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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車門緩緩打開,一條被西裝褲包裹着的修長而結實的腿踩上濕潤的地面。

随後是一只寬大、骨節分明的手扶上車門,在他們驚慌失措的目光中,身着修身沉黑西裝的嚴汌出現了。

仿佛鏡花水月,在他完全被細雨吞沒的瞬間,一片沉冷的臉上赫然勾起一抹笑容。

嚴汌儀态優雅,動作随意地扣上因落座解開的衣扣,懶洋洋地拍走肩頭沾上的水珠,黝黑的目光微微眯起,從右側穿過李檢毫無血色的臉頰,落在嚴闵星的臉上。

鞋尖有雨珠滾動,朝前邁了一步。

嚴闵星本能地往後瑟縮了一下,撞上身後的石階,吃痛地悶哼一聲,但不敢說話。

“不好意思,”嚴汌垂在身旁的右臂在他們目光中緩慢地擡起,鏡片在車燈前很快地反了光,挂上他高挺的鼻梁。

嚴汌微微朝他笑了一下,鏡片上雨水滑落,模糊了眼瞳中的深沉,露出齊白的牙齒,森然一笑:“忘記戴眼鏡了,看不清路,不知道你在前面。”

嚴汌簡直把睜眼說瞎話的功夫練得爐火純青。

“你!”嚴星瀾被他這般無恥的話氣得啞口無言,憤而猛然擡手指了他一下,鮮紅又尖長的甲片延伸出多半個指節,恨不得把他掐死。

自從十八年前的綁架案後,嚴家就以每年二十億的價格和沙國的瓦格納安保集團簽訂了一份長達三十年的私人協議。除去莊園日常的保全工作,嚴家每個人出行時都會配備十二個雇傭兵出身的持槍保镖。

今夜之前,嚴闵星自出生起受過最大的驚吓還是幾年前,嚴汌養大的狗見他的第一面就咬了他一口。

此刻,李檢身後的嚴闵星完全被吓傻了。

他手足發麻,無法控制地大張着嘴巴喘息,白汽忽濃忽淡地在雨夜中浮現,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嚴闵星狼狽的抽噎聲劃破尚未完全岑寂的夜幕。

嚴星瀾同樣被吓得不輕,她剛卸完妝,嘴唇露出原先淺淡的粉色,并不深,素白的臉蛋血色全無,紙一樣慘白。

他們先前只知道嚴汌有精神病,也對他四年前疑似徒手殺了十六人的事情稍有耳聞。

但四年前的兇案他只是最大嫌疑人并非板上釘釘的真兇,這些年裏瞥去性情有時陰晴不定外,并無傷大雅。

這就導致其他人對嚴汌身上背負的那些惡名有的僅是只聞其名的僥幸,時間長了便愈發覺得他的瘋實則是虛有其名,逐漸張牙舞爪起來。

聽聞不如眼見,當死亡迫在眉睫時,奔逃不再是本能。

他們像面對捕食者時受驚的鹿,瞳孔驟縮,呆滞在原地,僵直身軀動彈不得。

李檢用力頂着車燈的膝蓋搖晃了一下,垂在身旁的手下意識撐上車蓋,目光在細瘦的五指上短暫停留。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在發抖,風細微地吹過,全身都顫抖起來,急促又劇烈的心跳聲從頭頂将他淹沒,李檢什麽聲音也聽不到了。

心跳聲太大,以至于李檢抿緊了嘴唇,怕稍一幹嘔,便會把整個心髒鮮血淋漓地吐出來。

這時候,嚴汌在與李檢擦肩而過的瞬間停住腳步。

如此近的距離,李檢聞到了他身上談不上濃的酒氣,淡淡的男士香水,以及極輕微的花果香。

嚴汌微朝右偏轉過臉,逆光而立,像一堵永不崩塌的牆,脊背蜿蜒曲折地擋回萬千光亮,英俊的臉龐落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而李檢卻與他截然相反,瘦削單薄的身軀頂住身後龐然撲來的深淵,迎着炙熱刺目的白光,毫不畏懼地右轉過臉頰。

車燈在熄滅的前一刻,明亮地投射在他臉上,嚴汌看到他長且黑的睫毛短暫地相觸,随後分離。

就在嚴闵星被趕來的保镖扶起來時,嚴懷山被嚴虹推着走過來,一旁有個撐了打傘替他們擋雨的保镖。

輪椅滾到四人身邊,嚴懷山語氣很低,臉對着嚴闵星的方向,但目光瞥着離他更近的嚴汌,問:“出什麽事了?”

