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Ainalaiyn」
第58章 「Ainalaiyn」
在廢棄教堂結婚究竟能不能算數?
——在付汀梨接收到的教育裏, 即便喬麗潘和付問根的婚姻并不是一個成功案例,甚至走到最後已經變得衰敗而醜陋。
但她仍舊認為婚姻都是誓以皦日的。
這是一段以生命為媒介,只要說之于口、便遠遠大于法律效力的自我宣言。
她覺得自己沒有在開玩笑, 也不是心血來潮過家家。但她扪心自問, 自知這句話還是說得太快, 太過驚世駭俗。
畢竟她們重走一號路的旅程才開始不到四十八個小時,承認彼此的愛人身份也不到四十八個小時。
毫無疑問, 這是她做過最痛快也最新鮮的一件事, 像走火入魔, 又像飛蛾撲火。
以至于她覺得甚至如果有一天她死了,那她的墓志銘上也要刻上一句“不後悔”。
以至于在這句話之後,她纏緊孔黎鳶裹着紗布的無名指,很坦誠地說。
“我沒想到一切會這麽剛剛好。”
剛剛好孔黎鳶需要很多很多愛,剛剛好她想要給孔黎鳶很多很多愛。
剛剛好孔黎鳶想讓她記住她, 剛剛好她想記住每時每刻的孔黎鳶。
剛剛好孔黎鳶帶她來到廢棄教堂,剛剛好她們面前有一個神聖而頹廢的十字架。
剛剛好她們無名指上同一個位置有同一道疤,剛剛好這道鮮紅的疤上缺一個戒指。
剛剛好, 她找到了五年前返程時兌換的一對戒指。
高海拔的大風刮過廢墟碎石牆皮,發出撕扯時間的呼嘯聲。付汀梨的手心仍然敞在遍布灰塵的空氣中。
她想孔黎鳶一定懂她這句話的意思, 才會沒有問她“你是在過家家嗎付汀梨”。
而是将她手心那對銀質戒指中的一枚拿過來, 輕輕套到她的無名指上。
溫涼手指勾撓她的掌心, 然後在鼓脹到滿是心跳聲的風裏, 有些散地笑一下。
問她,“這麽早結婚是不是不太好?”
顯然, 這個女人的行為和語言并不一致。付汀梨也将自己掌心剩下的一枚戒指拿起來。大概是被風吹久了, 手涼得有些發抖。
拿起了孔黎鳶無名指還綁着紗布的那一只手,當然戴不進去。
交換戒指的時候還拿錯手了, 好像顯得她有些不太聰明。付汀梨抿了一下唇。孔黎鳶笑了笑,很主動地将另一只手遞過來。
她成功地将戒指戴到了孔黎鳶的無名指上,很滿意地松了口氣。
然後又和體溫發涼的女人牢牢地牽緊手,掌心貼着掌心,瑟縮着,像是手心紋路脈絡在這一刻無限漲大,瘋狂地生長在了一起。
“哪裏不好?”她盯着她們交握的手心,又問。
孔黎鳶輕輕嘆一口氣,“畢竟你才二十五歲。”
這聽起來像是在開玩笑。于是付汀梨配合地笑了一下,然後有些故意地說,
“畢竟孔老師也才二十九歲,太小了,是沒見過什麽世面,沒愛過幾個好女人和壞女人,有點吃虧。”
甚至還佯裝嘆一口氣,
“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後悔這麽輕易就和我在一個廢棄教堂裏結婚。”
她以為她把孔黎鳶的話搶着說了,孔黎鳶就沒話說。
誰曾想孔黎鳶不僅不反駁,反而還很散漫地笑一下,
“要是我真的後悔了怎麽辦?”
