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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李檢的一席話讓餐廳的氣氛詭異地沉寂了。
倒不是他們有多害怕李檢。
硬要說,李檢的這席話就像在上流階層舉辦的晚宴上當衆放了個屁。
那股氣味和聲音引人發笑,但氣味散去後,便不會有任何人在意,提起那個放屁的人,可能也會跟着這個消失的屁一樣,無足輕重,或許還不如有人在晚宴的蛋糕裏發現一只螞蟻讓人來的惡心。
只是在場的人,看到嚴汌陡然被潑水,想笑的不敢笑,驚訝的也不敢表現出來,一時之間餐廳的人都安靜着。
李檢也知道他這種“豪言壯語”,可能在嚴家的傭人眼中都不自量力地可笑。
但他沒有任何對抗嚴汌的手段,一直以來都是,只能借此發洩。
其實如果嚴汌真的鐵了心要他如何,沒有膽量“視死如歸”的李檢也只能如他所願。
他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且不提嚴汌究竟是否能夠愛人,以李檢的身份,企圖和嚴汌談愛,都是高攀。
“鬧什麽矛盾了?”
嚴懷山溫和低醇的嗓音橫空出現。
幾人齊齊朝入口看去。
剛和遠在美國的父親通完話的嚴虹推着嚴懷山走了進來,他們身後跟着被保镖抱着不哭也不鬧,但沒什麽反應的李贏。
嚴虹本來臉上還有些笑意,視線移到李檢和嚴汌身上後,就消失了,語氣嚴厲地問:“大中午的鬧什麽?”
嚴懷山倒沒有生氣,對上李檢的目光,和藹地問:“跟汌吵架了嗎?跟叔叔說,叔叔替你做主。”
他對着李檢說完,又看向嚴汌,語氣稍冷了點,但不像是生氣:“汌,這次的事情解決還是費了點力氣的,你自己好好反省。你爺爺讓你先休息一段時間,辰昇那邊由星瀾頂上。”
這句話跟投了顆炸彈一樣,一時間除李檢和嚴汌之外的人都朝嚴星瀾看了一眼。方才李檢潑了嚴汌一臉水的事情好像立刻就被抛之腦後了。
李檢知道他就是随口一說,也并不需要任何人為自己做主,更對他們神經病之家的事情沒有興趣。
他冷瞥了嚴汌一眼,也不顧嚴在溪的阻撓,徑直走過去從保镖手裏抱起李贏走了出去。
還是嚴在溪找人跟出去,開了輛車将他們送回家。
李檢走後餐廳裏相顧無言。
嚴懷山被嚴虹推到桌前,見他們都站着不動,伸手點了點桌面,垂下眼睑看着桌上的菜:“都愣着幹什麽?來吃飯吧。”
其餘人還愣着的時候,嚴汌從善如流地在最邊上一個位置坐下。
嚴虹幫大哥嚴懷山定好輪椅,才坐在他身邊。
嚴星瀾和嚴闵星對看了一眼,前者抑制不住欣喜的神色。
嚴闵星比嚴汌還小五歲,受不了家裏這種古板的氛圍,但又不敢忤逆嚴虹和嚴懷山,不情不願地坐下。
嚴在溪倒一反剛才對李檢的柔和态度,步履輕挑地走過去,随便夾了點東西到餐盤裏,在最後一道菜被端上來的時候勾着一個年輕帥氣的侍從說要回房吃飯。
至于回房吃的到底是什麽,引人浮想聯翩。
嚴闵星嫌惡地看了他一眼。
“闵星,”嚴懷山儀态優雅地用餐巾沾走唇上的油漬,和聲對他說:“爸爸剛才問你什麽時候回倫敦上學,讓你抽空去hampstead陪他幾天。”
“我不要,”嚴闵星說話的時候舌尖探出來,上面有一顆銀色的舌釘,他有點不耐煩地說:“他要我陪他幹嘛?那裏都是老頭老太太,我跟他一起養老嗎?”
嚴懷山吃完了,他吃的飯并不多,都是淺嘗辄止。聽到弟弟這麽說,便語重心長道:“我剛剛跟Dr.Fu聊了幾句,爸爸身體還是沒有起色,他上次病倒前還跟我說想把英國那邊的生意交給你,但是你不肯,還跑回來了。爸爸跟你相處的日子本來就不多,你要珍惜時間,不要失去了才開始後悔。”
嚴闵星勾了下舌頭上的釘子,有點頭疼地應了聲“知道了”,拎起外套轉着機車鑰匙走了。
嚴懷山沒阻攔他,笑着跟嚴虹說:“他們這群小孩子。”
嚴虹說:“大哥不要太操心,星瀾和小傾也會勸闵星的。”
嚴虹的丈夫是美國的國會議員,嚴傾是兩人的獨子。和嚴星瀾同齡,又都在IC商院讀書,關系很近。
嚴星瀾也跟着點了下頭,說:“懷山哥不用擔心,闵星年紀還小,慢慢他就懂了。”
“唉,也不知道爸爸還——”
嚴懷山從十八年前的車禍後就不太好,他性情就愈發随和,也越來越愛多愁善感,他話頓在嘴邊,還沒能說下去,眼眶就有些濕潤了。
聽到兩個妹妹都這麽說,嚴懷山便放心地笑了下,對嚴星瀾說:“辰昇這邊就靠星瀾了,你二姐還要忙薩昂的事情,明天就飛美國去了。大哥在這裏,你有什麽事就找大哥,大哥的腿雖然是廢了,但腦子還勉強能用。”
嚴星瀾先是驚喜地看了眼嚴虹,知道她晉升為薩昂US的 EVP(執行副總裁)和董事會成員,恭喜她被委以重任,又眼淚汪汪地撲進嚴懷山懷裏撒嬌:“大哥,別這麽說。”
他們一家在那邊其樂融融,一盤烤乳鴿割開的界限外,嚴汌視若無睹地吃着飯。
嚴懷山多愁善感完了,終于滑動輪椅準備回房。
嚴虹起身要推他,被嚴懷山擡手制止,他滑到嚴汌身後的時候,聲音有點沉,不似先前溫和的樣子:“跟我來一趟。”
嚴汌坐着沒動,嘴裏咀嚼的動作也沒有停下。
嚴星瀾跟嚴虹聊起上周拍來的一條彩寶項鏈,沒人關心他們這邊劍拔弩張的氣氛。
等她們從彩寶聊到嚴星瀾交的新男友時,嚴汌才緩慢地擦了下嘴,站起身跟在嚴懷山的輪椅後走出去。
等他們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門口,嚴虹便直接道:“爸爸的醫生說最多半年了。”
嚴星瀾沒有驚訝的樣子,她纖長的手指繞弄着柔潤的長發:“Lio那邊怎麽說?”
