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傀儡
傀儡
見到兩只小家夥平穩落地,顧時趕緊把窗戶關上。
“變小了之後跑過來一定很累吧,我看看爪墊。”顧時挨個檢查了一下,小狼倒還好,可九仔的爪墊沾了不少已經幹枯的血漬。
顧時心疼,“我幫你處理一下。”他剛起身準備去衛生間沾點水,可九仔立刻抓住了他的衣角,搖搖頭似乎讓他不要走。
九仔努力張開爪子似乎想要比劃着什麽,但熊掌很難像人手一樣自由靈活的收伸指頭,它急了,又怕出聲驚擾了外面的人,于是只好四處打量着這間房間。
它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花瓶,于是吭哧吭哧爬上去,從花瓶裏面叼出來三枝花枝扔地上,指着花讓顧時辨認。
“這是桂花,你不記得了?”
九仔拼命搖着頭否認他的話,用爪子一下又一下點在每枝花枝上,一共點了三次。
“對啊,這是三枝花,怎麽了?”顧時不明所以。
九仔見他理解不了自己的意思,于是更加着急了,它的時間不多,小狼那邊也還有要說的事情。
小狼看不下去了,它慢慢走到顧時身邊,用爪子撥弄他的手,爪墊按在了另外兩只手指上,只留下了三個還能活動的手指。
顧時突然有些明白了,“三?”
九仔重重點頭,并感激似地看了一眼小狼。
三?顧時仔細琢磨着,三什麽?三只松鼠、三杯雞?它倆冒着被發現的危險半夜潛進來總不能告訴他吃的吧?
三……三個人、三樓、三隊。
三隊?
“你是想說3隊嗎?”顧時問道。
九仔小聲“嗯”了一聲,然後就鑽進顧時的懷裏求抱抱了,它太想顧時了,它的主人也很想。
小狼扒拉了他一下,示意顧時仔細看自己,它的爪子在地上打着節拍,中間間隔有長有短,看似沒有規律但實際上又有些眼熟,好像是……摩斯電碼?
它每打完一個便擡頭看着顧時,似乎怕他沒明白或者沒看清一樣,直到顧時點點頭他才開始下一個。
deng,等。
心有靈犀的兩個人之間,哪怕只說一個字也能夠讀懂對方的想法。顧時也毫不例外立刻就明白了過來,這是讓他去3隊等着救援。
顧時撫摸着小狼的頭,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摩斯電碼都要學很久,更何況是一只小狼呢?而背後教它的那個人恐怕會更加的辛苦。
小狼看着正埋頭亂拱的九仔,它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收回了已經邁出去的爪子,只擡頭輕輕舔了一下他的掌心。
“我會盡快找個時機提出回到3隊,這些天我過得……還算是比較好的,你們都放心吧。”
顧時還是隐瞞了自己被注射YN-2型藥劑的事情,既然現在沒有發病,還是不要讓他們擔憂吧。
若是将來發病的話……以後再說吧。
“咚咚。”
突然,門響了,喻決的聲音傳了進來,“顧時,是你在說話嗎?”
顧時心下一驚,他不能讓喻決發現九仔和小狼在這裏,于是他立刻清清嗓子,裝出一副剛睡醒的語氣回道,“是我,有些口渴準備起來喝杯水。”
看着門把手往下擰動,顧時迅速制止道,“你先別進來,我沒穿衣服!”
大概等了三四秒,門把手恢複了原樣,喻決道,“你杯子裏的水應該涼了,我去端杯溫的給你。”
聽着外面他的腳步聲越來越小,顧時終于松了一口氣,他打開窗子把九仔和小狼放到臺子上,壓低聲音道,“你們快走,迅速離開,不要在這裏逗留。”
九仔點點頭,它先跳了下去,結果一擡頭就看見顧時親了下小狼的鼻尖,它立刻龇牙,恨恨地扣着地上的泥土。
“噓。”顧時讓它噤聲,待小狼也跳下去後他立刻關了窗戶,順便拉上了窗簾生怕喻決會看見它們的行蹤。
做完這一切,下一秒喻決推門進來。
“站在窗戶前幹什麽?”喻決警覺,他把水杯塞到顧時的手裏便直接掀開了窗簾往外看去。
顧時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可他不能表現出來任何緊張,喻決是個聰明人,他一定會看出端倪。
“窗簾沒拉好,月光有些晃眼睛。”顧時淺喝了一口水,故作鎮靜地又回到了床邊坐着。
喻決并沒有看見什麽異樣,今夜的月亮很大很近,照在顧時身上仿佛蒙上了一層輕紗,可偏偏額前碎發的陰影遮住了他的雙眸,喻決不看清他的神情。
“喻決。”顧時輕聲喊着他的名字,“我想回3隊。”
喻決先是驚訝于他這般溫柔的語氣念自己的名字,可還沒高興一會兒,顧時的下半句就讓他皺起眉頭。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阿卡納也不會允許你離開這裏。”喻決嚴肅道。
“我不是不能離開這裏,而是不能離開總塔。行動組那邊偏僻人少,現在三個隊都被阿卡納所控制,你們以為我還有什麽地方可逃嗎?”