付汀梨在這一刻猜,十歲之前的孔黎鳶,在扮演完美乖順時,也會在不經意間透出一點孩子氣。
——譬如很聰明地利用自己的乖巧,找來開鎖師傅給自己的姐姐分享蛋糕。
就像那個模糊的錄像帶,也像此時此刻。
“後悔了就離。”付汀梨答得很直接,手裏卻把孔黎鳶牽得更緊。
孔黎鳶很突然地摸了摸她的臉,手涼浸浸的,
“原來你這麽狠心的,說離就離。”
“那當然!”付汀梨承認得很坦蕩。
孔黎鳶發出一聲極為輕微的嘆息,“那我不能輕易後悔了。”
“你不能後悔。”付汀梨強調。剛說完,她就下意識地磨了磨對方手指上的戒指,發現這之間的間隙很寬松,是并不合适的尺寸。
于是笑得眯成了一條縫,
“難怪孔老師想後悔,原來是因為這戒指這麽不合适。”
一邊說着,她一邊将她們交握在一起的手微微擡起來,就着淌進來的冷白月光仔細端詳無名指那一對銀色戒指。
嘆一口氣,“不過這可是我五年前買的十盒煙兌換來的呢,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孔黎鳶總算被她逗出今夜第一個松弛的笑,笑得睫毛下的陰影都顫顫巍巍的。
平白生出單薄而迷離的引-誘來。
“五年前什麽時候買的?我怎麽不知道?”等笑完了,又這樣問她。
“你當然不知道。”付汀梨将她們的手放下來,十指相扣,戒指邊緣抵着瑟涼的皮膚。
“因為這是我返程的時候買的。”
那時候她們已經沒有在同路了。孔黎鳶停頓片刻,“你一個人返程?”
“沒有,我媽把我接回去的。那會我傷都好得差不多了,已經能開車了。
快到舊金山的時候,正好開到我們送走Nicole的那條街,正好又停到了那裏,正好看到別人在抽這個煙。”
“我就想着自己買來抽一抽,看看是不是真的那麽好抽。然後莫名其妙,就被店員推銷了十盒,結果一盒都沒抽完全送給我媽了,我媽還嫌棄說煙味太淡,稀奇古怪的。”
于是她只留下了這一對戒指。
說不清為什麽,明明是一對粗制濫造、包裝很簡略當作營銷的銀戒。
拿來過家家都該是嫌便宜的。
卻被她留了那麽久,怎麽扔也扔不掉,最後還是跟她一起回了上海,如今又跟她一起來了加州一號公路,這個廢棄教堂。
一切好像都那麽剛剛好,差一點點,就不是此時此刻。~
想起當時喬麗潘嫌棄那十盒煙煙味太淡的語氣,付汀梨還笑了出來。最後,很輕松地将五年前的返程,歸為一句,
“不過,換了這麽一對戒指好像也不錯。”
說完。又瞥到孔黎鳶受傷的那只手,看那有些卷皺的紗布。
于是有些不滿地皺了皺鼻子,“你這只手該換紗布換藥了,不然到時候要發炎。”
大風刮過來,孔黎鳶身上的體溫變得更涼。付汀梨沒聽到孔黎鳶說話,有些擔憂地擡眼,但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
那只被她牢牢牽在手裏的手就松開。隔着被揉皺的紗布捧住她的臉龐。
目光游離而深邃地淌到她眼底。
“孔黎鳶,你真的出了很多汗。”付汀梨說,“而且手上……”
她也去摸了摸孔黎鳶的臉,“臉上,肩上,都很涼。”
又去觸碰孔黎鳶敞開的其他皮膚。不出意料,都是涼的,瑟縮的,濕的,貼緊那瘦削的骨骼,在她掌心裏有些硌人。
可孔黎鳶沒讓她繼續下去,而是在波光粼粼的冷汗裏,同她十指相扣。
不由分說地将她吻住。
高海拔氧氣稀薄,她溫涼的唇貼近她,用一個異常酣暢而痛快的吻,奪走她肺裏的氧氣和所有的跑題。
吻到最後心肺都有點痛,像是在向她訴說這場情早已向她布下天羅地網。
恍惚間睜開眼,她看到孔黎鳶抵住她的額頭,溫熱鼻息打在她的臉頰。
她朝她笑,眼邊隐約有她的金色頭發游離,比剛剛那個吻還要浮靡。