嚴虹搖了搖頭:“最後一版遺囑還沒有敲定。”
“爸爸還在等他找到自己的“靈丹妙藥”吧,”嚴星瀾挑了挑纖細的柳眉,手裏虛握着把銀刀,随意點着盤子裏的牛排:“我看今天他們吵得挺兇,不像是會複合的樣子。”
“感情這種東西可說不好,不受任何人掌控,哪怕是汌那種怪物也做不到。”
嚴虹更謹慎,中性打扮的樣貌和高挑纖細的身高坐在嚴星瀾對面,有一瞬間像極了父親。
嚴星瀾看得一愣,笑容斂去,小聲說:“二姐,我會幫你的。”
“你更應該幫大哥,”嚴虹給自己夾了點沙拉,神态自若地看着她。
“不,如果大哥拿到繼承權,對我們誰都……”嚴星瀾到嘴的話猶豫了一下,沒有再說下去。
這時,嚴星瀾的手機響了。她抓起手邊的小包,大紅的指甲輕輕夾了塊餐包,起身朝嚴虹明媚地笑了下:“我要去約會了,明天就不送你啦,二姐到美國給我報平安哦。”
嚴虹寵溺地看着這個妹妹,擺了擺手,短暫地笑了下。
李檢到家的時候已經快五點了,他怕李贏看到手臂上的傷口,便重新穿上了羽絨服。一路上就穿着一身濕漉漉的衣服,下車的時候被烘得半幹。
李贏抓住他的手指,有點困了,眼皮垂了垂。
李檢伸手撸了撸兒子毛絨絨的腦袋,一邊準備按指紋上電梯,一邊低聲問他:“今天跟狗狗玩的開心嗎?”
李檢在沒電的邊緣,耷拉着腦袋點了點頭。
看他快睡着的樣子,李檢按了下關門鍵手臂的傷口被扯得一痛。
他的表情有些冷肅,狹長的狐貍眼中沒有光亮,本來應該是勾人的眼睛,被他瞪得像個陰森判官。
“稍等一下!”即将合上的電梯外突然有人清亮的叫了一聲。
李檢立刻伸手在電梯門的縫隙間擋了一下,門檢測到障礙物,又朝兩邊滑去。
一個穿了黑呢風衣的男人推了行李箱走進來。
李檢最先注意到的就是他臉頰上的兩顆黑痣,一顆在眼睛下,一顆在嘴角旁。而後是一張漂亮到有些鋒利的臉,如果不是稍低的聲音、挺拔的個子和平坦的胸,他差點以為這是個女人。
男人的氣質很溫和,看不太出年紀,但眼神柔和到了某種歷經風霜後歸于平靜,近乎慈祥的錯覺,嘴唇抿起,朝他笑了下:“謝謝。”
李檢禮貌地點了下頭,聲音稍冷:“不用。”
男人按完樓層後,低頭看到仰了小臉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的李贏,笑了笑,溫柔地說:“小朋友好可愛。”
李檢注意到他就住在自己樓上,聽到他這麽誇李贏,扯了扯李贏的小手,說:“謝謝——”他看了眼對方。
男人立刻笑起來,體貼道:“叔叔。”
李贏像是害羞了,小又軟地說了聲“謝謝susu”,而後抱着李檢的長腿,把自己埋進他濕漉漉的衣服裏去。
李檢怕他的衣服也被弄濕了,伸手捏住李贏的肉手,跟他說話的時候冰冷的表情有了點溫度:“豬豬不要把衣服弄濕哦。”
李贏蹭着他緩慢地點了點頭。
在他去拉李贏的時候,露出了幹涸了幾條血水的手臂。
男人垂下視線注意到了,微微蹙起眉:“你的手沒事吧?”
李檢把手縮回去,面無表情地信口開河:“沒事,是抓豬的時候不小心擦傷了。”
“豬?”李贏從他身後探出小腦袋,“爸爸叫豬豬?”
電梯門恰好打開了。
李檢淡笑了一下,跟他說:“豬豬跟叔叔拜拜。”
電梯裏的男人溫柔地彎下腰,彎起好看的眼睛跟他揮手。
李贏抿着粉嘴巴,揮了揮自己的短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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