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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車重新啓動的時候李檢一個人坐在後面,嚴汌坐在了原先Jenny的位置。

他拍了拍大腿。

Jenny吐着舌頭,靈巧地躍上去,柔軟地爬在嚴汌腿上,回過頭,臉轉到後面,對上後面的李檢。

李檢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心虛作祟,他掀開簾子換了氣但鼻尖還是萦繞着淡淡的腥臊味,這會Jenny上了車,狗鼻子很靈,藍色的眼珠盯着他直看。他默默移開臉,看向車外。

嚴家的莊園是依山而建的,更外面一些還有十幾棟稍小的林場別墅。

車穿過林道,在主樓的門前停穩。

李檢脫了羽絨服蓋在腿上,左右看了看,臉色不是很好看,冷冷地對着他後腦勺說:“喂,給我找條褲子。”

嚴汌側過臉,折起嘴角:“喂是誰?”

李檢脫了外衣後裏面只有一件黑色短袖,他凍得瑟瑟發抖,聽到嚴汌沒事找事,很果斷地說:“操你媽。”

嚴汌嘴角放下去,抱着狗,頭也不回地走了。

要不是褲子濕着,李檢能立刻沖下去把他脖子擰斷。

哦不,擰斷前還要問他,眼珠子想埋哪兒、嘴巴想埋哪兒、心想埋哪兒……

雞巴埋糞坑。

李檢面無表情地想。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變态者更變态。

李檢意淫着分屍嚴汌,發現自己嘴角勾起了邪惡的笑容。

他眨了下眼睛,在違法亂紀的邊緣把自己及時拉了回來。

司機站在車上沒下去,李檢不好意思地跟他說自己來洗車,又問哪裏有水管。

開水洗車的時候,李檢站在一個角落,直接拿手機撥了張清的電話。

打了幾下沒打通張清的電話,陳林夕的電話倒是先一步打進來了。

李檢輕輕皺了眉,接通他的電話:“小陳,出什麽事了?”

“師父!”陳林夕像是在公交上,周圍的聲音很嘈雜,公交的報站聲要快他一步響起,李檢聽出他是在往警局去。

“怎麽了?”李檢愣了一下,眉間陷得更深。

陳林夕擠下車,急吼吼地說:“師父,公安那邊抓到林池了!但是他先一步把姜兆文的照片發到了所有群聊!”

李檢一下握緊了手機,問他:“警察那邊怎麽處理?”

陳林夕一邊跑一邊說:“還沒有解決方案,局裏都在忙別的案子,這個案子沒人接手,我就先來警局了。”

“好,”李檢立刻說,“你先和警方溝通,我忙完之後就跟你聯系。”

他又在電話裏叮囑了陳林夕幾句,陳林夕進警局前挂了電話。

李檢的臉色很冷,他忍下火氣,繼續給張清打電話。

前十二次都被挂斷了,第十三通才被接通的。

“喂?!”張清的聲音很重,語調含混,像是喝了酒。

李檢問:“自偵部這段時間調查的案子是不是辰昇的行賄案?”

“dui、對!!”張清舌頭腫脹,有點結巴,“你誰啊?!”

李檢無奈地說:“李檢。”

張清疑惑地“嗯”了一聲,大着舌頭:“問、問你全名呢!李什麽李檢,我他媽還、還張檢呢!”

李檢不跟醉鬼糾纏,他握着手機的手緊了緊,問:“張哥,你是不是親自審了嚴汌?”