“付汀梨,我不會後悔。”
在這一刻她想她不會忘記,這天她在陳舊而頹廢的十字架面前,同一個女人橫沖直撞地結婚,然後接一個共享心肺的吻。
已經比任何誓詞都要動人。
-
再回到低海拔的旅館房間,已經算是深夜。
其實付汀梨能感覺到,在今夜輕飄飄的幾句自述之後。
孔黎鳶面對被自己活生生揭開來的那個疤,表現得已經比她以為的要好。
雖然她仍然止不住懷疑,有可能這僅僅只是一種游離的溫和。
但回到旅館之後,孔黎鳶并沒有再說其他,只是很配合地讓她給她換紗布,上藥。
在這之後,便很聰明地一直撫摸她的金色頭發,也沒讓她有時間有精力來說其他。
以至于,當付汀梨再次将唇抵在女人的耳後,肋骨很用力地貼近女人的尾椎骨時。
像是骨骼在用力向對方生長,在汗流浃背間她再也想不起其他。
直至她眼皮昏昏沉沉地挨住下眼睑,受傷的腿被很小心地握住,而後搭在這人腿上。
才在恍惚間發現,孔黎鳶頭一次在這個時候沒有倚靠在牆邊,抽一根模糊而氣息甜膩的紅酒爆珠煙。
而是很小心很妥帖地,将濕涼涼的臉埋進她微凸起來的肩胛骨。
“孔黎鳶,你怎麽還在出汗?”她稀裏糊塗地問。
而女人只是輕輕笑了一下,又用手指輕輕刮過她的眼皮,音色沁着一點潮濕的疲懶,就已經像是帶有讓她獻祭的魔力。
盡管她只是模模糊糊地和她說了兩個字,
“睡吧。”
在徹底入睡之前,她知
曉,孔黎鳶将她的戴着戒指的手牽得很緊。
于是她又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地拍了拍孔黎鳶的後腦勺,想再說點什麽。
但下一秒就果真睡了過去。
直至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極為劇烈的一聲響,像是有什麽東西砸在了地上,還混雜着一些淅瀝而模糊的水聲。
她猛地睜開眼,心跳很快很快。
一摸身旁,是涼的,空的,沒有人。彼時,黎明還沒浮出,深夜還在她眼皮子底下凝視着她。
整個房間是黑的,但淌了一些窗簾的灰藍色進來,像公路電影主角分別之後的夢醒時分。
付汀梨茫然地在黑暗之中環顧四周,她找不到孔黎鳶。
但她相信孔黎鳶不會把她扔下。
于是有些費力地撐着自己站起來,随意套上一件充盈着桂花氣息的T恤,光腳踩在地面,剛踏了一步。
她自認為腳步聲很輕。就在這個時候,浴室的細小水聲還是停了。
這一刻她有種難以言明的直覺——孔黎鳶就在浴室裏。
沒有開燈,或許是站着,或許是坐着,一個人,孤零零地,躲在一個潮濕密閉的空間。
她們中間只隔着一扇單薄的玻璃門。可孔黎鳶在門裏面想什麽,做什麽呢?
付汀梨沒有拄拐,而是用手撐着,一步一步往那邊走過去,皮膚隔着金屬戒指抵在牆邊,有些疼,有些涼。
但她已經認定這是她們的婚戒。
她艱難推開那扇異常單薄的門,灰藍色光影跟着她推開的縫隙淌進去,隐隐照亮一個被水浸透得有些模糊的女人輪廓。
當然是孔黎鳶。
濕氣瘋狂地往外湧,孔黎鳶靠坐在冰涼的牆面,濕着頭發,穿一件印花T恤,光着腿。
弓着背,臉埋進膝蓋之間的空隙,蝴蝶骨從濕透的T恤中往外凸起。
像是蜷縮在孤獨空間的幼鳥,不被人發現就會永遠被囚禁,直至生命悄然凋謝。
“孔……”付汀梨恍惚間張唇,只說了一個字,喉嚨就幹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而孔黎鳶像是發現她的到來,微微抖了一下。緊接着很遲鈍地擡頭,目光迷茫。
直到很漫長的一段留白之後,才像是終于聚焦,認出她是誰。
然後垂了垂睫毛,對她有氣無力地笑一下,“是不是把你吓到了?”
