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
第 1 章
一、
由也睡了十二個小時了。
連着通宵了兩個晚上,昨天晚上七點回到家倒頭就睡,衣服沒換,澡也沒洗。晏清起先沒有在意,只當他是太累了。直到要開始準備做午飯,她去叫由也起床發現怎麽也叫不醒,才覺察到異常。
确認不是身體問題後,晏清找來業務員,向他說明情況。
是說,你懷疑由也被夢魇纏住了,想讓我确認一下,如果是就把他帶回來?
“沒錯。”
可以是可以,但我不能保證一定能成功。你知道的,夢魇雖然不算強,但卻不好對付。
“你能把我帶進去嗎?”
進去沒問題,但我是鬼,你是魂體,這二者是有區別的。若是遇到麻煩,我可以輕易退出夢境,你就不一定了。
“沒關系。”
這樣吧,我先進去看看情況,我能直接把他帶出來自然好,實在不行你再進去。
“好。”
業務員消失後,晏清回到廚房。淘了米,擇了菜,把肉從冰箱裏拿出來解凍,又切了做飯要用到的配料,最後蒸上飯。等到這些準備工作都做得差不多時,業務員回來了。
“怎麽樣?”晏清把水擦在圍裙上。
他跟一對男女在一起,看上去像他的父母。我喊他沒反應。
晏清點點頭:“那我們走吧。”
入夢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你喜歡由也嗎?
“還行吧。”
僅僅是還行你就願意為他搭條命?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而且我命多。再說了,也不一定會搭上命。趕緊走吧,你的問題已經超額了。”
晏清跟由也的初識不是太愉快。
那天,許久沒見的顏春花約她在商場見面,晏清先到達,點了杯咖啡等待。她坐在咖啡店的靠窗位置,正對着商場中庭,擡頭能看到最頂層的空中閣樓。告白、求婚、分手、争吵,都曾在這上演過。不過更多的是劇院演員來這演上一段,借此宣傳話劇。算是這個商場的一個特色。
晏清以為就是個普通的老友重逢,誰知顏春花那個瘋女人竟在她眼前表演了一出墜樓。
秒針指向約定時刻的那一瞬,一個男人踏入空中閣樓,開始吟誦臺詞。
“我穿任何衣服,都感到局促人生的痛苦。讓我一味玩耍,我未免太老,但要我清心寡欲,我又太年輕。這世界還能給予我什麽呢?你應當安貧守命!應當安貧守命!這永久的歌曲響在每人耳旁,在我們漫長的一生中,每個時辰都在沙啞地向我們歌唱。”
男人化身浮士德,對生活感到迷茫又不滿。聲音铿锵有力,擊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明明早就對突如其來的表演習以為常,但行人們還是被男人吸引住了目光,紛紛停駐。
晏清也擡起頭來,但她看向不是那個男人,而是他的上方。在那之上,一個紅裙女人懸坐在空中。面前似乎有架看不見的鋼琴,她正擡着右手優雅演奏。除了晏清,沒人看得見她,更別說纏繞在她右手指尖的金色絲線了。
絲線與男人的脖頸、手腕、腰身、腳踝等地方相連。男人就像是女人的玩偶,一舉一動都在她的操縱之下。
“因此,生存對我只是一種負擔,我寧死而厭生。”
念完最後一句,男人向後退去。人們以為他要謝幕,擡起雙手正準備鼓掌,卻發現男人只是借此助跑。只見他向前躍出不可能的高度,躍出圍欄,然後,直線下墜。
尖叫聲來到衆人的喉管,逸出之前,男人在離地面大約十厘米處驟然停滞,一秒後,如羽毛般輕飄着陸。樓上的人聚在護欄旁往下看,樓下的人試探地走向前,還未湊近又猛然彈開,鎖在嗓子眼裏的尖叫聲終于被釋放。
男人站了起來,帶着一臉惡作劇得逞般的頑劣笑容,向人群行了一個紳士的謝幕禮後,淡定退場。
晏清微微眯眼,看着男人一邊整理衣服,一邊順勢把纏在身上的絲線扯掉。再往上看時,那個女人已經不見了。
晏清将剩下的咖啡一飲而盡,起身離開時撥通顏春花的號碼,問她在哪。在對方的引導下,她終于在商場入口處的噴泉旁看到了顏春花。顏春花還保持着歪頭接電話的動作,略帶垂墜感的紅色長裙勾勒出她的曼妙身材。
顏春花看到晏清後,毫無顧忌地大聲喊她的名字,惹得行人紛紛回過頭來看這位将妩媚與天真演繹得恰到好處的女人。沒有人能不被顏春花的美豔擊中,但他們的眼神最終無一例外都會落在了她左眼的白色紗布上,并為這點美中不足暗自嘆息。
那是顏春花以前闖的禍,用一只眼睛換一條命。
晏清快步走上前,沒有寒暄,直接發問:“那個男人呢?”