張清的聲音喘着粗氣:“操!誰啊你?說話,不說,說說話老子挂了啊!告兒你,我,我他媽有錢了!誰給的你知道嗎?!薩昂聽過沒有?薩昂老總親自給老子送來的!用他媽的臭錢砸死你你!噗通!咕嚕嚕——”

電話像是被人扔進杯子裏,李檢聽到的都是水聲。

他挂了電話,在微信列表裏翻了幾下,點開其中一個備注同樣有自偵部的同事,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明明是上班時間,那頭的聲音卻很嘈雜,像是一群人在撤櫃。

李檢想到自偵部收尾階段總會搬到五層的空房間,猜到他們現在已經完全結束了調查。

他問起今天才爆出的辰昇案時,對方果不其然地嘆了口氣,說:“前面提供信息的三個關鍵證人反水了,導致其中十三份數據被證實是造假,間接說明了受賄名單也可能有問題……辰昇那邊抓住機會反咬一口,口口聲聲稱檢方誣告,我們辛苦了大半年,唉,可恨的是我們明明知道那些名單上肯定有人真的拿錢了,全他媽白費了,被當猴耍了一樣……”

李檢眉心蹙起紋路,他問:“那今天的新聞是怎麽回事?”

“消息不是我們發的,我們也是剛剛才看到新聞,不知道是哪家新聞先出的稿。”

這麽大的消息爆出來一定會對辰昇股價産生影響,辰昇的公關部不可能任由這種新聞流出來。

那這條新聞是在誰的授意下發的呢?

難不成……新聞是嚴汌這邊發的?

李檢頓了一下,點開網頁随手搜了下辰昇目前的股市走向,持續下跌,沒到破發的程度,但如果不及時澄清,定會有巨額虧損。

随後,李檢又搜了下辰昇背後的薩昂在美股的走勢。自以為嗅到風向的投機者們已經有人開始抛售,辰昇分部牽連着整個薩昂集團穩步上升的股價都下跌了幾個點。

如果消息不是嚴汌自己放出去的,李檢想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允許媒體發布這種不利于辰昇的負面新聞?

李檢和同事又聊了幾句。

他從同事口中問到,張清是被派去提審嚴汌的其中一位檢察官,同他一起審訊嚴汌的同事也已經請了一禮拜病假,跟張清一樣沒有上班。

要麽是被人用錢收買了,要麽是被恐吓了。

或,兩者俱是。

辰昇有限公司地處嘉青中心市區,與長虹區毗鄰,嘉青市最高檢就在辰昇所在的區裏,他們的案子又怎麽會被派發給長虹的檢察院來查?

除非是被人授意過的。

李檢幾乎已經猜到,嚴汌在他身上産生的強烈好勝心,讓他把四年前用在自己身上恩威并用的手段更加殘酷地、也更直白地用在張清和另一位同事身上,用以報複李檢。

嚴汌總能用這樣輕而易舉的方式擊潰李檢千辛萬苦守住的東西,讓他無法翻身。

這算什麽合作呢?

李檢苦笑了一下,他好像又傻傻地上了嚴汌的當。

風吹起來的時候,他身上更冷,冷到了心裏。

挂了這通電話後,李檢在原地僵站了片刻,才點開微信給嚴汌打了語音過去。

嚴汌很快接通,漫不經心地問他:“想好喂是誰了嗎?”

背景音裏有幾聲狗叫,李贏和嚴在溪的說話聲隐約想起。

李檢沒有跟他廢話,單刀直入:“你怎麽讓張清他們放你出來的?”

嚴汌很久沒說話,好一會兒,才突然低低笑了下,隔了網絡傳來,聲音聽上去有些失真。

李檢甚至可以想象到他說話時的表情,游刃有餘的、輕蔑的、冷酷的。

“你四年前不是就體會過了嗎?”

李檢忍不住問他:“我們的合作呢?我一直在按你說的做,嚴汌你這麽對我公平嗎?”

電話那頭傳來很淡的笑聲,似乎是在笑他的不自量力,随後,嚴汌淡淡道:“李檢,跟我要公平,你覺得現實嗎?”