付汀梨很緩慢地撐着自己走過去,光腳淌着浴室裏那些冰冷的水。
也許她在這一刻應該說些什麽。但她突然發現自己變成一個連說話都困難的小孩。
于是她只是走過去,在孔黎鳶格外迷離的目光下,坐在了她旁邊。
受傷的腿本來懸着,但孔黎鳶很配合地将腿墊在下面,不至于讓她石膏也浸到水。
腿貼在冰冷的瓷磚上,連皮膚都緊縮。但她沒有退縮,只是這樣坐着。
因為她知道孔黎鳶現在大概覺得很熱很不舒适,但這種時候這個女人的體溫卻很涼。
于是她有些鼻酸地展開雙臂。
孔黎鳶就很順從地将臉埋進她的鎖骨,整個人快要蜷縮在她懷裏。
濃烈而缱绻的桂花氣息飄過來。付汀梨主動說,“這個沐浴露的味道很好聞。”
“桂花,上次在薩利哈家裏用的那種。”孔黎鳶笑了一下,但聲音很沒有力氣,“後來我就一直在用。”
付汀梨的心口泛起澀意,她不知道孔黎鳶在北疆那段時間到底有多開心。
才會在回來之後買很多薩利哈給她們的糖果,用同樣香味的沐浴露。
“我也喜歡。”她只能這樣說。
“你不要擔心我。”
“我沒有。”付汀梨知道自己撒謊了。
孔黎鳶大概也知道她在說謊,試圖和她解釋,文學城
“我就是做了一個夢,然後覺得好熱,想起來洗個澡,洗了之後還是熱,就在這裏面坐一會,覺得比在外面舒服。”
“做了什麽夢?”
“夢到火。”
“是那場火嗎?”
“是,火燒得很大,我很熱,然後她掐住我,說我已經得到這個世界上太多太多愛,所以最應該在愛裏死去。”
“這句話不正确。”付汀梨緊緊抱住她,一遍又一遍地強調,“不正确。”
“好,不正确,不正确。”孔黎鳶才像是在哄她的那一個。
付汀梨卻能聽出來女人呼吸裏的雜亂,于是她用力抱住她快要被折斷的背脊,知曉這一切還是終于來了。
她早就猜測,如果是那麽風平浪靜的一件事。
如果是接幾個吻、做幾次就能忘記這一切,那孔黎鳶不會讓自己孤獨游離在這世間這麽久,只為了讓她不被自己困住,可以想走就走。
可她還是低估了心疼這種情緒的強大。這幾乎讓她變成一個盲目到想要胡亂求醫的人。
她用手指抵住孔黎鳶的後頸,想要瘋狂地按住她的唇,甚至想咬她一口,用疼痛來轉移她的注意力。
可是在這之前。
滾熱的液體先淌到了她的喉嚨。這很直接,很像是給她一把刀,挖她的心割她的骨。
又像是有一把火,從骨頭縫隙裏透進去,洇進她的五髒六腑,燒盡她的血。
她的手無力地縮了起來,緊接着,很遲緩地意識到——孔黎鳶哭了。
孔黎鳶怎麽會哭呢?那麽強大那麽無堅不摧的一個人……
污蔑她謾罵她的謠言沒讓她哭,那一場燃燒一切的大火沒讓那個十歲就所向披靡的孔黎鳶哭,被無數個利益方逼到孤立無援的境地沒讓她哭,就連在懸崖邊那一個吻裏她只是掉了一滴鹹澀的淚……
究竟是什麽事,會讓這個人在這個時候哭成這樣,到了全身發抖的地步?