“我差點撞到嚴闵星了,”嚴汌從容地回答。

嚴懷山把目光從他臉上移開,又看向嚴闵星的方向,溫聲問:“闵星沒傷到吧?”

嚴虹的表情很嚴肅,一言不發地在幾人身上一一掃過。

嚴闵星費力吞咽了口唾沫,在寒風裏大口呼吸,喉道幹澀不已。

嚴闵星驚魂未定地咬牙切齒地瞪了下面帶微笑的嚴汌,像個被惡霸欺負的小孩,朝嚴虹的方向叫道:“二姐!嚴汌他——”

“吵什麽?”嚴虹看了他一眼,語氣不重,但卻有種不容忽視的威嚴:“爸爸已經睡下了。”

她披了一件黑綢睡袍,在寒風中絲毫不栗地站在傘下,眉峰描摹的淺灰被抹去,姣好的面容顯出歲月的痕跡,深眼窩、寬眼皮,目光沉穩卻壓着股讓人無法忤逆的氣勢。

“他放屁!”

嚴闵星不服氣地瞪了嚴汌一眼,還想說點什麽,胳膊就被攙着他的嚴星瀾用力拽了一下,他心有不甘地咬緊牙關。

嚴汌錯開李檢,走到嚴闵星身邊去。

嚴闵星和嚴星瀾死死盯着他,情不自禁地想往後退一步,但小腿被臺階擋住,硬着頭皮站在原地。

“闵星,”嚴汌伸出右手,遞在他面前,微低了肩胛,姿态放得很謙卑,“今晚是我不對。”

嚴闵星驚魂未定地瞪着他,不想同他握手言和,但一旁嚴虹和嚴懷山正在寒風中等着,他從那邊收回視線,牙齒打顫,磨了磨牙根,飛快地在嚴汌冰涼的手上握了一下。

正要抽離時,被嚴汌更快地用力握住。

他把雙腿發軟快要從保镖身上滑下去的嚴闵星一把拉起來,面帶微笑地替他拍走衣服上的雨水。與他分開時,唇角噙笑地掃了眼一旁栗栗危懼的嚴星瀾,而後徹底松開握了嚴闵星的手。

他像是這時候才注意到旁邊的李檢,面上的笑容淡去,随口問:“誰讓你出來的?”

有一滴雨,冰涼地沿着刺起的發尖滑入後頸,李檢冷不丁打了個寒蟬,哆嗦着說:“我、我剛才聽到外面的聲音……”

聞言,嚴汌瞥了他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視線,又問:“孩子呢?”

“睡着了。”李檢被凍得嘴唇泛青,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視線,很輕地說:“叔叔,我想回家。”

他說這話的時候字音打了顫,似乎是被吓到了。

緊接着,在場所有的人聽到他不輕也不重,帶着些委屈的聲音道:“我想找我爸爸媽媽。”

縱然先前已經知道李檢失憶,不過時間點過于湊巧,他們大都半信半疑,此時李檢這句話一出,就連嚴闵星吸氣的聲音都随之一頓。

除去嚴汌外,四雙意義不明的目光投向李檢,紛紛打量片刻,各有了各的考量。

嚴汌正要往前走的步伐頓住,他有些好笑地回頭看了下李檢,輕飄飄地留下一句話:“找你爸媽?去地獄找嗎。”

李檢卻像是全然不知道他父母已經去世。

他的臉色當即一變,抓住嚴汌的袖子,嗓音打着抖:“你什麽意思?”

