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教父

教父

「1」

「boss，醒過來吧，雖然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但我和骸大人永遠都會陪在您身邊。」

她比暗紫眸中印出的傷痛之情不假，含淚轉身的那一秒整個世界都仿佛幹冰浸潤過的玫瑰一樣碎裂了，熟悉的鈴铛的聲音急劇嗡鳴，甚至蓋過了超直感尖銳到劃破大腦皮層的警報，沢田綱吉捂住耳朵，身體下意識的俯蹲、跪趴下來，徹底失去意識的前夕，他咬破了埋藏在舌根深處的監視器。

藏得有夠深的，這時候才讓他發現……誰幹的？骸嗎？阿武嗎？reborn嗎？還是說隼人呢？

不管是誰都好，他可愛的、鮮活的、溫柔無比的，小小的夥伴們，只要他們可以平安無事，他身上發生再多也無所謂。

去他媽的墓碑。去他媽的輪回規則。去他媽的未來記憶。

強撐着從地上擡起頭來，渾噩不清的視線裏什麽都看不見，拼命瞪大雙眼也只能看見霧小姐被時間切割成玻璃碎片的一塊塊零散軀殼。

「我會救大家的——」

他嘶聲吼出來。

「我的夥伴們必須完好無損的留在世上，缺少任何一個人都不可以。為此，哪怕要我繼續在這裏滾一百年的石頭也無所謂，一千年也無所謂！」

在未來的十代目首領聲聲泣血的諾言之中，循環的世界再度迎來盛大的昨天。

「2」

循環次數：九周目日期：8月15日  周二  早

時間線重置了。

或許是他觸碰到了什麽不可言說的禁忌，那該死的鈴铛聲居然提前了一整天出現，簡單粗暴的将他倒帶回了循環第一天，行事比某黑衣小嬰兒家庭教師還要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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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耳朵都快起繭子了的新聞播報：「今天一定會有一個舒适的好天氣！」

這回的沢田綱吉倒是對主持人的衣着打扮談吐舉止沒什麽意見，平靜如水的洗漱完畢後，他親自泡了杯咖啡放在reborn常坐的位子上，沒加方糖，溫度适中，嘗起來微苦有回甘——應該算是合格吧，作為最簡單的手沖咖啡來講。