付汀梨慌亂到幾近要将這一個真真切切的事實認作荒唐。
而這個事實很快便将她壓得動彈不得。過了很久,那些滾燙的液體變得更為真切時,她不得不顫唞着聲音問,
“你哭什麽啊孔黎鳶?”
在這一個問題之後,孔黎鳶将她抱得更緊,一滴又一滴滾燙的液體淌到她的頸下。
她好想替孔黎鳶擦眼淚,可偏偏這個女人無聲無息地環抱住她,哭得也無聲無息。
良久,孔黎鳶終于發出聲音,氣息緊貼着她的肩胛骨,有些涼,
“我心疼你。”
“你怎麽會心疼我?”付汀梨覺得不可思議。
“因為你推開這扇門,看到這樣的我了。”大概是因為在哭,孔黎鳶說得很模糊。
付汀梨恍惚間看向被她推開的這扇門。
霧面玻璃被水汽充盈着,很模糊,映着抱在一起的兩個年輕女人,淌在灰藍色的地面,敞開的皮膚都漾着水光。
一個仰靠在牆邊,受傷的腿搭在另一個人的腿上。另一個人把臉埋在她的懷裏,背對着這扇門,蜷縮着。
很親密很狼狽,像擁抱又不只是擁抱。
一對嶄新愛人之間的擁抱,映出來的影子竟然很像是生長得奇形怪狀的怪物。
她靜靜地看了一會,知曉孔黎鳶究竟是什麽意思。但只覺得由孔黎鳶來說這句話,簡直太過荒唐。
她有什麽好值得讓人心疼的,剛和喬麗潘團聚,又剛和自己愛的女人結了婚,腿上的石膏也快拆了,回國就有一份自己滿意的工作。
她沒什麽不好的。
“是我自己想要推開這扇門,想找到你,想看到你的。”她輕輕地碰一下孔黎鳶溫涼的手。
兩枚戒指抵在一起,好像憑空發出轟鳴,堅韌地叫嚣着已經圈在一起的愛意。
她突然很想親親這個女人。文學城
而孔黎鳶卻将沾滿淚水的鼻尖,貼緊她的心肺,*
“你本來可以,不用愛我這樣的人。”
這個說法簡直毫無道理。在這一刻付汀梨想到很多話可以用來反駁。
但她撫着孔黎鳶濡濕的發,只輕輕說了一句話當作回應,
“可我就是愛你。”
水龍頭已經關閉,但還是有滴滴答答的水淌下來,遞在濕浸浸的瓷磚上。
孔黎鳶的呼吸聲就隐藏在這一滴一滴的水裏,稀薄而緩慢。
滴了七八滴之後,付汀梨又提出一個問題,“你知不知道,在哈薩克語裏,愛人應該怎麽說?”
孔黎鳶只是沉默。
付汀梨靜靜地盯着她敞開的細瘦後頸,又繼續說,
“不只是你學過的Joldas,還有Ainalaiyn,也可以用來表示愛人。”
“這個詞是有來歷的,它最開始描述的,只是一個哈薩克治病術士在治療病人時,會繞着這個病人旋轉,由此将病人的疾病轉移到自己身上的故事。”[1]
“這是一種偉大而無窮無盡的愛,于是被哈薩克人用來稱呼最親密的愛人。”
孔黎鳶還是沒擡起頭來看她,只是輕輕笑了一下,然後提出了一個很迷惘的問題。
“可我真的值得這種愛嗎?”
“這個世上沒有誰是不值得被愛的。”
“哪怕我會給你帶來壞的一面?哪怕你推開門看到我這個樣子會覺得難過但我還是讓你看到了?哪怕我明明知道你的腿受了傷還讓你在這裏陪我,拖着你不讓你離開我?”