李檢深深吸了口氣。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但語調狠戾:“嚴汌,去死吧你。”

“嘟嘟——”

李檢挂了電話,在原地待了很久都沒動。

又一股冷風吹起的時候,李檢猛然拿起水管往身上沖水。

全身濕總比只有裆濕了好,他的黑t黏在身上,風一吹又冷又濕。

他點了根煙叼在嘴上,一邊抽着一邊朝大門走去。

周圍這麽多保镖,丢的又不是他的臉。

李檢想着冬天穿的都是長袖,就沒有遮蓋手臂的紋身。在陰冷的空氣中,那條白又長的胳膊的襯托下,拎了一個鐵通而肌肉薄起的手臂上細細密密的黑字便顯得頗觸目驚心。

嚴在溪牽着李贏追Jenny下樓的時候,就看到兒子的前任在大冬天渾身濕透,一臉陰沉地抽着煙走進來。

他愣了一秒,反手在李贏眼睛上捂了下,推着他說:“寶寶你去找找狗狗到哪裏去了?”

李贏沒有問為什麽,他很喜歡Jenny,紅撲撲的臉頰點了點,小狗一樣跑走了。

嚴在溪朝身後的保镖擡了下手,立刻有三個人跟在李贏身後。

李檢把最後一口煙吸完,随手丢進手裏拎着的水桶裏。

煙頭墜水的瞬間,發出噗呲一聲細響。

嚴在溪走過去,本來是想搭一下他的肩膀,但他渾身濕漉漉的,有些無從下手。

李檢的表情倒很平靜,叫了他一聲“嚴先生”。

嚴在溪猜到他這樣肯定是剛回來的嚴汌弄得不好多說什麽,擔心他會感冒,便說:“換身衣服去吧,你和叔叔的身材差不多,叔叔那裏有新衣服。”

李檢看着他身上花蝴蝶一樣的襯衣和高腰小皮褲,眨了下眼睛沒有拒絕,他跟着嚴在溪往另一側的走廊走去。

嚴在溪就住在主樓的一層深處。

李檢跟在他身邊,沒看到李贏,問:“嚴先生,我兒子在哪裏?”

“他在跟Jenny玩,”提起李贏,嚴在溪的笑容變得溫和,與先前見到的玩世不恭大不相同,李檢看到他眼角夾起的細紋,才有了點他是嚴汌父親的實感。

主宅很大,去嚴在溪的房間要繞過一個會客廳、游樂室、客廳和餐廳。

一路上除了保镖,也沒有遇到一個嚴家的人。

當年給李檢錢和房子的人是他們派來的秘書,李檢猜有極大可能就是嚴在溪或是嚴懷山其中一個人,或者是兩個人一起。

他便道:“我沒有去找嚴汌,是他來找我的,我不知道他回國了。”

言下之意是,我拿錢完全按規矩辦事,他來找我,我廟小又不敢拒絕他這尊大佛。

“小檢,當年的事——”嚴在溪似乎是想向他解釋什麽,但又無從開口。

兩個人沒再交談,有些安靜的尴尬。

嚴在溪為了緩解氣氛,開口聊起李贏:“生他的時候順利嗎?我當年生汌的時候被麻藥弄暈了,也不知道生孩子是什麽樣,醒來肚子就有一道縫合好的傷口了……”

他說着,像是想起了某些往事,忍不住去摸煙。

聽到他這麽突然地甩了個嚴汌是他生下來的大料。李檢立刻聯想到上午在走廊裏,嚴在溪稱嚴汌為嚴懷山的兒子,他右眼驚跳了一下,轉過臉去,并不想知道他們這種家族辛密。

李檢本來就冷,眼見嚴在溪要跟自己聊懷孕生孩子這種事,他雞皮疙瘩當即起了一身,把手裏捏着的煙盒遞過去,幹脆地結束話題:“沒死。”

嚴在溪接過他的煙,聽到這兩個字,抿唇笑了下,李檢正要去接他遞回來的煙,恰好瞥到嚴在溪的表情,臉上的冷意稍稍化了點。

撇開生了親哥的孩子和走廊裏狂甩兩個美豔女郎大舌頭這兩件事不說,能夠直面提起嚴汌事情的嚴在溪,在李檢眼中已經是嚴家最正常的人了。

嚴在溪吸了口煙,低咳了兩聲,餘光能瞥到他敞開的襯衣下皮肉深處的紅痕。

李檢移開視線,沒有說話,安靜地走在他身側慢半步的距離。

“小檢,”嚴在溪說話的聲音忽然低了很多,給李檢一種錯覺,周圍有人在監視他們。

李檢下意識環視一圈,除了他們,走廊上唯一的人只有保镖。

難道他們自己家的保镖嚴在溪都不相信嗎?

