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萬燈海市 (三合一 9k )
第28章 萬燈海市 (三合一 9k )
司南說完這番話,也不管妙星玄怎麽想,端坐在床上徑直打坐去了。
她與猰貐王一戰,雖有妙星玄與衆萬器宗弟子的靈力在中間緩沖,可要徹底碾壓猰貐王,用到的還是自己的靈力。
強行破開蘇濟世的封印,盡管在船上修複了七日,紫府的撕裂傷仍有一絲未緩解。
如今還滋生了心魔,若是不盡快療傷,只怕會有堕境之憂。
她當下凝神聚氣,将神識落入紫府神臺,睜開了眼。
金燦燦的神魂端坐在冰雕玉刻的神臺上,垂眸望向身下。
但見道道龜裂之傷從她端坐之處朝四面八方蔓延,裂縫一直攀升到五靈柱上,似乎要撕裂五靈柱頂端的五神獸。
司南擡手捏訣:“五靈之主,請聽我令,凝!”
“嘩嘩!”
靈力陡然從司南的識海沿着心脈灌入紫府,龐雜的靈力穿透司南的神魂,瘋狂地從她身下蔓延,填滿那道道龜裂的縫隙,朝頂端的五靈柱湧去。
濃郁的靈力灌入紫府穿透她神魂時,那一絲一縷的魔氣滞留在她神魂之上。
如毒跗骨,揮之不去。
不過片刻,那魔氣全然籠罩在司南身上,粘稠得好似落雁山沼澤地的泥漿。
司南那原本乾淨的神臺暫态間沾染上了泥濘的魔氣,把她那晶瑩剔透的神魂與神臺粘連在一起。
神魂的阻滞異常明顯,司南豁然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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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原本冰清玉潔的紫府此刻濁氣沖天,每一寸傷口傷口都被魔氣填滿修複,濃郁的魔氣化作實質的火焰,在司南的紫府沖天而起。
漆黑的神臺之上,司南端坐期間,在她的八方探出了八個漆黑的骷髅頭,對她齊齊咆哮。
“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盛……”
“司南!人間煉獄,你不來也得來了!”
“吼!”
那八個漆黑的骷髅頭,在一剎那之間幻化成漆黑的人形,伸出雙手,拽住神臺之上的司南,猛地将她拽下來。
司南渾身一凜,拈花端坐,任由魔氣将她吞沒。
那些魔氣好似嗅到血腥味的鯊魚,霎時間将司南吞噬,帶着龐大的惡念洶湧而來。
“魔道仙道又如何?始終都只是為了變強!”
“你既然能讓自己的徒弟修魔,為何不自己修魔!”
“司南,修魔吧!只要修魔,你的傷一瞬能好!”
“司南!修魔吧!”
魔頭震聲吼,幾乎要将司南取而代之。
司南的生機一瞬寂滅,好似一顆陡然沉下山的太陽。
原本同樣在打坐的妙星玄“唰”地一下睜開眼,朝司南那邊看去,失聲道:“師父!”
