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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墳牛村突然靜默。

陳最暗自腹诽，千裏迢迢來找未婚妻，這葉寒春究竟有多……多喜歡薛點桃？

倒也不見得。

氣氛不至劍拔弩張，但也稍顯沉重。

葉寒春割斷閣主頭顱，也算是變相斬斷了更多線索，不得不讓人懷疑他是否故意。如今他恢複身份，金丹修為也已展露，陳最雖聽說此人比薛點桃的父親年齡還大，但葉寒春駐顏有術，看起來不過三十有餘，面色溫和，令人如沐春風。

陳最同他對視，一道聲音打破了靜默：“原來是葉家主！”朱伯湊了過來：“怪不得如此有膽色，此次多虧了您，我等才安然無恙。”

“你胡說什麽呢？”馮玉指着朱伯：“明明是我小師叔救了你們！”

“你小師叔？”朱伯輕哧：“你小師叔誰啊？”

馮玉挺起胸膛：“鳳鳴宗，逐塵君，宴賒月！“

朱伯撇嘴：“宴賒月，聽都沒……”他動作一頓，看向拎劍看向葉寒春的宴賒月，喉結微動，結巴道：“宴，宴，宴賒月？！”

他當即把頭一縮，不說話了。

此時陳最突感簪花鏡一熱，薛點桃跳了出來：“葉寒春，我不會同你回拂露城成親！”

葉寒春見身着淺粉色的俏麗身影出現，眼含驚喜，而後目光突然一頓，羽扇附着靈力向前一指。

“你誰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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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家弟子将村民聚至一處。

馮玉在一旁想笑又不能笑。在鏡中時他便看到薛點桃的樣貌，當時為救宴賒月心急如焚，也未能細細打量，如今看葉寒春反應，實在是憋不住了。

陳最看着眉心緊皺很難說是高興的薛點桃，又看了看臉色黑沉更不高興的葉寒春，一時無語。

點桃被黑雲灼掉的眼睫眉宇還未長出，頭發也左禿一塊右禿一塊，現在充其次只能算是一枚美貌的、長了毛的、鹵蛋。

這……

“你們到底把點桃藏到哪裏去了？”

“葉家主，薛點桃就在你面前。”

“不可能，她怎會……”葉寒春一眼也不想看到臉色如同黑雲的薛點桃：“我同點桃已在天道前立誓婚約，互道心意。還請道友不要奪人之美。”

馮玉一副眼瞎了的表情。

衆人本就不欲讓葉寒春帶走點桃，如今這情況殊途同歸，但終究哪裏不太對勁。

就在衆人啼笑皆非時，空氣中血腥氣卻越發濃郁，腳下地面顏色變深，像被水沾濕的布面，沿着陳最站立之處向外延伸。

一聲聲慘叫這才突破耳邊若有似無的屏障，刀割一般進入幾人耳中，陳最眸光晃動，看向身後——

那些村民排成一排，身後白衣弟子手起刀落，村民就這樣大睜着雙眼，看天地旋轉。

“你們？！”

葉寒春上前攔住陳最：“此村害人成瘾，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永遠的将他們埋葬于此，永絕後患。”

玄生皺眉看着墳牛村逐漸西下的殘陽，別過眼。

或許，這也是替鐘洋報仇了。

縱然吃人，村民的血仍是熱的，鮮紅的。死前也是掙紮的，恐懼的。就如同他們殘害的無數修士生命盡頭時感受一致，五感沉溺在一片深海，分不清晴空與陰暗，看不見未來。

陳最擡起的手放下了，身後的聲音逐漸遠處，消弭于無。

村民所祈求的牛神早在他們決定以人為食的那刻就不再是他們心中虔誠的信念，他們終将以自己的血肉澆灌這片不毛之地，等待下一個村落的新生。

*

“我知點桃美貌，難道榜一道友有奪人之妻的愛好嗎？”

“你到底要我說多少遍，這個是薛點桃！說了你又不信，你要怎麽樣？”馮玉抓狂。

宴賒月目光冷淡：“葉家主一出手便斬草除根，我等實在自愧不如。”

葉寒春羽扇輕搖：“逐塵君謙虛，我也是比不上的。”

幾人剛出墳牛村，門口便站立一群人，紛紛迎上來。

“葉家主搗此賊窩，實在替重熔城掃除後顧之憂，幫了大忙了！”

“白城主說笑了，葉某不過将維護修真界安危為己任罷了。”

“葉城主此舉不僅讓白城主煩惱全消，我們千秋城也是啊！”

馮玉看着他們幾人極致推拉，小聲同陳最八卦：“千秋城和重熔城都被大門派所滲入，城主有名無實，這收到葉寒春來的消息就巴巴的過來結交了。”

“你怎麽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馮玉立刻收斂：“我可沒有。”見陳最轉身：“你去哪啊？”

“葉寒春沒工夫搭理我們，飛牙的村落離此不遠，我答應替他父親看一看，順便去那邊收拾一番。”

“逐塵君，可同我一路去那邊整頓。”

宴賒月掃了一下身上屬于如藏那破爛的牛袍，皺眉點頭，跟上了陳最。

馮玉小聲道：“等等我啊！”

