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變法

變法

“駱知府給朕的簡報中有提到你，對你很是欣賞。”

宋玺元聞言一怔，不過皇帝再沒有多說，宋玺元心想駱知府應該不可能缺心眼到把自己的情史告知皇帝，所以皇帝應該還不知道駱知府與自己母親的關系。

所以他只是恭敬回答：“駱知府過譽，學生不敢當。”

皇帝笑了笑：“若是這次殿試你還能拿到頭名，可就是我太羲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三元及第了。怎麽，不想向朕求個恩典嗎？”

宋玺元絲毫不帶猶豫：“學生盡力而為。”

皇帝眉頭一挑，對宋玺元有了興趣：“朕的四皇子似乎對你也是青眼有加。”

這次宋玺元卻是皺起了眉，四皇子？他這段時間參加的宴席中，似乎還沒有皇家血脈參與的那種高端局，四皇子是從哪裏認識他的？

看着宋玺元的疑惑不像是假的，這次皇帝倒是有些意想不到。

“怎麽，你在朝林府的時候，不經常去駱府做客嗎？”

宋玺元無語：“學生不過一介草民，怎麽會經常去駱大人府上做客呢？”

皇帝心中略微訝異，他還只當是宋玺元是駱沽的門生，才會被如此贊揚。小四這大半年都停留在朝林府，若是宋玺元經常去，就不可能沒見過他。

不過，他還是心存疑慮，便轉移了話題。

“這段時間，只怕你們這些貢士比朕還要忙碌吧？”

宋玺元心中一跳，謹慎回答：“不知道陛下指的是哪方面？”

“民以食為天，只是吃的太多太好，只怕是消受不起，要撐破肚皮了。”

宋玺元聽不出皇帝的語氣到底是發怒還是玩笑，只能再度跪地：“是學生定力不足，請陛下降罪。”

皇帝卻沉默了片刻，又叫他起來：“你已經算是不錯了，只怕如今像你這般的才是極少數。”

宋玺元心下駭然，看來皇帝對他們的動向一清二楚，那怎麽又由着朝中兩派放肆地拉攏人手，卻又不出手制止？

“來，給宋會元賜座。”

宋玺元自是推辭一番，這才靠着邊坐了。只是他剛坐下，皇帝的第一個問題就險些驚得他又站起來。

“你盡管實話實說，對于複辟分封和變法富強，你到底是怎麽看的？你們一起的貢士們又是如何看的？”

宋玺元蹙起眉頭，當着皇帝的面，哪能真的暢所欲言。可問題若是有半句欺瞞，那就是欺君之罪。

問題是據他的觀察，這兩種，當今聖上都不支持啊！

“學生才疏學淺，并不敢妄言。其他同窗們的意思，學生更不敢大膽揣測。”

皇帝卻像是沒了耐心：“讓你說，你便說。若這是殿試中的一題，難不成你也要這般回話？”

宋玺元咬咬牙，呼出一口氣後終于開了口：“學生私以為，比起分封，變法似乎更有前景。”

皇帝的臉色算不得好，一旁伺候着的老太監林廣也是跟着提心吊膽。人是他騙來的，要是今日就交代在這兒了，他多少有些不忍。他出宮多年，若不是今日陛下忽然出宮交代任務，他是再不做這種事的。

他為積陰德，大着膽子咳嗽了兩聲。

咳嗽完又急忙跪下：“老奴這喘症總也不見好，陛下恕罪。”

皇帝深深看他一眼，卻只是擺擺手：“無妨。”

他繼續看向宋玺元：“你接着說。”

宋玺元思索再三，這才繼續分析：“若是再行分封制，勢必會讓皇室血脈之間愈發疏遠，陛下的權威也會受到影響。這還只是輕的，若是再往下，舉國之力難一統，做什麽事都會被掣肘，只怕是太羲遲早會被分裂。”

這些皇帝當然知道，所以他是絕對不可能同意臨王的主意的。但是要他同意變法，只怕是更難。

“若說是變法……真的出于利國利民之心，也無不可。遠一些說，戰國時的商鞅與李悝都曾以變法強國力，往近了說，孝文漢化與楊炎改革也都是成功案例。”

沒等皇帝徹底陰下臉，宋玺元便緊跟着轉折：“但是變法者衆多，成功的無非也就這麽幾個。學生愚見，談變法容易，如何落到實處才是真的艱難。若是僅僅紙上談兵，只怕是變法不成功，反倒要給百姓身上強加負擔，也惹得世家大族與朝廷離心。”

這話便說到皇帝心坎上了，他看了宋玺元許久，這才沉沉嘆道：“難為你小小年紀，就能想到這許多。這世間有幾人知道朕的良苦用心啊？朕的兒子不懂，你倒是懂了。”

宋玺元急忙起身：“學生不敢。”

