起頭時他的眼睛變得無比認真且執着,他望着趙翊君沉聲說:
“翊君,我可以照顧趙炎一輩子……”
趙炎正沉默着,聽到這句話猛地擡起了頭,同時身後也傳來趙翊君的哈哈大笑聲。
“業斐,別開玩笑了……”
一點也不好笑,甚至還有點癡人說夢的荒唐。
趙翊君坐直了一些,單手壓在沙發靠背上,他微眯眼睛打量着林業斐,語氣嚴肅地說:
“業斐,你知道趙炎他把你當成什麽人嗎?”
林業斐看了一眼趙炎,這個答案并不需要別人來告訴他。
“跟張阿姨一樣,是我們家的……傭人。”
林業斐微笑地問趙炎:“是嗎?”
趙炎搖了搖頭,似乎覺得這個定義不夠準确,但是趙翊君不斷用眼神施壓,趙炎最終還是點了頭。
既然林業斐和張阿姨做的是同樣的事情,洗衣做飯,照顧他的生活,趙炎便想如果張阿姨可以一直留下,那林業斐同樣可以。
今天是個入冬後的陰天,屋內光線灰白,暗色堆積在林業斐臉上,只一剎那,他眼睛裏的光亮突然像螢火蟲振翅而飛,餘下一片黯淡無光的漆黑。
趙炎意識到自己做錯事,趕忙用手語問:
“你……可以留下來嗎?”
趙炎第一次違背趙翊君的意願,表露出如此強烈的自我。
“想要我留下來?”林業斐仍覺他做的不夠,便帶着目的繼續逼問。
趙炎擰自己的手指頭,十分确信地點頭。
“這麽舍不得我嗎……”
距離趙炎心裏最重要的位置,看上去只差這一步之遙。
可惜的是,趙翊君這時候出來阻止,這部愛情電影裏便有了一個制造沖突的反派角色。
“舍不得你做的菜啊業斐!剛才趙炎一直誇你的菜比張阿姨做的好吃,想要我把你留下來當保姆,你說我這小廟哪供得起你這尊大佛,這不是大材小用嘛!”
林業斐嘴角很平,沒有笑意地對趙炎說:
“我很貪心,想要的東西很多,趙家怕是請不起我。”
趙翊君便附和說:“我也是這麽跟趙炎說的,他就在這跟我鬧脾氣,業斐,你看看你才來幾天,趙炎的心都向着你了,連我這個當哥哥的說話都不好使了。”
林業斐盯着趙炎,問他:“是嗎?趙炎,哥哥重要還是我重要?你最想要的……是誰?”
趙炎內心堵着一口氣,林業斐不肯留下來,居然是因為嫌他錢給的不夠多,一時氣悶,他瞪了瞪林業斐,毫不猶豫地指了指趙翊君。
哥哥是親人,哪怕他沒有錢也不會離開自己,哥哥才是最重要的。
趙炎的話像一粒苦澀的種子,時間一拖,便綻放在林業斐眼中,結果在他的心髒,他逼問到最後,發現也不過是個落水後先救誰的愚蠢問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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