李檢極短暫地皺了下眉。

嚴在溪朝他靠近了些,李檢聞到他身上之前沾到的女士香水味,屏了下呼吸。

“你要相信汌,”嚴在溪聲音很輕地說,“雖然當年的所有證據都指向他,但是——”

他的聲音小到像是伴随着唇間的白煙飄出來的,剛到空中便散了。

“在嚴家,你只能相信汌。”

他又吐了股濃白的煙霧。

李檢的腳步頓住,嚴在溪也跟着停了朝前走動的步子,下意識偏過頭看他。

“嚴先生,真不湊巧,剛才有人跟您說過截然相反的話,而且我也不打算成為嚴家的人,嚴汌究竟值不值得信任與我并無關系。”李檢朝他笑了一下,邁着大步朝餐廳門口走去。

他們恰好經過了家宴擺好的餐廳。

嚴家的人基本已經齊了,餐桌上只剩下嚴懷山和嚴虹、走廊的嚴在溪和李檢、還有追狗去的李贏不在。

嚴汌換了身正裝,又換了副金絲邊的眼鏡,西裝筆挺地坐在桌前。

緊接着他就聽到嚴星瀾一聲驚叫和嚴闵星的嘲笑一并起來。

嘩啦——

一盆冷水淋頭而下。

嚴汌緩緩擡手,抹走臉上的水,露出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李檢朝他微微笑了一下,說:“嚴汌,你那天來找我的時候說得對,嚴格來說我們是不算完全離婚了。”

他說着,視線移到旁邊加長的餐桌上,随手抽起一把切烤肘子的餐刀。

餐刀并不鋒利,但也算不上鈍。

李檢擡起幾乎要占據整條手臂的左臂,眼皮一眨不眨地盯着嚴汌的眼睛,用餐刀磨着手臂上的文字,一點點磨、一點點地磨。

一直到有鮮紅的血液滲出來,在拿道縱橫了紋身的,一刀疊一刀的粗糙傷口上蔓延——

一紙婚書,上表天庭,下鳴地府,當上奏九霄,諸天祖師見證。

若負佳人,便是欺天,欺天之罪,身死道消, 佳人負卿,那便是有違天意,三界除名,永無輪回。

落款:嚴汌

嚴汌高挺的眉骨上,又幾滴水珠跌落,時間像是放緩了,他能清晰地看到形狀不一的水珠快速又緩慢地墜了下去。

李檢手臂上滾動的血水落到地上,和嚴汌身上的水珠一同被吸入深紅的地毯,消失得了無蹤跡。

“這一刀,我把那三年的東西都還給你,我們互不相欠,兩清了。”

李檢冷冷笑了一聲。

嚴汌的眼瞳很深,喉結滾動了下。

“我警告過你,別去碰我的朋友和同事,你不聽,我也沒辦法。”

“我知道我這個人對你們家來說不值一提,”李檢用刀指着他,一字一句地說:“我也确實拿你們毫無辦法,但是別人可能怕你們,我不怕。從現在開始,你們家的案子一樁樁一件件地,我他媽仔仔細細地查,我倒要看看你們嚴家還有多少見不得人的腌臜事。”

“我什麽也沒有了,我剩下一條賤命跟你們搏。我話放在這裏,你關不進去,我不姓李。”

刀噗通一聲,掉在撲了地毯的地面,沒有發出多大的聲音。

李檢轉身看向身後沒想到他會潑水的嚴在溪,微笑了笑,跟他說:“嚴先生,飯我就不吃了,我兒子在哪裏?他到午睡時間了,我要帶他回家睡覺了。”

一紙婚書……:來自道教教侶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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