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禁忌之果

007.禁忌之果

007.禁忌之果

男人夾着電聲的低音，隔着手機屏幕沉沉地掉進她的耳內。

“……是徐醫生嘛？”

她的眸子閃過一抹情緒。

雖然已經認出了對方的聲線，但是樸彩錫還是會因為禮節性的問題，反問了對方一句。

可是只有樸彩錫才知道，她并不只是單純地出于禮貌的習慣才這麽說。

“嗯，是我，彩錫小姐。打擾了。”

電話那頭的徐文祖走到了擺着社區服務合照的桌架前，薄薄的玻璃片亮出了一束斜光。

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自己的面孔上。

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如同幽深的池潭，把所有事物一聲不響地拽進他眸中。

“……請問徐醫生您有什麽事情嗎？”樸彩錫勉強地打起精神，一邊邁出醫院的大門，在醫院路邊口找了不太曬的樹陰處停了下來。

“是這樣的。”他黑色的眸子似是閃爍過類似于狡黠意味的情緒，漫不經心地開着口：“前幾天我給你配了一些消炎藥，但是今天來了一批新的藥，藥效是要比我昨天晚上配的藥要好。嗯……所以想請問彩錫小姐今晚有空過來換一下藥嗎？”

樸彩錫抿了抿下唇，拿住手機望向碧藍的天空，歪着腦袋思索了一番。

“是今晚過去換藥嗎？”

“诶，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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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祖通過她有些無力的聲音，好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抱歉啊，徐醫生。今晚恐怕是不行了。”

果不其然，電話那頭傳來了樸彩錫的拒絕，徐文祖聽出了她言語裏不經意間透露的筋疲力盡。

“請問可以推遲到明天或者後天去拿嗎？”

樸彩錫确實目前沒有什麽精神去應付這些事情。成耀漢的話已經夠讓她心煩了，現在她更想找個沒有人的地方自己待一會。

“這樣呢…”電話那頭的徐文祖應了一聲，聽不出來他傳達着什麽樣的情緒，但卻聽起來很舒服：“沒有什麽問題，如果是不太方便的話，什麽時候過來換藥都是也可以的……”

“好的，謝謝您，徐醫生。”不知道為什麽，樸彩錫總是能夠從徐文祖的言語中得到支撐起自己精神的力量：“今晚的話的确有空，但是實在是不太方便……”

“啊，是這樣嗎…？”

徐文祖捏着手機，目光從容不迫地從合照上緩緩移開。他轉過身來，對着迎面而來同他打招呼的護士小姐禮貌性點了點頭，而又直直地走進自己的辦公室裏。

“冒昧地過問，彩錫小姐是身體不太舒服嗎？”

徐文祖的聲音中充滿了儒雅的關懷，恰當好處的禮貌又為他增添了幾分親切的意味，讓樸彩錫根本沒有讓人想要把電話挂掉。

反而讓人有種想繼續聊下去的沖動…

“恩，是呢。稍微有點…”順着他的話，樸彩錫忍不住嘆了口氣。

此時徐文祖的來電對她來說毋庸置疑是個很不錯傾瀉情緒的地方，但是她仔細想了想又覺得這樣不太妥當，滑到嘴邊的話又噎回了肚子裏：“情緒有些糟糕，所以想要自己待一會。嗯…大概是這樣子的情況。”

“看來彩錫小姐像是遇上煩心事了呢。”

徐文祖有無意識地抛出新的話題，他的聲音裏宛若捎着些淺淺的笑意，樸彩錫穿過那有如大提琴般弦奏的聲音，幾乎可以想象電話那頭的男人嘴角邊微微彎起的模樣。

“嗯，差不多。”樸彩錫還是不太願意把事情說得太清楚，話語間有些含糊其辭。

“……這樣的話，因為不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我也不知道怎麽幫助彩錫小姐。”徐文祖動了動唇，電話那頭的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稍微有些愧疚的意味，但是他的目光卻漸漸地沉澱，面色沉着：“我感到很抱歉，好像沒能幫上您什麽忙。”

“請您別這麽說…。”聽到他這話，樸彩錫感到更加無地從容了，內心仿若有什麽情緒在像氣泡般發酵：“徐醫生您願意聽我發牢騷，我已經很感激不盡了。”

“而且說句實話……”

藍空中的白雲被風輕輕地吹了又吹，滿是花的氣息在周遭處随處飄揚，她腦海中想起了剛剛在醫院裏與成耀漢的對話，莫名感到委屈的樸彩錫吸了吸鼻子。

“本來确實想找一個地方安靜地坐一下午，但剛剛徐醫生打來的電話，跟我聊了一會兒後，壞心情忽然就沒有剛剛那麽糟糕了…”

徐文祖垂下了眼睫，手指平放在桌上重重地敲了幾下，臉上的表情也随着樸彩錫的言語變得陰沉了許多。

“……是有誰欺負您了嗎？”

“沒有，其實是我的問題。”

電話那頭的樸彩錫說着搖了搖頭，緩過情緒來。接着她忽然看到了亮起來的手機裏的通話時間，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耽誤了對方好久。

“抱歉，徐醫生。我好像總是會不自覺地跟您說了很多廢話…不好意思占用了您的工作時間。”