見喻決遲疑了,顧時又繼續道,“我只是想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生活,如果你們不放心,可以派人來監視我,或者我也不介意你們住在那裏。”
喻決并沒有立刻同意,他拿起杯子往門外走,“這件事不是我一個人能夠決定的,明天我還有事情要去處理,不能陪你了,下午阿卡納會回來,如果他同意,我也同意。”
屋裏又剩下了顧時一個人,他望着緊閉的房門,心裏盤算着該如何讓阿卡納同意。
他必須要回去,這也是他唯一能夠脫困的辦法。
……
和喻決說的一樣,阿卡納在近傍晚的時候回來了,他和前幾天一樣不等休息直接進了顧時的房間。
屋裏沒有人,倒是浴室有潺潺的水流聲。
阿卡納坐門口等着,不一會兒水流停止了,他聽見裏面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在穿衣服。
又等了一會兒,門開了,甜膩濃郁的桂花香幾乎撲面而來,阿卡納皺眉,尋常顧時的身上不會有這麽重的味道,除非是……
“喻決在你這兒洗過澡了?”他看到臺子上放着一瓶沐浴露,瓶子上印着很明顯的桂花味三個字,他見喻決一次性買過十多瓶。
顧時否認,“沒有。”
“那他的沐浴露怎麽在你這裏?”
顧時奇怪的回頭看一眼,“這是他的嗎,還是我不知道。”他一臉無辜,“我的正好用完了,看見客廳桌上放了一瓶就拿來用了。”
阿卡納眼眸暗了暗,“以後不要用他的東西,香味太濃了,不好聞。”
“哦。”顧時的頭發上還滴着水,正好順着發梢滴到鎖骨上,水珠又慢慢往下流,沒入了被衣服遮擋的深處。
阿卡納把浴室門關上,這濃郁的味道熏得他着實有些頭疼,“聽說你想回3隊?”
顧時正用毛巾擦着頭發一時沒聽清,于是問道,“你說什麽?”
阿卡納突然有些煩躁,他幹脆直接拿過他的毛巾替顧時擦起來,“我說,你是不是想回3隊?”
“奧,是喻決和你說的吧?”
“嗯。”
“既然你沒有撤我的職,那麽我還是3隊的隊長,我應該和我的隊員住在一起。”顧時直接挑明道,“而且,我不喜歡住在這裏,蟲子太多。”
阿卡納輕笑,抱着他笑道,“冰天雪地哪還有蟲子?”
顧時反問,“你每天都住在這兒嗎?你會比我更了解這裏的環境嗎?”
他知道阿卡納不會相信這麽蹩腳的理由,但管他呢,這個地方他是離定了。
“可特訓區離行政樓太遠了,我來找你很不方便啊。”阿卡納有些苦惱。
“那就是你的事了。”顧時推開他,還特意退了一步拉開了距離,“你不是喜歡我嗎?這點距離對你來說是阻礙嗎?”
“當然不是。”阿卡納以為他終于有一點被打動,于是想吻他。
顧時不着痕跡地躲了過去,“那就這麽說定了,明天早上我回3隊。”
“那我也有一個要求。”阿卡納不介意他的閃躲,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既然到了顧隊長的地盤,你是不是也要給我和喻決安排住的地方?”
顧時眼皮都不擡淡淡道,“我的地盤嗎?我只是你的傀儡而已。”
……
阿卡納說話算話,第二天九點便有人來接他,并解下了他的項圈。
路上,顧時偶然間看到了一棵樹上有幾道抓痕,不像是工具,倒像是某個爪子尖利的動物留下的。
也不知道九仔和灰狼平安回去了沒有,平時見到灰狼都是成年體型,或許是因為變小後方便躲藏把,也确實很可愛。
而且還比九仔聰明穩重,果然還得是狼王啊。
車很快抵達了3隊門口,和從前一樣大家都在訓練,一切如故。率先發現顧時的是海達爾,他現在是代理隊長。
緊接着,越來越多的隊員發現了顧時,他們激動地想去迎接,但看到顧時身後跟着一群嚴肅的人後又紛紛退了回去。
這些人是阿卡納派來的,顧時知道他的意思,又是監視。
顧時走上前去挨個和他們打了招呼,艾希絲還是冷冰冰的沒有多少反應,倒是玥希主動問他身體怎麽樣了顧時說都挺好的。
陳彥還是和以前一樣性子別扭,他慢慢湊近玥希,豎着耳朵聽他們的交談,被顧時發現後又聳聳肩裝作在看風景。
海達爾最高興,他曾親眼見到顧時被帶走的場景,可後來也打聽不到任何消息,如今再次看到他,海達爾又擔心起淩季來,他想問顧時,但看見那群持槍的人又生生把話咽了下去。
“顧隊長,您不能和他們說話,請您立刻回宿舍。”身後一個孔武有力的哨兵走過來,冷冷道。
隊員們一驚,尤其是陳彥立刻嚷道,“你看清楚了這是我們3隊,你個外人算老幾敢對我們指手畫腳?”