顏春花沖看向她的身後,招了招手:“來了。”
晏清回過頭,看到剛剛墜樓的男人正朝她們走來。周圍有人指着他小聲議論,大概是剛剛看了表演的人。
顏春花一只手勾住走近的男人,另一只手勾過晏清,将他們介紹給彼此:“晏清,由也。”
跟由也對視的一瞬間,晏清莫名想起冒着泡的滾燙瀝青,胃部頓時湧起輕微的不适感。
盡管由也此刻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但依舊抹去不了剛剛表演中的大膽行為帶給晏清的張揚危險感。她一個只想平靜度日的家夥,不願和這樣的人有太多糾纏,但因為某些原因,她控制不住對由也的好奇。
二、
“他的夢境這麽空。”
這是晏清進來後說的第一句話。目之所及皆是霧氣,薄薄一層,掩蓋不了什麽,但也沒什麽要掩蓋。頭頂一排巨大的光球,看上去不像日月,原本溫潤的光芒因為聚合而紮得人眼疼。晏清眯着眼數了一下,一共五顆。
一點标志性的建築都沒有,為了找他可費了我一番功夫。
“一回生二回熟。往哪走?”
我看看。業務員四下望了望,目光最終落在十點鐘方向。走這。
晏清不明白業務員是如何辨明方向的,不過這地方她大概不會來第二次,也就沒多問。他們向着空曠的方向前行着,沒有呼吸聲,也沒有腳步聲,安靜得令人懷疑起自身是否真的存在。
鬼會怕空無嗎?也許吧。業務員為自己找了個開口說話的借口。
你為什麽喜歡由也?就算只是還行。
“你們真的都很愛問我這個問題。”
還有誰?
“我弟,還有春花,明明由也就是她介紹給我的。”
因為這實在不像是你會做的事。
“難道在你們眼裏我就該絕情絕欲嗎?”
倒也不是,只是從沒見過誰對你來說是重要的。
“誰說沒有,春花不就是?”
那你會因為她而覺得活着實在是太好了嗎?