正在寒暄中的葉寒春朝身後弟子使了個顏色，立刻有人掩蔽身形跟上了陳最他們。

*

“我本欲避開葉寒春，回到拂露城手刃薛如來替秋明報仇。葉寒春不糾纏倒也正中下懷。”點桃擰眉：“說到底他也只是看中了薛家的名頭，才偏要和薛家聯姻不可。”

陳最聽薛點桃所言，點點頭：“最好如此。”

不過百裏，隐隐便看到一間村落，炊煙袅袅而出，在落陽之下溫暖馨香，同墳牛村昏沉天空陰暗氣氛實在是天差地別，築基雖已辟谷，陳最卻感覺自己腹中饑腸辘辘。

“獵獵村。”

馮玉摁着那村牌使勁擦拭：“不會被遮住了，被風一吹又變成什麽奇怪的村子吧？”

“咦，你們是？”一個半大少年牽着頭溫順的老黃牛，疑惑地看着動作古怪的馮玉：“這裏是獵獵村，你們有什麽事情嗎？“

那黃牛眼神清澈，圍在少年身邊，鼻息濕熱。少年褲腿高卷，草鞋上沾着青草泥土，剛放牧而歸。

“我們是來找人的，你們村可有一個叫做飛丫的孩子？”

那少年本來拘謹，聽到陳最說起飛牙，露出潔白的大牙，眼神一亮：“原來是你們，飛丫在等你們呢，跟我來！”

幾人就這麽跟着少年進了村子。

宴賒月在進村時腳步一停，向身後冷淡一瞥，葉家弟子白衣一角快速隐過。

“怎麽了，小師叔？”

宴賒月玉白手掌一擡，暗處傳來悶哼，他輕哧一聲：“無事。”

*

一進村，少年便消失了片刻，村內洗衣灌水的男女老少停下手上的動作，好奇地看着灰頭土臉的幾人。不一會，飛牙抱着小牛奔來：“你來了！”

“快去看我阿爹！”

飛丫拽着陳最就走，被人攔住：“飛丫，你別被人騙了。”來人拉過飛丫，眼中全是警惕：“那些家夥可一直盯着咱們村裏的婦人小孩下手呢！”

那些家夥？說得應該是墳牛村那些人。

獵獵村看起來溫馨和平，可就在虎視眈眈的墳牛村一百裏處，加之本來就因牛神之事有過争執，彼此防範十分正常。

飛丫眼淚大顆大顆掉下：“他們從墳牛村手裏救了我，阿壩嬸，就讓他們給我阿爹看看吧，把村長也請來。”

“飛丫，你怎麽又去了那邊，不是告訴過你……”阿壩一跺腳，看了陳最一眼：“哎呀，行吧，死馬當活馬醫！我去請村長。”

看到村長，陳最便知道獵獵村能夠平安無事得原因了。她睨向宴賒月，宴賒月淡淡道：“金丹中期，與我差不多。”

這小小村落中竟然有修士？陳最跟着飛丫向前走去，一路上所遇村民眸光清澈，步伐矯健，不難看出輕盈尚武，讓陳最着實好奇。

“仙君！快來！”

陳最進屋，草藥氣味迎面，飛牙爹面如金紙，癱在床上，飛牙小聲道：“阿爹出去一趟，回來就起不來了。”

村長年約五十，形如鄉間老叟，摸着飛牙頭道：“老朽雖為金丹，但見事不足，只能緩解，不能根治，還請衆位幫忙。獵獵村上下感激不盡！”

陳最看了一眼，突然“啊”了一聲。

這不會是……

“你爹是個修士？”

飛牙一抽一抽，村長道：“是的，修為在煉氣。”

陳最輕咳一聲：“治好他很簡單，只要廢掉修為就行了。不過修為得知不易，就看如何抉擇了。”

村長神情一緩：“當真！只要命在，重新修煉便可！”

飛牙他爹同周小習當日被堕種侵入時的樣子一模一樣，想來是出門在外被墳牛村的村民暗算了。不消片刻，屋內便傳來飛牙驚喜的聲音：“爹！”

村長眉心的褶皺終于散開：“多謝幾位，為表感謝，幾位務必留下來，我們設宴款待。”

飛牙爹一笑，點點頭。

晚間，獵獵村猶為熱鬧。

“飛牙爹醒了！是被那個榜一的小夥子救醒的！”

“榜一？長什麽樣子？快去看看！”

越來越多的村民湧向飛丫家，村長提着一壇酒，臉上酡紅看着陳最：“榜一啊，小女年方十八……”

吓得陳最直接告辭。

女兒不應該介紹給宴賒月嗎？

陳最來到飛牙家屋頂上，晚風微醺，難得放松。

她擡手聞了聞：“這味道都趕上在重融城當乞丐的時候了。阿壩嬸！”陳最朝下面揮手：“哪裏能沐浴？”

*

水帶走疲乏，陳最頭發半幹，屋外傳來陣陣吵嚷，她以為是村民仍在熱鬧，故也沒有在意。

“榜一道友這樣就不厚道了，人家葉家主的未婚妻，他為何藏起來？”

“榜一在哪？”

“欸，你們不能進去！”

哐！

屋內門扉被一腳踹開，陳最剛穿上衣服，明眸微睜，看着來人。

重融城白城主被豔色一晃，露出癡态：“你，你是何人？”

葉寒春一把推開白城主，眸光大亮。

“點桃！你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