見隊員們有些鬧事,其他哨兵也紛紛持槍對準了他們。剛才那人又道,“這是阿卡納長官的命令,如果你們不服,可以和長官親自談。”
“你!”陳彥不服氣,上去就要幹。
“陳彥!”顧時趕緊拉了他一把,“他們不是一般行動組的人,一旦和他們起争執,吃虧的是你,答應我,不要做任何傷害到自己的事情。”
“可是……”
他還想要說什麽,但顧時打斷他的話,“你還有大好的未來,不要給自己留下污點。”
海達爾也看明白了,他遞給顧時一個詢問的目光,顧時點點頭示意他放心。
海達爾立刻吹響集合哨,“都別看着了,過來訓練。”他的話很有分量,就連陳彥也不情不願過去了。
顧時看着他們的背景,嘆了口氣,對那哨兵道,“你們留在3隊我沒有意見,但不許傷害我的哨兵,如果是他們的錯,你們可以來找我,我會去處理,可如果讓我發現你們刻意針對以至于對他們造成一丁點傷害,我将不會手下留情,一定會殺了你們,我說到做到。”
哨兵低頭不說話,只有那個哨兵主動回道,“我們做到的任務是保護你,只要顧隊長不讓我們難辦,我們也不會讓顧隊長為難。”
“那就好。”顧時略過他們回到自己的宿舍。
這裏有他和淩季生活過的痕跡,椅子上、窗戶邊、床前甚至枕頭上,他撫摸過每一處留有他們相擁相吻的地方,貪戀着每一絲暧昧的氣息……
當晚阿卡納過來了,第二天換成了喻決,第三天又回到了阿卡納……他們交替輪流過來守着,直到看見顧時熟睡才輕手輕腳離開,去旁邊一間宿舍休息。
3隊的攝像頭更多了,四角都有兩名哨兵守着,随時随地也有巡邏的人,出入大門都會有人搜身檢查,稍微靠近顧時宿舍一點便會遭到驅逐,甚至顧時出門身邊都圍着一群人。
顧時并不想引人注目,于是除了必要幾乎不出宿舍。阿卡納和喻決怕他無聊,每天都會帶來些新鮮小玩意兒送他玩,或者講一講最近在忙些什麽,但當然不會全說。
阿卡納成為了總塔最高的指揮官,接替了孔達的位置。喻決每天回來身上都沾了血腥味,雖然他已經換了衣服沖了澡,但顧時還是聞到了。
顧時很少和他們說話,只有在喻決有意無意說發現總塔外有疑似淩季或者京煞的痕跡時,他才會多問上幾句。
就這樣等啊等,慢慢地一個月過去了,期間他發病了兩次,又被迫注射了四次其他的不知名藥劑,最初他會被要求每天吃安眠藥睡覺,但後來似乎是覺得他很乖,阿卡納就停了安眠藥。
守衛依舊很森嚴,顧時再沒等到九仔或者小狼,也沒有收到淩季的信或者任何信號,這間屋子裏關于淩季的味道越來越少了,他真的很怕有一天再也感受不到淩季存在的痕跡。
如果真是這樣,他恐怕會瘋。
喻決這段時間越來越忙,甚至三四天才會來一次,而他沒時間回來的時候要麽是阿卡納連着幾天過來,要麽就是門外站着好幾個哨兵看守。
這一天,喻決還是沒來,阿卡納也讓人送了消息有事不回來,顧時并不在意,和往日一樣洗漱完睡覺。
在快睡着時,他突然聽到床底下傳來“咚咚”的聲音,顧時心驚,以為自己要經歷一次現實版床下有人。
可當他仔細一聽,卻發現敲擊的聲音有些意思,是摩斯電碼。
ruan,阮。
顧時立刻明白了是什麽意思,他穿好衣服往床下看去,地板在松動,突然一個鑽頭捅了出來,緊接着一把鋸子穿破木板,轉着圈鋸着。
終于,只聽“咔嚓”一聲木板被切開,露出一個足夠一個人鑽過的大圓洞。
一只兔狲冒出頭來,和那次顧時初到火蘭基地時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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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