“這句話從鬼的嘴裏說出來真是太詭異了。”
鬼怎麽了?我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存在。
“是是是,你真有哲理。”
你現在給我的感覺就很像,想跟由也多過些日子。
晏清沒有立刻回答,業務員以為她是在思考,可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她開口,只好又重複了一遍。晏清依然沉默着,似乎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最後只能偷懶地用一個成語概括:“命中注定吧。”
晏清可以為顏春花付出生命,但若問她願不願意為春花多活些時間,答案是否定的。她不認為這種回答會傷到顏春花,畢竟對她們來說,生命的計量方式和普通人完全不同,常世的那套價值标準自然也就不能套在她們身上。
顏春花是只金蠶妖,每三百年休眠一次,每次休眠半年。休眠結束後,除修為大漲外,還會得三根金蠶絲。金蠶絲堅如磐石,韌如蒲葦。像什麽捆仙繩呀,紅線呀,都喜歡拿金蠶絲做原材料。
一旦被金蠶絲纏住,大妖掙開尚且需要褪層皮,對普通人來說,根本沒有掙脫的可能。
但晏清是個例外,現在又多了個由也。
顏春花認識晏清已經不知道是幾輩子之前的事了,那時候她還是個小妖,晏清也不叫晏清,只是個垂髫女童。
顏春花因為某些原因不得不提前進入休眠期,沒時間去計較自己躲在一群白蠶中會不會太顯眼,她匆忙化繭藏進晏清養的蠶群中。本以為自己不會再醒來了,畢竟對于熱情只有半刻鐘的小屁孩來說,一只半年沒有破繭的蠶,大抵會被扔掉吧。沒想到她竟安安全全地迎來了蘇醒。在對上晏清眼神的瞬間顏春花就知道,面前這個神色沉靜如湖的女孩不簡單。
顏春花絲毫沒有對方可能是自己救命恩人的自覺,直接甩出新鮮出爐的金蠶絲把晏清綁起來打算拷問一番,誰知晏清輕輕一撣,便掙脫了金蠶絲。
總之不打不相識。休眠需要安全隐蔽的環境,認識晏清前顏春花都自己找個地方藏起來,認識晏清後便把守護的事交給她了。
晏清是人類,但稍微有些不同于常人的地方。她擁有自己每一世的記憶,如同擁有永恒的生命。提到這點顏春花就氣,倒不是因為她覺得晏清像個bug,只是她曾經用一只眼睛來交換晏清的命,換完後才知道晏清有很多條命。
“你他媽不早說?”
“我哪知道你摳眼睛摳那麽快。”
“我不是沒摳過想體驗體驗嗎?”
“下次要是還有這種機會,我一定提前通知你。”
顏春花覺得晏清太孤獨了。雖然金蠶也少,但她多少還是有些同類,晏清活那麽長時間卻連個相似的人都沒遇上過。所以當顏春花碰到同樣能掙脫金蠶絲的由也時,滿腦子想的是怎麽都得把人給晏清弄回去。不過由也并不完全跟晏清一樣,晏清跟顏春花都試探過他,他只有這輩子的記憶。
這麽一份大禮,稀松平常地送上實在是顯不出珍貴,也不符合她顏春花恣意妄為的風格,于是有了墜樓這一出。
這是晏清覺得由也危險的首要原因,竟然敢把性命輕易交到一個認識沒多久的妖怪手上。
晏清後來問過顏春花把由也介紹給她的理由:“就因為他像我一樣不被金蠶絲所控?”
顏春花說:“一開始是。但後來我是真的覺得你們相配,兩個沒有真心的人類。”
晏清不置可否,旋即想起什麽,又問:“你為什麽會對一個普通人用金蠶絲?”
“我看他長得挺好看的,想認識一下,沒想到他居然拒絕我!”說到這個顏春花就來氣,她活這麽久還從來沒在勾搭異性這件事上失敗過。
“拒絕你的理由是什麽?”晏清也覺得不可思議,她對顏春花的魅力有信心,而由也看起來似乎來者不拒的樣子。
“他當時身邊有其他女人,就說讓我排隊什麽的。你聽聽,這是正常人說出來的話嗎?”
“你想勾搭他,沒勾搭上就介紹給我。你聽聽,你這是正常妖做得出來的事嗎?”
顏春花沒有因為說漏嘴而感到羞恥,反而理直氣壯地抓起晏清的手拍了拍她的胸膛:“你扪心自問一下,你算得上什麽好人嗎?”
實際相處下來,晏清覺得由也挺普通的。平常老老實實演戲,不管角色大小都認真揣摩,臺上是偶爾讓人眼前一亮的小演員,臺下處世周到讓人挑不出毛病,就是在晏清面前有些孩子氣。不怎麽主動,但也來者不拒去者不追。喝咖啡喜歡加很多糖,晏清揶揄他那麽怕苦還喝什麽咖啡,幹脆沖杯糖水喝得了,由也在她看來稍顯矯情地回答說,喜歡甜和怕苦是不一樣的。
由也知道晏清的秘密,顏春花告訴他的。晏清有些不滿顏春花不過問她的意見就把關于她的事情告訴由也,但也清楚如果有下次,顏春花還是會這麽做。
“你是不是體驗過不同的性別?”