她剛往前邁了一步,卻又感覺司南的生機陡然亮了起來。
那是剎那間在星河中爆發的太陽,在這頃刻間綻放出亘古不滅的永光。
在司南的紫府最深處,在魔氣最盛的時候,陣陣梵音起:“心明妙現,萬魔不侵。超凡脫塵,終得自在。凡塵種種,莊生一夢。塵蝶夢我,我夢塵蝶,真真假假,反求諸己……“
司南的身上爆發了一陣金光,灼燒掉神臺之上所有的魔氣。
“啊啊啊啊啊啊……”
魔氣被金光灼燒消融,爆發出尖銳的叫聲。
司南的神魂升起,照亮了整座紫府。那些澎湃的魔氣,化作了靈力一點點填滿了所有的紫府撕裂的傷口。
金光之下,魔氣消散無形,走得一幹而盡。
司南這才松了一口氣,睜開了眼。
她一睜眼,邊見妙星玄站在自己面前,欣喜又擔憂地望着自己:“師父……”
“師父你的傷……”
手足無措的,想抱又不敢抱。
司南從床榻上走下來,拍了拍衣物,輕聲道:“無妨,都好了。”
衆所周知,魔道的修行方式,乃是借用采補,吸納靈力,無需煉化靈力就可以直接灌入紫府的快速修煉方式。
司南引魔氣入紫府,就是想借着魔氣掠奪一切靈力為己用的特性,以它為媒介修複自己的傷口。
這樣的方式風險極大,稍有不慎,就會反噬。
妙星玄将司南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她真沒事,才紅着眼眶道:“我方才,一瞬間察覺到師父的生機暗淡了……”
“我還以為是師父舊傷發作……”
司南笑笑,擡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言道:“別想那麽多,是師父修煉的功法就是這樣的。”
妙星玄點點頭,語氣還有點哽咽:“嗯……”
司南還想再安慰什麽,就在這時,三枚鋼針破風而來,直接打向妙星玄。
司南反應極快,一把拉過妙星玄,擋在自己身後,擡手夾住了這三枚鋼針。
鋼針接觸到司南肌膚,立即如花那般綻開,無數細碎的牛毫針超四處戳去。豪針戳到司南的護身屏障,紛紛掉落,化成一陣漆黑的毒粉,填滿了整座房間。
司南微微皺眉,猛地将手裏的鋼針朝窗口甩去。〓
只聽得“唰”的一聲,鋼針紮向窗外之人。
“咿呀”一聲,窗口洞開,碩大的銀月帶着飄雪,一同湧入了屋內。
站在司南身後的妙星玄擡眸望去,卻見一襲青衫的樓逝之一手握着鬼笛,一首捏着鋼針,漫不經心地朝她們看來。
樓逝之的眼眸在看到妙星玄時微微一頓,接着勾唇一笑:“星馳道君以前出門,可都是一人一屋,避人得緊。”
“怎麽有了徒弟,反倒這麽護着了。這要是不知道內裏的人,只怕還以為你對我師姐情根深種,連她與旁人生的孩子你都要這般護着。”
司南将妙星玄擋在身後,望着樓逝之淡淡道:“樓師妹深夜來訪,有何要事?”
樓逝之輕哼一聲,朝司南扔了一物過來。
司南接過此物,站在她身後的妙星玄垂眸一看,發現是一個牛角。這牛角中,散發着淡淡的魔氣。
“是蜚!”
妙星玄失聲道。
樓逝之挑眉,淡淡道:“想不到你還認識這孽畜呢。”
“沒錯,這是極樂宗的蜚。”
樓逝之坐在窗口,對司南道:“當年我師姐殺了赫連無憂那蠢物之後,赫連無極率朱厭禍鬥與蜚圍攻了我師姐,致我師姐身亡。”
“極樂宗覆滅後,朱厭與蜚銷聲匿跡。”
“近日有傳聞,蜚在萬燈海市的鬥獸場。”
司南掃了她一眼,淡淡道:“此事,好像與你用暗器傷我沒有什麽關聯。”
司南從納戒中取出一枚飛片陀螺,望着樓逝之神情很冷:“你傷了我,總該道歉吧。”
樓逝之背脊一寒,接着淡淡一笑道:“聽聞你為了我師姐的女兒重傷,我只不過是試一試你的靈力。”
“堂堂星馳道君,翩翩君子,總不至於和我計較這種事吧。”
司南轉動飛片陀螺,神情淡漠:“我可以不計較,但你得加錢。”
“否則我就将你打回思過崖,你這輩子都別想出來。”
她态度極為強硬,站在她身後的妙星玄都有些訝異。
她師父……竟然還有這般強硬不好說話的一面嗎?