嚴汌順勢側過身,冷笑了一聲,拿出手機在搜索欄輸了一串字,點開跳出的第一個界面後擡起臉,冰冷的手機拍了拍他的臉頰。

李檢寒着臉躲開他的動作,一把奪走手機。

目光伴随着冷雨垂落到屏幕上時,止不住地顫了下。

那一刻,綿延而下的雨也短暫地停了一樣。

車燈完全熄滅了,不遠處的大門前亮着光,勉強蔓延過來。

黑暗中,手機屏幕的藍光格外刺眼,水珠模糊了屏幕。

在光點與雨水的罅隙中,連不成句的字詞映入李檢被照亮的眼眸,他極其緩慢地眨動了眼睛,每分離又閉合間,都有透明的水從睫毛、眼角、眼尾滾落。

他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就連眨眼的速度也變得緩慢。

雨逐漸大了,連成冷冷的線,輕飄飄地落下,沉甸甸地打在他的眉宇間、鼻梁上、唇峰前,李檢緩緩眨了下眼睛。

嚴汌說完話後,嚴星瀾就條件反射地看向李檢的方向。

從她的角度僅能看到李檢瘦又白皙的側臉,淺色的眼瞳在夜幕中透過了天的顏色,變得很黑。

雨水濕潤了他的臉頰,眼角有水珠淌過,像是哭了,但也可能是單純地滾落了一串雨滴。

父母相繼離世的時候,李檢沒有哭過。

四年過去,從夏末至初冬,他從未因為父母哭過。

但這一刻,他有了一瞬的錯覺。

李檢好像真的成了十七歲的他,還沒有戴上那張名為僞裝的面具,用堅強與冷漠的長刺将自己包裹。

視線好像被屏幕晃眼的白光吸引了,短暫地眩暈,讓李檢恍惚間覺得,父母好像真的尚且在世,嘉青某處并不繁華,甚至有些破敗的城中村還亮着一盞等他回家的燈。

不過十三年前那片城中村就拆遷了,爆破聲中,牆瓦變成白灰,沉霧一般墜地。

塵歸塵,土還土。

随同父母一起,沒入地下。

母親跳樓前,曾給他發過最後一條很長、很長的短信。

短信中,母親告知了為何綁架案發生的三年後,會選擇與父親結束婚姻;為何會選擇離開嘉青,隐姓埋名流落他鄉;為何明明留着電話號碼,卻整整十年沒有和他聯系……

又是為何,撞死了嚴汌的那條狗。

當年父母綁架嚴汌時,因為跟着嚴汌綁來的狗在車後吠叫不已,父親埋怨母親把狗一起帶走,會惹人注意。母親是見嚴汌還小,想起了十歲時的李檢,動了恻隐之心,幫他牽着狗一起帶上了車。