皇帝揉了揉眉心：“朕難道不知國庫緊張，邊關告急嗎？可問題是朕從先皇手中接過的，就是這樣一個爛攤子。如今朕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同意變法容易，可是變法是一朝一夕就能見成效的嗎？我太羲又經得起這樣的風險嗎？”

宋玺元低頭不語，這已經不是他能插言的話題了。

“宋玺元，你可願意為朕解憂？”

這一日宋玺元回家很晚了，院中挂着幾個大紅燈籠，左玉就坐在檐下，逗弄着手中一只小白貓。

“怎麽到這麽晚才回來？今日又是哪位大人設宴啊？”

左玉見他進來，嘟着嘴向他迎了幾步。

宋玺元卻覺得腳下沉甸甸的，看着那一張俏麗的臉，張了張嘴還是什麽都沒說。

左玉過了好一會兒才察覺宋玺元情緒不對，小心問道：“這是怎麽了？”

宋玺元咬咬唇，張嘴時只說了句：“無事，就是累了。”

左玉靜靜看他，見他似乎真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便笑着轉身：“那就早些休息吧，這些宴會能推的便推了，到底是殿試要緊。”

聽她提到殿試，宋玺元心中又是一緊，沒忍住出聲叫住她。

“小玉！”

左玉有些詫異地回頭：“怎麽了？”

“如果……”宋玺元猶豫再三，還是出聲問道，“如果我殿試落榜了，你會失望嗎？”

左玉失笑：“你是不是累傻了？殿試哪裏還有落榜的，無非就是名次問題嘛。你放心，哪怕是同進士出身，我也為你高興。”

宋玺元點了點頭，轉身回屋了。

左玉在他身後莫名其妙：“難道是緊張了？玺元不像是會緊張的人啊……”

她想了半天，最後只能将原因歸為最近應付那些亂抛的橄榄枝，導致他身心俱疲。

其後的幾天，宋玺元幾乎是門也不出。先前還多少客氣些，如今對于所有的邀請都是直言拒絕，大有誰的面子都不給的架勢。

左玉被吓了一跳：“我那天也就那麽一說，你還真的全推了啊？”

宋玺元臉色淡淡的：“去了也無用，倒不如在家看看書，陪陪你來的清淨。”

左玉狐疑地看他，總覺得宋玺元有什麽事瞞着自己。不過最近她正忙着傳奇劇院開張的事情，見宋玺元不欲多說，便也自己出門忙去了。

今日到了書肆中，卻是見到了闊別許久的賀韻之。

“大股東，你怎麽今天來了？”

賀韻之早都習慣了左玉給他各種奇奇怪怪的稱呼，便笑道：“賀家的生意差不多忙完了，過來看看這邊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

左玉嘻嘻笑道：“我辦事您放心，您都出錢了，我自然不能讓您出力啊！”

京中寸土寸金，前期租鋪面、打通各路人脈那一樣都需要流水的銀子。左玉雖然手頭寬松，可是滿打滿算也就湊出來六千兩，還是賀韻之大手一揮，拿給她三萬兩銀子，這才省了左玉不少功夫。

想起銀子，她就想到了許久再沒用過的聚寶盆，眼神微微一暗。

宋玺元對她的心思她不是察覺不出，可是扪心自問後，她總覺得自己一開始有目的的接近，加上後面用他斂財的手段實在是不堪。有意無意的，她便再也不肯用它了，仿佛這樣心中就能安定些。

賀韻之沒有察覺她的異常，只是四處打量：“這裏辦得極好，聽司榆說，你打算過幾日就将傳奇劇院也辦起來了？”

左玉點頭：“你給的銀子還有餘下的，趁勢把劇院辦起來，那個引流要比書肆厲害。”

經過左玉的洗腦，對于“引流”、“營銷”這些詞彙，賀韻之也早都熟悉了。

他表示贊同，猶豫片刻後又說道：“我今日來，還想為你引薦一個人。”

左玉好奇：“誰？”

“已經在樓上雅間等着了。”

蘅華坐在座位上百無聊賴，等到一壺茶都喝了大半，門才終于被推開。他急忙打起精神看向賀韻之身後的人，一時間倒有些呆住了。

先前屬下禀報賀韻之的行蹤時，他只是對這左玉有些興趣，便遠遠地看了一眼，只記得是個身姿窈窕的小姑娘，卻未曾發現，竟然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兒。

他立時臉色都柔和不少：“是左娘子吧？在下冒昧叨擾，還望娘子見諒。”

左玉仔細打量他，發現是個衣衫華貴的少年郎。她只當是京中哪家的公子哥兒，便笑道：“開門便是迎客的，您肯光臨，還有什麽叨擾不叨擾的，是小店蓬荜生輝。”

結果賀韻之的下一句，就讓她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