樓逝之挑眉,扔了一枚納戒過去:“裏面有五十萬上品靈石,就算賠禮道歉了。”
給完之後,樓逝之還嘀咕了一句:“你還真是和以前一樣摳門吝啬,斤斤計較,也難怪我師姐選了赫連無憂也不選你。”
在樓逝之眼中,司南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世人只知她是交友滿天下,殊不知是給錢就幹活,又快又麻利。
聰明人都喜歡這樣的交易。
只有樓逝之這種情執深重者,着實看不上司南的利益分明。
提起雙親,妙星玄面色一僵,下意識看向司南。
司南收了錢,将指尖的刀片陀螺猛地朝樓逝之擲去:“要進鬥獸場,就按照刀片上所示的路徑行走。”
樓逝之接過刀片陀螺掃了一眼,長眉輕挑:“謝了。”
她握緊手中鬼笛,縱身一躍,消失在月色裏:“鬥獸場的入門口令是另外的價錢,等我殺了蜚回來之後,用九天攬月曲譜還你這個人情。”
司南望着她消失的地方,擰起眉頭。
片刻之後,司南轉身,看向妙星
玄:“我們得往萬燈海市走一趟了。”
妙星玄一愣,很是茫然:“為何這般突然?”
司南與她溫聲解釋:“若你是海市主,蜚到了你的萬獸場,你會如何應對?”
妙星玄沉思片刻,與司南道:“自然是将消息放出去,引來各方修士。”
“蜚為魔修,手上人命無數,仇敵無數。”
“自然是有很多人,恨不得親手殺了他。”
司南颔首,點點頭道:“對,正是如此。”
“要想在鬥獸場殺人,就只有一個辦法。”
妙星玄渾身一凜:“那就是下鬥獸場,與蜚比試!”
司南颔首,妙星玄咬住下唇,擰緊眉頭:“蜚乃惡獸,大乘中期,哪怕是受傷,修為保守也在大乘期左右。”
“樓師叔不過只有煉虛期,她一心系在我娘親身上,想為她報仇……”
“樓師叔,有難了。”
司南點點頭,領着她往外走:“為師教你一課。”
“一個人想要生意做得好,就要學會善後。”
“消息要賣,顧客的生死也要管。管殺管埋,才會生意興隆。”
妙星玄跟在她身後笑彎了眼:“這算什麽生意經嘛……”
————————
司南領着妙星玄走出房門,與衆弟子道:“索性在羅剎海市休整,機會難得,我帶你們去羅剎海市走一番吧。”
陸飛霜振臂高呼:“星馳道君萬歲!”
司南只覺得頭疼,從納戒中拿出卷軸在她頭上敲了一下:“小聲點,你是生怕別人聽不到是嗎?”
她将卷軸遞過去,對衆人道:“萬燈海市龍蛇混雜,人也有,妖也有,魔也有……”
“戴上面具,灑好烏沉木香,掩蓋你們自身氣息。”
“吞下換喉甲蟲,不要用真聲說話,明白了嗎?”
衆人按照她的要求,戴上面具,換好僞裝之後,興致沖沖地看向司南:“大師祖,我們是不是要到碼頭去啊?”
司南勾唇一笑,淡淡道:“既是與我一道,那就不必前往碼頭。”
她從納戒中取出一枚哨子,輕輕吹了一下。
“唳!”
夜空中傳來一道貓頭鷹的尖嘯聲。
那貓頭鷹振翅而來,洶湧地撞開大門,幻化成冷冽的北風,直直地朝她們撲來。
“哇哇哇哇哇……”
狂風鼓起少女們的法袍,吹得陸飛霜等人嗚哇亂叫。
那風揚起少女們的身體,将她們全部包裹住的時候,一瞬停止。
少女們的身軀輕柔地落在風裏,只聽得一聲尖叫:“唳!”
狂風撞開了大門,朝冷冽的夜空奔赴而去。
“啊啊啊啊啊啊……”
在少女們的尖叫聲中,身下的風逐漸凝實,化作一只龐大的貓頭鷹,将她們馱在背上。
萬寶樓的燈火在遠去,腳下的樓宇變成了一片又一片的星海,好似螞蟻那般遠去。
烏雲在蔓延,偶爾經過的,吹得女孩們的發絲狂亂舞動。
身下毛絨絨的一片,沈飛絕在尖叫:“是毛!毛絨絨的鳥啊!”