車內突如其來地爆發了争吵,開車的父親怒火攻心,分神與她争辯時,誤把油門踩成了剎車。

停車的時候,已經無法挽回了。

為了掩蓋地上的血跡,父親停下車,從睡熟的嚴汌身邊牽走了那條狗。

他們起初撞死的,并不是狗。

那是一個行動遲緩,未能踩着綠燈走完斑馬線的、步履蹒跚的老人。

嚴汌的狗代替他,留在了斑馬線上,老人被一言不發的父親扔進海裏,母親驚惶地捂着嘴不敢哭泣。

嚴汌失去了狗的體溫,在不安中醒來時,是父親告訴他,狗被撞死了。

那時是個雨夜,以至于李檢在收到短信後的四年中,曾于無數個深夜産生過無數個幻想,如果是個白天就好了,父母或許就不會漏過那個老人。

如果那位老先生的動作再快一些就好了,他就能平安地在綠燈變紅前邁上對岸。

如果像父親抱怨的那樣,母親沒帶那條狗就好了,父母就不會因為狗而争吵。

如果父親對母親寬容一些就好了,體貼她那一時為了自己的孩子,綁架了別人的孩子,萬般後悔的瞬間做出的錯誤決定。

如果不下雨就好了,嚴汌也不會因為無端恐懼發作,毫不掙紮地跟着父母離開。

如果李檢不是怪物就好了,父母不會為了給他湊手術錢,被那十五億的千分之一誘惑,踏上歧路。

那樣子的話,正常人李檢,或許窮盡一生,都不會與嚴汌的人生産生絲毫焦點。

在別的平面,李檢和嚴汌可以是死敵、是摯愛、是朋友、是兄弟、是一面之緣、是萍水相逢、是青梅竹馬、是兩棵樹、是兩只鳥、是豬、是草……

他們可以是任何東西。

但在這個平面內,如果他們是兩條平行線就好了。

永不相交,也永不重合,該有多好。

嚴汌不知道的是,母親的短信末尾,留下了最後十留個字:小檢,媽媽拜托你,一定要找到那十五億。

那不光是十五億,那串長到綴了八個零的數字後,是兩條鮮活卻枉死的生命。

所以李檢必須找到那十五億。

這個平面內,李檢和嚴汌沒有做成一對毫不相幹的平行線。

在李檢的人生中,嚴汌算不上無辜;在嚴汌的人生中,李檢也稱不上清白。

他們像坐标軸上的兩條頻率不同、卻又無盡相近的正弦函數,起落交織、纏綿不休、抵死折磨、永無盡頭。

靠得太近,要被彼此吞噬,離得太遠,又覺得寒冷。

恨也恨不透,愛又沒可能。

一直到嚴汌的身影消失在門後,嚴虹和嚴懷山率先動了腳步回去。

李檢也沒有動彈,他好像化為一座沉重的石像,落在地上太久,在土裏生了根,深紮于泥壤,再也無法動彈。

他握着那個手機,雨水落下, 屏幕不滅地攢動着水光。

李檢站在雨夜裏,任由冰冷的雨順流而下。

雨越來越大了。

嚴星瀾收回視線,扶起嚴闵星準備回房前,朝身後瞥去了一眼。

黑暗中,李檢久久未動。

她抿了下豐潤的唇。

在此之前,囊括嚴星瀾在內的人都弄不清嚴汌這次回來後找回李檢究竟是真的愛他,還是僅僅同他們一樣伺機而動,尋着機會榨幹李檢最後一點利用價值。

從他們的立場而言,後者反而是每個人喜聞樂見的。

父親需要的是所有的繼任者各據一方、相互制衡、厮殺掠奪中不斷壯大的薩昂。

嚴汌的安忍無親與冷酷無情确實讓他率先在無情激烈的內部選拔中脫穎而出,但一把過于鋒利的刀對鍛刀人來說也是雙刃劍。

嚴左行看出他能力出衆的同時,卻也意識到他的不可控性所帶來的危險遠遠大于了他能給予薩昂的助力。

薩昂財團的地位已然伫立,平庸固然不可再帶它拔高,卻可以守住完整的嚴氏集團。

一個餅本可以六分,嚴左行的子女只會想要盡可能多地争奪財團股份與董事會話語權。但嚴汌不同,他的鋒芒太盛,每一個人都忌憚他會要囫囵吞走完整的一張餅。

到了那時候,嚴左行怕的是,他辛苦從其餘兄弟手中完全奪走的“嚴”氏落在嚴汌手中,會像他本人一樣重演。

至時,嚴氏又會成為另一個完全不同的“嚴”氏。

因此在嚴左行的律師私下流傳給他們的草拟遺囑中,嚴左行作古後,嚴汌能分得的僅有部分現金、幾處房産與家族信托分紅。

但若嚴汌真的愛上李檢,便說明他也能有軟肋。

這場在親情中絞殺的殘酷比拼中,嚴汌同樣可以被制衡。

想必嚴左行遲遲沒有确定最終遺囑,現下還冒險飛回故國,除去兩個月前突然監測到那部丢失的手機開機信號外,另一個原因便是無法徹底放棄這枚将棋,要親自來看一看嚴汌是否真的可以愛人。

肯定的結果是此時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願得到的答案。

嚴汌行事的風格太過狠毒自我,讓每一個競争者都顧忌他拿到董事會話語權後是否會有所行動。

因此,一旦嚴汌真的愛上了某人,他們會不擇手段地把他們分開,哪怕是陰陽相隔。

等所有人都走後,李檢混雜着雨水,艱難地吞咽了口唾沫,他不覺得冷,只覺得頭很疼。

疼痛随着兩道不長的口子逐漸蔓延至全身,讓他感到再也無法支撐自己站立。

李檢靠在堅硬的車身上,仿佛不撐在那裏,他就要随風而去。

緊接着,他喉間一股癢意争先恐後地探出來,像是腹腔中容納了無數只蝴蝶,撲簌着翅膀,掙紮着、拼命地要離開他的身體。

李檢沒由來的很想抽煙,他躁動地摸遍全身,連一個口袋也沒有。

黑色的蝴蝶到了唇間,李檢感到一陣窒息,他好像無法呼吸了,痛苦地揚起纖瘦的脖頸,朝無盡的落雨仰面。

蝴蝶卻飛走了,轉身納入黑夜。

李檢順着黑蝶飛走的軌跡望去,三樓亮着燈的窗口屹立着一道深沉的黑影。

嚴汌正一動不動地注視着他。

或許是察覺到李檢過于痛苦的目光,他轉身離開了。

Alen從四樓下來,迎面遇上回房的嚴汌,恭敬地欠身:“少爺。”

嚴汌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擦肩而過的時候聽到他很輕地說:“湯裏的是瀉藥。”

李檢不知道自己在雨裏淋了多久,他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去的。

他睡着前的記憶停留在了裹着濕冷的衣服一頭紮進柔軟卻算不上寬大的沙發。

沙發長度不夠,李檢橫躺上去會空出一截。

于是他抱着自己,蜷縮起來,像回到了小時候,成為十三歲的李檢,遇到十歲的嚴汌。

“小汌!”

