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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呂知良的恐懼并不是空穴來風,康澤為五位首相服務過,博奇經常都說“首都是流水的內閣,鐵打的康澤”,當人們習慣一件事的時候,對現狀就會産生一種從身體到靈魂的深刻體認和順服,也不會成天惦記着翻棋盤。

但其實如果真的動了心思,仔細計算過國會那118人的選票,就會驚恐地發現,呂知良以本黨選票為基,只需要再獲得十二張選票就能發動一次政變,斷送掉康澤的議長生涯。

真是一切皆有可能。

每周二,淩言都會和議長和多數黨領袖一起商讨一周事宜,康澤、呂知良都在列,淩言也不多話,好整以暇地做他的壁花,在康澤說話的時候,就給呂知良投去意味深長的眼神。

何小姐有時候也為淩言的心理素質感到咋舌,國事已經夠他忙的了,他居然還能分出精力在康澤眼皮子底下搞事情。

可能也是知道這事兒風險太大,這一次淩言打着呂知良的旗號拉攏選票,并沒有用以往的計票面板挨個拉攏,而是巧妙地找的國會黨團團體領袖雷諾,直接鎖定十二張選票,許諾的除了選區的工作崗位,還有多數黨領袖的位置。

淩言行事步步穩妥,拉攏更是處處精準,何小姐那幾天幫他打下手都感覺後頸直冒冷氣,他每次對她安排下一步計劃的時候,那種穩定地一切盡在掌握的眼神,都讓人毛骨悚然。她那時候才明白,淩言不是在不得已地遵照內閣的安排,而是早有籌謀,他選了一個天時地利人和的時機,像世界上最冷酷的殺手,磨刀霍霍,要向着曾經和他床榻纏綿過六年的人刺出冷刀。

她竟不知道,他竟是這麽恨他。

何小姐沒法不為康澤議長感到悲涼。

她出席過旁國會的廳辯,這是每周的重頭戲,康澤永遠在最高的席位上,她見過他看向淩言的眼神,在無數次淩言下場辯論的時候,那麽強悍的男人,他看淩言的目光永遠都是令人難以置信的歡喜驕傲。

可淩言從來沒有用那樣柔情的眼神看過他。

他在人前對康澤永遠中規中矩,就事論事,完美保持着一個後輩、一個下屬的得體和尊敬,就算被康澤叫了去,他也從來不在康澤家裏過夜。

有一次夜裏疾風驟雨,Mash的女兒進了急診,何小姐半夜心不甘情不願地,從被窩裏爬出去接淩言,那天她一念之差進了康澤的宅邸想要喝口水,沒想到正撞見兩個人在客廳辦事兒,就在康澤家裏那個樓梯上,閃電淩空刺破黑暗,她眼看着康澤握着淩言的腰,硬生生地把人整個拖了下來。

淩言就那麽呻吟着,爬伏着,蒼白的手臂扣着樓梯,虬結伸展,五指繃直。

何小姐吓壞了,她沒想過這麽體面的兩個人,做愛竟然做到了這個地步。

客廳沒開燈,何小姐的視野只有一瞬間的真切,但是随即的黑暗裏,光是聽那肉體撞擊的聲音,她也能想象那交合有多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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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淩言十九歲,康澤四十五歲。

納博科夫說,美麗少女是成熟男人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是他的罪惡與靈魂。

何小姐想,康澤一定很迷戀他。

那天的收場并沒有想象中的尴尬,兩個人發現了何小姐這個入侵者,也就停下了。康澤開了燈,淩言赤身裸體地從他身下爬起來的時候,冷淡地掃了何小姐一眼,然後他提着睡衣披上,赤着腳,踩着樓梯上樓清洗去了。

等他淋着雨從康澤房裏出來,進了車裏,整個人就是大寫的八個字:“趕緊開車,不想多說”。

那是何小姐唯一一次窺見的兩個人的私下接觸,窺見那過度的欲望和貪婪的性愛。

而更多的時候,他們工作上上傳下達,執行推進,默契甚至甚于淩言與博奇父子,國會大樓裏,康澤給他機會,為他引路,從不吝惜點撥指導,他當淩言是他的眼睛,他的親信,他的左膀右臂,處處提攜,處處維護。怎麽可能沒有感情啊?