“我沒有想要離開。”
“我知道你想陪着我,也知道你心疼我。但如果我不是這樣一個人,你不必愛得這麽辛苦。如果這時候我不在這裏,你也不必坐在陰冷潮濕的地面……”
這個被抛卻在腦後的問題終于還是來了。付汀梨知曉她們無論如何都避不過。
以前,她覺得她和孔黎鳶是完全相反的兩個人,她太天真,她總是自厭。
而到了如今,她只覺得她們是兩個很類似的人。
——都很天真,很稚嫩。
試圖在這個崩壞的、病态的時代,義無反顧地做一個逐夢者。
試圖抓住愛這條亘古不變的真理。
“我媽之前對我說過,我們兩個都是把‘愛’這個東西看得很高很重的人。我之前不知道,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但現在我知道了,這絕對不是壞事。因為如果我們不是這樣的兩個人,就不會遇見。我說我們結婚吧,除了你不會有另外一個人,下一秒就在那個廢棄教堂給我戴上戒指。”
外面的光影淌進來,好像已經變亮了許多,好像已經快要接近黎明時刻。
付汀梨能感覺到,孔黎鳶正在緊緊地抓住她,這是一種肉眼可見的回應。
于是她敞亮地笑一下,“你之前問過我,愛到底是什麽。我和你說,愛當然是很好的一件事。”
再很輕很輕地按住孔黎鳶濡濕的背,“但我現在不這麽想了。”
“你已經覺得愛沒有那麽好了?”
孔黎鳶似乎是誤會了她的意思,開始顯露一種之前被藏匿起來的消極。
“不是。”付汀梨很平靜地搖頭,“我現在只覺得愛這個東西很複雜,也比我們想象得要寬容。”
“太好太純粹是剪不斷撕
不裂的血濃于水,太壞太醜陋就是惡心人的玩意兒。”
“可如果加上主語和賓語,變成我愛你,那就是我愛你的好愛你的純粹,也愛你不那麽光鮮亮麗的陰暗脆弱愛你不為其他人所知的真實。”
“也有可能會受傷可能會痛苦,但如果不愛不貪戀,那對我來說就是白活一場。”
這種感覺她前陣子已經體會過,也清楚在那之後就只剩下貧瘠和麻木。
所有人都說她無論做事還是想事,都天真都倔強,像心甘情願地活在一場夢裏。
後來她覺得自己變了。
別人也覺得她變了,說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充滿活力總是笑對一切。
但只有孔黎鳶一次又一次地和她說她沒有變。
再後來,她又開始懷疑,變或者不變都不是一件好事,甚至開始懷疑自我。
但只有孔黎鳶和她說她這樣很好。每一次都是如此。
如今她已經确定,對她這個寧願在俗世裏天真的人來說——沒有愛,那簡直比死還難受。
并且也明确知曉,歸根到底,孔黎鳶和她是同一種人。文學城
當下她終于能回答這個問題。
而這世界上只有孔黎鳶能理解、能接受她給出的答案。
如同一只蟄伏在黎明破曉前的脆弱飛鳥,被釋義為她的同謀——在一個擁有翅膀将會被定義為犯罪的時代。
在一段長時間的緘默之後。孔黎鳶終于擡頭看她,用冰涼的手指捧住她的臉,觸碰她年輕而飽滿的面部骨骼。
她用一種類似想要将她吞噬進去的靡郁眼神望住她,裏面有旗鼓相當的情意和痛苦。
“既然門已經推開,那你可能跑不掉了。”
仿佛在這一瞬間,付汀梨才開始讀懂這個女人的悲傷和妄念。
卻沒有像之前設想的那樣直接親上去。
這個時候她不願意被任何情-欲綁架。只是很輕很輕地環住她的肩,腕心脈搏貼在她的蝴蝶骨。
風刮進來,将敞開的門刮得哐當一聲響。她将這個涼瑟的擁抱持續得更久,然後和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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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