“不止性別,還有物種。”
“也有過很多親人?”
“父母有過很多,但兄弟姐妹只有晏止羽一個。我投胎成老鼠的時候,也只生了我這一胎。”
這些都是問出來的,但有一件事是實踐出來的。
那是在晏清租的房子裏,他們第一次順勢而為的時候。兩人喝了點酒,氣氛有些旖旎。由也問晏清有沒有避孕套,晏清直接說不用戴套,她不會懷孕的。說完,她将由也拉近了一些。
“什麽意思?”
“我就這麽個體質。性別為男時無法讓別人受孕,性別為女時沒法懷孕。”
晏清說得稀松平常,由也卻莫名沒了興致,從她身上離開。晏清還在那安慰他沒事,鼓勵他繼續。見由也沒反應,她調侃他是不是不行。
“你跟別人說過這話嗎?□□的時候說你沒法懷孕。”
“說過啊。”
“他們什麽反應?”
“大部分覺得這是個很方便的體質吧。”頓了頓,晏清又反問了一句:“你不覺得嗎?”
又能享受□□又不用擔心懷孕,對于并不想确認關系的人們來說,還有比這更妙的事嗎?
由也本應該也這麽認為的。但轉瞬不想再繼續也是無法否認的事實。他躺在黑暗中,咂摸着胸口那突如其來的郁結,直到晏清推了推他才開口說話。
“你去醫院檢查過嗎?”由也問。
“查過,不是身體的問題。可能是種詛咒吧。怎麽,你難道是有和我長遠發展的打算,所以介意?”
“那倒不。”
就算真要長遠發展,這也不是問題。那麽問題到底是什麽?由也暫時還想不明白。
“你以前有沒有喜歡過誰?”由也盯着天花板上的樹影另起了個話題。外面起了風,樹影晃晃悠悠,像正在進食的龐然巨物。
晏清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張有些模糊的面容,飄飄忽忽地盤旋在那,可惜等了半天也沒能清晰起來,她決定先回答由也的問題。
“當然有了。”
“是個什麽樣的人?”
“記不太清了,很早以前的事了。就記得他吃東西的時候喜歡把好吃的部分留在最後,而我總是把好吃的先吃掉。有時候他也會把他喜歡的讓給我。”
“男的女的?”
“男的。”
“他知道你有轉世記憶嗎?”
“不知道,我不跟任何普通人提這事。要不是顏春花,你以為你能知道?”
“那你怎麽跟他解釋無法懷孕這件事?”
“那個世界的醫學水平低,很好糊弄的。”
“你們就這樣過了一輩子?”
“不止,他還說希望下輩子也能在一起。”
“然後呢?”
“然後下輩子我就去找他啦,也找到了。”
說到這晏清停了下來,這停頓讓由也覺察到事情可能沒有按想象中那麽發展,果然,接下來他聽見她說:“他喜歡上了我,但我沒喜歡上他。”
“長得沒以前好看了?”
“外貌都是其次。轉世之後的他成了另一個人,而我還停留在從前,我們不合适了。”
那股郁結還懸在胸口,而且似乎更加濃稠了。等不來消散,由也用一句“睡吧”結束了今晚。
他毫不客氣地裹着被子翻了個身,晏清沒有趕他,掀起另一半被子用力搶了回來。當晚,由也做了個夢,夢裏一片混沌。他身在混沌中,沒有人形,看到不遠處有個小孩漂浮着,靠近後才發現那小孩正對着虛空不停地寫着一個字。不停地寫,不停地寫,聽不到由也的聲音。
後來由也想明白了那堵在他心口的東西是什麽。原來晏清并不像他想的那麽自由,而他那時起就希望她總有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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