第五離埋入貓頭鷹的羽毛裏滿是驚喜:“是毛絨絨的鳥哎!”
“是鳥哎!”
載着它們的貓頭鷹回頭,看了她們一眼,冷哼一聲:“哼,沒見過世面的東西……”
“要不是星馳,我才不給你們……”
它話還沒說完,第五離瞪大了眼睛:“是會說話的貓頭鷹!”
“好厲害!它還會說話!”
強風之中,第五離從它毛絨絨的背上往前挪,騎在它脖子上目露精光地盯着它的眼睛看:“這是合體期以上的妖獸,好聽話啊……”
“毛好多啊……”
“好好摸啊……”
第五離話音落下,一群少女欺身而上,對這只貓頭鷹一頓狂撸。
“哎哎哎哎……”
貓頭鷹抖着翅膀在反抗,嘴上抗争道:“別摸我,別摸我……”
“星馳,星馳!你管管這些小變态!”
“哎哎哎哎哎……要墜鳥了,要墜鳥了!”
貓頭鷹尖叫着,墜入一片茫茫霧海之中。
司南站在它背上,望着它被一群少女揉得東倒西歪,完全無動於衷。
妙星玄坐在她身側,與她一同凝望着這些玩耍的少女,在司南的識海中道:“我先前看風物志的時候,提到萬燈海市的主人。”
“傳聞她乃是萬靈海中的一霸,名號萬靈仙君。”
“其座下妖魔無數,勢力不可小觑。”
“與之相對的,這位海市主,也有不少入幕之賓。”
司南聽到這裏,轉眸看向她,在識海中問道:“所以你想說什麽呢?”
妙星玄托着腮幫子,笑吟吟地望着她:“我只是聽說,她特別喜歡給自己的入幕之賓一枚哨子,召來妖寵接她。”
“其餘的,我可什麽都沒說。”
此刻流雲飛墜而去,茫茫海霧上,顯出了一條無垠的星河。
那少女背對着千萬盞明燈,仰頭望着司南,神情裏都是調侃。
燈火惶惶,落在她背後,好似披了一道聖光。
司南抿唇,片刻之後,她俯身屈指,在妙星玄額頭上彈了一下。
“嘶……”
妙星玄擡手捂住額頭,望着她一臉嗔怒:“師父啊!”
“你惱羞成怒,也不用這般罰我吧。”
司南垂眸望着她,眼神淡淡的,沒有多少情緒:“沒大沒小,竟調侃到師父頭上來了。”
“不罰你,那罰誰。”
貓頭鷹掠過霧茫茫的海面,直沖向花燈夜市。
狂風帶來了冷冽之氣,妙星玄抱着自己的膝蓋,仰頭望着司南,黑眸裏滿是星光:“所以……這萬燈海市的主人,真的不是我師娘之一?”
司南看向她,很是費解:“你都沒有師娘,又哪來的師娘之一?”
妙星玄抱着自己的雙腿,一雙眼委委屈屈的:“這不是,你今天自己說的嘛,如果你有道侶什麽的……”
“我又看到這哨子,很難不多想。”
司南只好與她道:“這哨子,是我與海市主人做交易,她給我的報仇和回禮,不是你想的那樣。”
妙星玄“哦”了一聲,仰頭溫溫柔柔地望着司南,輕聲道:“那師父……你與我娘,為何定了親卻沒有成親?”
司南頓了片刻,沉吟一番,反問道:“你為什麽要問我這個問題?是你看到你樓師叔之後,想到了什麽嗎?”
她自認為對自己養大的孩子有足夠的了解,想來是樓逝之對赫連無憂的厭惡,帶起了妙星玄的回憶。
她自幼不得雙親所愛,自認為出身不好,也厭惡雙親。
司南擰眉想了想,将手落在妙星玄的頭頂上,在識海中溫聲安撫:“玄兒,出身非你所願。你母親如何,并不影響你自身,你……”
就算師父成了你母親,我想也不會更改你自身的優秀。
她話還沒說完,那少女卻低頭,抖着肩膀輕笑了起來。
“呵呵呵呵……”
燈火輝煌中,少女的笑聲,與遠處熱鬧的集市相應和。
司南很是莫名:“你笑什麽?”