「今天你還挺有興致的嘛，是有什麽好事？」碧洋琪照常調笑他，「簡直像個賢惠的妻子一樣。」

「哪裏哪裏，比起’毒蠍子’小姐的溫柔體貼，我到底還是略遜一籌。」綱吉彎下眸子，游刃有餘的将話題抛了回去，「reborn好像要出遠門呢，碧洋琪不一起去嗎？」

這小子，一夜之間長大了十歲似的。碧洋琪秀眉一挑，拉長了語調回他：「你也知道我不夠那個權限，小子。」

我也沒那個權限。沢田綱吉心想，他都沒帶我去過——雖然這大部分都是循環的鍋。

「在聊什麽呢你們兩個，真罕見。」

reborn的腦袋悠悠從綱吉身後竄了出來，悄無聲息到宛若一道鬼影。

即使早已對這樣稀疏平常的惡作劇免疫，但沢田綱吉還是不可避免的僵了一下。

「reborn，早安。」

他笑着對那人打招呼。

「早。」簡短的打了個招呼，reborn借助徒弟的胳膊當踏板飛速落座，抿了一口桌上的咖啡後滿意的點點頭，「蠢綱，進步不小，比上一次泡出來的漿糊好多了。」

「……還真是多謝誇獎啊。」綱吉無奈道，餘光瞥到仍舊在廚房中忙碌的奈奈，心中逐步有了一個不成型的計劃。

不合時宜的曲子。

僅剩幾顆的星星。

正确的夢游路線。

他不想再嘗試所謂正确的路線了。

吃過早飯，綱吉第二次提出要送reborn去機場，一雙黝黑透亮的大眼睛審視意味的注視着他，良久才松口，你想來就來吧。

彭格列的轎車十分舒适，綱吉被安排在第二排窗邊的位置，窗外風景閃爍，一路上兩人難得的沉默。

「蠢綱，有話就說。」

還是reborn率先開口。

「我沒什麽要說的，只是想送送你。」

沢田綱吉回以标準的大空微笑。

車繼續行駛着，并盛附近的停機坪建在一個相當偏僻的地方，沢田綱吉默默數着從一到十的數字，無聲控制着一撮小火苗鑽入車子內部，随時随地可以發生爆炸。

別誤會，他沒有想帶着老師一起下地獄的意思，只是新學會的火焰技能有點酷炫，想給reborn看看。

嘶喀。嘶喀。嘶喀。

冰塊凝結的聲音。

「別做蠢事，你已經夠蠢了。」

reborn淡淡提醒他一句，眼見着改良版本的死氣寒冰一路蔓延至腳邊，負責開車的家族成員已然昏睡過去，油亮的黑色轎車打着滑在山路上漂移了幾圈，好在最終平穩着陸。

「抱歉，reborn，我必須得打破這個事件才行。」

沢田綱吉下意識對老師露出犢羊般無害的神情，手上卻是絲毫不帶猶豫的給小嬰兒套上一層火焰戒指，「就一天，請你多留在這裏一天，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老師配合。」

reborn盯着右手無名指上那個小到近乎看不清模樣的、躍動着金黃色火光的戒指，眸中一閃而過的異樣情緒晦暗不明：「好。」

「即使你不願意也——什麽？！你同意了啊。」正準備搬出第二套說辭的沢田綱吉大為震撼的看着他，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抱歉、不……謝謝，reborn……」

話音未落，他盡職盡責的家庭教師便一記飛踢襲來：「要耍酷就給我一口氣耍到底，扭扭捏捏的丢死人了！」

自始至終，reborn沒有問過他一句為什麽。

他大概是懂，他或許明白，但他們都不能說。

「3」

循環次數：九周目日期：8月15日  周二  午

第一次在循環生涯中帶着reborn到處跑，沢田綱吉心情頗為舒暢，連帶着路邊狂吠的吉娃娃都看順眼了些，光是目光掃視一遍還不夠，他甚至停下來從兜裏掏出了半截火腿腸。

「它剛剛在罵你：讨厭，滾，離遠點。」

reborn好心翻譯道。

「我突然覺得還是別喂了。」

沢田綱吉撤回了半截火腿腸。

環視了一圈又一圈街道，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家光的離婚協議書還沒送來，陽光璀璨到像是全碳合金打造的閃光燈又加了好幾個打光板——等一下，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陰雲密布預備着下雨嗎？

難道——

他瞥目望向不遠處坐綱吉牌轎車坐累了特地下地活動筋骨的家庭教師，意識到原來reborn也是一個燃燒的太陽，而他是這世上唯一一株天賦異禀又待價而沽的向日葵。

「綱。」reborn喊他。

「我在。」他當即回應道。

「阿綱。」

「是我！」

「沢田綱吉。」

「在！」

「彭格列十世。」

「……嗯！」

「教父。」

「不。」

「教父。」reborn回過頭來，黑眸閃動着純粹的碎光，再次重複了一遍，「您想來點Golden Dream還是Manzanilla？」

不。別用那個稱呼喊我。

沢田綱吉保持着體面的笑容，左手的小拇指卻開始不自覺地痙攣，他深吸一口氣，随即轉過身去想從襯衣口袋裏摸些什麽，卻只抓了個空。

寂靜，長久的寂靜。

「我會考慮的。」約莫五分鐘過去，他終于回道，「我真的會考慮的，reborn。」

沢田綱吉心裏閃過一個可怕的猜測，就連細思都不敢去想，可記憶閃回從不受控制，他的腦中湧入許多零散的畫面和片段——愛和恨交織在一起打翻了一地的煙頭，不明死者染血的屍檢報告單、一樁樁一件件無力回天的争鬥、以及意大利街頭濃墨重彩的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