六年吶,就算一只貓兒狗兒一直親密接觸也該生了感情了,可淩言居然就那麽冷靜、按部就班地展開行動,他像是複仇的王子,之前都是忍辱負重,這一次他快馬疾行。

何小姐一直覺得要不是呂知良這個慫貨臨陣脫逃,淩言肯定就要成功了。

呂知良是在周四的傍晚忽然闖進淩言辦公室的。競選在即,好幾個人過來向他示好,暗示自己會支持他,一個兩個他還摸不着頭腦,等到了第三個他也察覺出不對,他暴跳如雷地沖進淩言的辦公室,直接質問他是不是在暗中搞鬼。

“已經有三個人現在偷偷跑來跟我說要支持我……”

何小姐在呂知良身後輕輕扣緊辦公室門,眼見着淩言在辦公桌後邊悠閑地轉了小半圈轉椅,微笑道,“不是三個,是十二個。”

淩言語氣溫文爾雅,毫不畏懼地仰視着這個怒火中燒的老人,一個一個地開始報名字。

“呂叔您應該高興啊,再加上我,一共十三個,您算一算國會我們的人有多少,可能下個星期五我就得對您改稱呼了。”他語氣輕巧,甚至有一瞬間的天真。

呂知良就算再蠢,也能知道淩言拿他當槍使了。

人老了都所求不多,對議長的位置他也只有一轉念的貪心,真正盼着的更多是幾年榮休後的晚年生活,可誰能想,眼前這個平時不聲不響的年輕人,點了火,要架着一把年紀的他在上面烤。

呂知良感覺淩言簡直瘋了,指着他手都在發抖,“這件事……這件事康澤如果知道了,你知道有什麽後果?!你不怕我現在就去找康澤?!”

“去說啊。”淩言好整以暇,笑容冷得像是某種冷血動物,“據我所知,議長不是個可以容人的人,他要是知道這麽多人支持您,您猜猜他怎麽想?”

康澤剛愎自用,斷然不會容忍一個能夠随時将他頂替掉的人繼續呆在國會,淩言不怕呂知良聲張,一來他說的話沒人會信,二來信不信都不要緊。

呂知良要麽占山為王,要麽被趕下山頭,二擇其一,沒有退路。

淩言其實心底裏一直看不起這個老頭,博奇穩重,康澤硬掙,他們都從容不迫,底線分明,可是眼前這個老頭卻連他倆的的三分之一都不及,除了會熬資歷外,幾乎一無是處。

呂知良若是之前找他一起謀劃,他還會敬他幾分膽色,但是他居然這樣沒頭沒尾地跑來指責他,有賊心沒賊膽地說他造反的姿勢不對。淩言只覺得搞笑。

“呂叔,您不要這麽緊張,”箭在弦上,淩言也只能蘿蔔加大棒,盡量和緩道,“我們就要成功了,您的聲望實力也完全可以放手一搏,首相和內閣都會樂見這個結果,您完全沒有後顧之後啊……”

淩言明明累了一天,鄰近下班卻要應對這個炸毛的老頭,他又恐吓又安撫又畫大餅,費勁半天口舌才穩住呂知良,等到終于把人送出辦公室,他攤在辦公椅上,感覺自己已經精疲力竭。

淩言問何小姐,“你感覺他會說出去嗎?”

何小姐也有些拿不定,“應該不會吧。”

淩言沉默地坐了一會兒,拉開抽屜撿了一瓶香水噴在耳根,慢慢道,“你幫我問問議長今晚有沒有空,跟他說今晚我要去他家。”

“啊?”臨到此時,何小姐也懵了,“先生,我們不按原計劃走了嗎?”

淩言那香水的味道極特別,平時只有單獨見康澤的時候才會噴一點點,草木的腥氣混着麝香味,原始而刺鼻,讓人很容易聯想起交配季節發情的母獸。有種無可救藥的、粗野的性感。

“呂知良不中用了。”淩言看了她一眼,目光像是冬天裏的錐子。

局開了一半,隊友卻可能反殺一刀,現在囚徒困境已成,他也只能當機立斷、卸貨保底。這也是康澤曾經對他說的:當你開始行動的時候,只要邁出了第一步,那途中任何心慈手軟都是不必要的——你要麽不做,要麽就做到底。

淩言深深地看了何小姐一眼,明明是心意已決的樣子,他卻像是想到了什麽,嘴唇輕輕哆嗦了一下,“Hola我求你個事兒。”

這樣示弱的話和他太不搭,何小姐被他一個“求”吓了一跳,趕忙道,“您說您說。”

淩言有些難堪的看着她,“我跟康澤的事兒,你別跟祁思明說……”

他大概是覺得自己是在背叛祁思明吧,神色一時間竟有孩子般的無措,“幫我個忙,一句也不要提,什麽都別說,以後我再也不去康澤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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