妙星玄擡手握住司南的手,仰頭看她,眼裏都是淚花:“下山之後,我覺得師父有好多我不知道的事,我其實很害怕。”
“可是現在我發現,師父一遇到我的事,總愛多想,我不害怕了。”
“因為師父一直就是師父,是最愛玄兒的師父。”
哪怕要和她生疏,哪怕可能有過往的情感糾葛,哪怕司南也是看在妙行川的面子上收她為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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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切都沒關系了,這九年裏,司南對她的好,并非作假。
夜風吹過少女的發尾,風鈴聲響。
她仰頭望着司南,鳳眼含着光,滿心誠摯道:“玄兒也,最最最愛師父了。”
少年人的赤誠之心,比岩漿還要炙熱。
司南的心是隕鐵做的,那滾燙的岩漿從她心口灌入,竟生生燙出了軟來。
那是一種,很陌生的情緒。
司南擡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在它機械的跳動裏,望着少女滿眼的愛意,輕嘆了一聲。
她伸出手,落在少女的緋色的眼角上,眸光流轉,滿是溫柔:“你這般甜言蜜語,怕是再鐵石心腸的人,都要被你說化了。”
“日後出門,對着那些少年郎少說幾句,不然師父擔憂,那些青年才俊踏破我七星峰的門檻,岩漿都踏沒了。”
她生得這般出衆,言辭又如此情真意切,日後不知有多少少年俊傑要為她吃盡苦頭。
這孩子,在這方面,真是像極了她的雙親。
妙星玄抓住司南的手腕,仰頭看向司南,含嬌帶嗔:“哼,我才不要其他的青年才俊,我只要師父。”
“所以說,師父你被我說化了沒有,願不願意抱抱我?”
司南收回了手,在少女們尖叫的雜音裏,淡淡道:“萬燈海市到了,回頭再說吧。”
“啊啊啊啊啊啊……”
被揉得發毛的貓頭鷹沖破了濃郁的海霧,對準明亮的碼頭,俯沖而下,徑直墜入了萬燈海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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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龐大的貓頭鷹沖入碼頭,掀飛了挂在碼頭兩邊的魚皮燈籠,也掀飛了駐守在碼頭的蝦兵蟹将。
亂流掀飛了方圓五十丈的商鋪,也順帶鼓起游客的法袍,引來一陣驚呼亂叫。
“哎呦,誰這麽不長心啊,小心點!”
“哎,我的鋪子!鋪子翻了!”
“啊!裙子!”
忽然之間,一陣陰翳籠罩在碼頭上空,帶着一陣強壓,将亂飛的鋪子紛紛鎮壓。
一瞬間,風暴止住,衆人紛紛仰頭,看向了上方。
卻見月色之下,突兀地立着一艘十丈大小的龍舟。
一個身着華麗紫袍的女子,戴着一頂同色的大禮帽,側坐在龍舟的船艙頂端。
她以扇子遮面,垂眸望向了碼頭處,掀起風暴的中心。
這時一群萬器宗的少女紛紛從風中落下來,手忙腳亂攙扶着彼此。
在這些人群中,女子将目光落在身形高挑的司南身上,長眉輕佻:“神君,好久不見。”
被司南攙扶着妙星玄擡眸,一眼就看到了龍舟之上的女子。
月色朦胧,燈火輝煌,妙星玄的目光落在她繡着鲲鵬的精美摺扇上,接着光依稀辨認出四個大字:自在我心。
鶴體淩厲,顯然是司南的字。
妙星玄扭頭看向司南,在她識海中問道:“難道這位就是萬燈海市的主人?”
司南颔首,輕輕應了一個字:“嗯。”
“哼!”
那貓頭鷹振翅而起,化作一陣風飛到了女子身旁,變成一只巴掌大小的貓頭鷹,振聲道:“萬燈海主降臨,還不跪迎!”