“彩錫小姐，說這種話就太見外了。”徐文祖又在桌上重重地敲了幾下，隔着手機通話樸彩錫也看不見對方的表情，她只能從聲音中判別對方的情緒似乎有些關心的意味，“怎麽能說是在說廢話呢……”

“只不過是遵從本性、把憋在心裏的話講出來罷了……就像有憎恨的人就去憎恨……有想罵的人就去罵一樣……這種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樸彩錫坐在長凳上，她垂着腦袋看着散着落葉的地面，聽着他的話的同時，目光顯得有些渙散。

而另一邊，徐文祖那低沉舒緩的、帶着節奏感的話語揚進了她的耳裏，帶着絲絲的蠱惑。

“而且……”他故意拉長了尾音，卻又一字一句地念得很清晰，像晃着鈴铛的咒語在耳旁邊纏繞：“我也不希望彩錫小姐對我有所隐瞞……”

他總是能夠将自己僞裝得很好，詐騙性極強的美貌外表下，其實……隐匿着他人不知的一面。

像藏住了尾巴的狡猾狐貍。

然而，電話中回應他的只有樸彩錫淺淺的呼吸聲。

“徐醫生……”

“對其他人…也都這麽在意嗎？”

她停頓的言語中，帶着不自信的遲疑。

然而此刻，徐文祖卻沖她發出了然的笑聲，那尾音間，似是還帶着難以掩飾的顫音。

樸彩錫更加貼近了手機，同時又帶着幾分畏怯，害怕從他嘴裏聽到讓自己不舒服的答案。

“…不是哦。”

她似是失去理智般地、更多是出于本能的地，怔忡地微張着嘴巴。

“這些話，我只對彩錫小姐一個人說過…”

“因為對我來說，彩錫小姐…是特殊的……”

明明三句話可以連在一起講完，可對方卻硬要将将整句話分成三段，一層又一層地疊加在前一句話上面。

即便是隔着網線談話，樸彩錫卻遏制不住地在心中構造着他講話時的場面。

層次分明面部臉廓、微卷又些許淩亂的黑發長及後頸處、上下翻滾的喉結，無一不在她的腦海中慢慢顯現。

她的腦海裏不斷浮現着與自己煩惱毫不相幹的畫面。

“……”

內心…好像有什麽在被填住……

像棉花糖般的情緒，此時正軟綿綿地塞滿了她此時有些彷徨的內心。

樸彩錫舔了舔有些幹澀的下唇。

她垂下了眼睫，像是在思考着什麽，視線落在斜下方處的地方。

“徐醫生……”

“或許，周末有空的時候，我們可以見一面嗎？”

她說出這話的時候，樸彩錫的直覺就已經在警告着她了：

——「不要再接近了。」

可她最終…

還是忍不住誘惑，小心翼翼地、踏足了他的領地。

#

夜裏，樸彩錫不斷地在床上輾轉反側。

現在已經接近淩晨兩點，可她始終沒有任何睡意。

即便她強迫自己不去亂想，可不好的念頭總是會在她腦袋空空的時候向她襲來，不斷地刺激着自己敏感的神經。

樸彩錫感到有些煩躁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靠着感覺伸手摸向了床頭旁邊的燈的開關。

雖然房間裏的光線是柔和又溫暖的，但長時間處于黑暗中的樸彩錫還是适應了很久，最終才勉強撐開了眼睛。

杯中沒有一滴水，她只能下床自己去倒水。

腦袋因為睡眠不足不由得有些發脹，喉間也長時間沒有得到滋潤而變得幹渴，牙龈發炎處雖然沒有前幾天那麽疼，但也還是有些難受。

站在偌大的房間裏，樸彩錫嘆了一口氣，不免得感到有些寂冷。

玻璃窗外便是首爾的夜景，泛着淡淡光圈的夜景倒影進了樸彩錫的眼中。

首爾街的深夜有種用語言也無法描述的美感，鏈接着朦胧的夜色，在過渡的漸變色中沒有縫隙地融彙在了一塊兒。

樸彩錫站在床邊，以俯視者的角度凝視着這份潭壑之夜。

為什麽下午的時候，她會主動提出與那個人見一面呢……？

她到底是出于着什麽樣的原因，才會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向他靠近。

作為一個成年人，樸彩錫很清楚她的那難以抑制正在向四周擴散的情感。從前也不是沒有人向她表達出類似的情緒，可是都很好且不失禮貌地回避開了。

但與其說是出于禮貌地回避這種尴尬的狀況，倒不如說她并不願意去主動接觸這方面的事情。

可……這次出現了意外。

樸彩錫抿了一口水，忍不住又想起了那雙帶着有種蠱惑魔力的黑眸。

這一次……她真的太不對勁了。

樸彩錫悻悻地收回了視線，目光忽然瞥向了安靜躺在桌上的手機。

她忽然想起了什麽事情，抓起了桌上的手機，在通訊錄翻找出一個沒有備注的電話，沒有任何猶豫向它撥了過去。

嘟嘟幾聲後，電話被接了起來。

那頭的電話中，除卻人的呼吸聲，沒有其他任何聲音。

但是從淡淡的鼻音中，推斷出接電話的那人是男性。

樸彩錫再次透過玻璃看向了窗外。

“那頭一直不願意講話的先生。”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其實……一直都知道我是誰。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