李檢臉頰通紅地跑了回來,額前淌落幾滴透明的汗珠,懷裏捧着一個油漬漬的塑料袋,袋子裏有一個大又胖的白包子,還冒着熱氣。

“我買了肉包子給你!”李檢一把推開門,看着被綁在床上的小汌,他小心地把包子放在一旁,靈活地爬上床,“爸爸媽媽不在,我偷偷松開你,你要快點吃哦。”

小汌的臉上沒有很多表情,但李檢覺得他不開心,他解開小汌身上的繩子,奇怪地歪着臉頰,直接問:“你不喜歡吃包子嗎?”

小汌看了他一眼,說:“不喜歡,也不讨厭。”

李檢可惜地“啊”了一聲,聳了聳肩膀,推推他肥嘟嘟的軟肚皮,因為肚皮柔綿的手感,彎了眼睛笑起來:“安德早餐鋪的包子可好吃了!”

說着,他回味似的舔了下嘴角沒有擦走的油漬,他的零花錢并不多,最近他沒有上學,父母也沒有給他零用錢。

平時李檢能吃三個大肉包,但今天他身上只剩下兩塊錢,他只好吃了一個八毛塊的菜包,剩下的一塊二是跟老板賒賬才買到的肉包。

“我吃不下,”小汌卻有氣無力地坐在床上,比剛來時還要冷漠。

怎麽會有人不想吃安德早餐鋪的肉包子呢?!

李檢擡起白白的小臉,問他:“小汌,你生病了嗎?”

“沒有,”小汌答道,又過了一會兒,他才補充道:“要下雨了,我害怕下雨。”

“下雨有什麽可怕的!”李檢哈哈笑起來,他拍了拍胸膛,承諾道:“我是男子漢,我來保護你!”

話音剛落,他想到一件事,笑聲戛然而止,臉色有些發白,放輕了聲音,像怕什麽人聽到一樣:“小汌,我跟你說,剛剛我回來的時候又遇到了對面那個叔叔……”

“我有點害怕他,”李檢把小手掩在嘴邊,湊近小汌的耳朵:“他總是看我,我不喜歡他看我,他看我我就老起雞皮疙瘩,好吓人,你看。”

他說着,為了證明自己真的害怕一樣,伸出細瘦的手臂把上面竄起的汗毛給小汌看。

“我不怕他。”

小汌平靜地說道,他的語氣和神态都很尋常,安慰了慌張的李檢。

小汌為了證明給他看自己真的不怕似的,伸手從床頭擺着充作床頭櫃的木凳上拿起那本《蠟筆小新》。

他把書頁翻開,中間夾了一把生鏽的小刀。

李檢認出這是家裏的刀,他不知道小汌是何時拿來的。

此時,小汌還不及他手大的小手握住刀柄,黑黢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對李檢說:“如果他傷害你,我就殺了他。”

“嘶——”

李檢脊背涼了一下,他頓了一下,轉瞬笑起來:“小汌,你真的吓到我啦哈哈哈!”

小汌的臉上表情未變,他把刀重新放回漫畫書中,重新擺在床頭的木凳上。

李檢笑着,目光忍不住朝漫畫書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們像坐标軸上的兩條頻率不同、卻又無盡相近的正弦函數,起落交織、纏綿不休、抵死折磨、永無盡頭。】這句話是我之前看到的紐約時報對英劇《普通人》關于兩個人相愛就像正弦函數……改編的,具體原句有點長,我就不放上來啦。

【靠得太近,要被彼此吞噬,離得太遠,又覺得寒冷。】這句話是根據叔本華【人生就像寒冬的刺猬 ,互相靠得太近,會被刺痛,彼此離得太遠,又會覺得寒冷】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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