四周衆人像是才剛剛反應過來一般,紛紛跪下:“恭迎萬燈海主!”
周邊鋪子的人都下跪了,只有萬器宗的少女們還突兀
地站着。
陸飛霜捅了捅蘆葦盈,在識海中發問:“這些人都跪了,我們跪不跪啊?”
蘆葦盈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星馳道君在這,我們跪個錘子啊跪!”
談話間,那龍舟之上降下層層雲梯,徑直來到司南面前。
萬器宗弟子們齊齊站在司南身後,仰頭看向龍舟。
卻見那身穿紫裙的女子踩着階梯層層而下,徑直來到司南面前。
湊近了一看,才發現這女子身量不過五尺,身形卻極為圓潤豐腴。一襲一字肩長裙,露出雪白的肌膚,挪開扇子一看,依稀能看到縱深溝壑。
陸飛霜在識海陣法中贊嘆了一聲:“珠圓玉潤,好美的身軀!”
第五離瘋狂點頭:“是極是極!”
這珠圓玉潤的海市主伸出扇子,露出全臉的金色面具,将扇子點在了司南肩上:“十二年未見,神君風采依舊。”
她将扇子順着司南的肩膀往下挪,點在了她的心口上:“倒是神君這顆心……”
司南擡手,撥開她的扇子淡淡道:“話太多,影響你做生意。”
萬燈海主有些詫異,她收回扇子,悶聲道:“的确如此,不知神君再來海市,是要與我做什麽交易?”
司南與她打官腔:“既然是我,自然不會是普通生意。”
萬燈海主了然,側身讓路:“請上舟一敘。”
司南轉眸,看向身後的萬器宗修士,言道:“我與萬燈海主有事相商,要上大舟一敘。”
“就讓貓影陪你們在這裏逛逛。“
“多注意點安全,若是遇到強敵,撕裂卷軸離開。”
青陽沐是首領,聞言立即道;“是。”
萬燈海主打了個響指,對那只貓頭鷹道:“貓影,陪貴客玩玩。”
貓影哼了一聲,從小舟從天而降,幻化成貓首人身的少女,對青陽沐等人道:“請吧,貴客們。”
衆人更是歡呼雀躍:“還能幻形哎,好厲害!”
說着又要撲上去,貓影立馬打了個手勢:“我警告你們,不要随便亂摸!”
“我咬你們哦!”
少女們不管不顧,直接撲上去,都是一陣亂揉。
吵吵嚷嚷的,萬燈海主扇了扇扇子,往前示意:“神君,請。”
司南颔首,牽住妙星玄的手,領着她登上階梯。
妙星玄扭頭,有些詫異地望着她:“師父……”
司南在識海與她解釋:“若是蜚在,這裏必然會有魔修。師父若不在你身邊,恐你被擄走了。”
妙星玄心頭一熱,又覺得好笑:“既如此,師父更應該把我留在外面,當作誘餌啊。”閑着府
司南握緊了她的手,拉着她拾級而上:“我不需要用你來當誘餌。”
在司南看來,用至親來做誘餌,是極其愚蠢的一種行為。
她就在這裏,任何魑魅魍魉,盡管沖她來。
妙星玄提起裙擺,握緊司南的手,極力地壓抑住自己的裙角。
萬燈海主站在一旁,見她師徒二人牽着手,一前一後登舟,好半晌才開口:“傳聞神君自收徒封山之後,閉門不出,一門心思都在教導這徒弟。”
“如今我看這位星玄道君,模樣貴氣,儀态端方,倒是和神君一個模樣刻出來的。”
“那神君以一命換星玄道君一命的傳聞,如今我是信了。”
妙星玄聞言回眸,卻見萬燈海主掩唇輕笑,仰頭望着司南的背影,眼神極冷:“神君,你有弱點了。”
妙星玄本想回她些什麽,可司南卻牽着她往前走,淡淡道:“是人就會有弱點,這不是什麽稀奇事。”
萬燈海主沉默片刻,半晌才笑道:“也是。”
“神君威勢赫赫,只怕有弱點,也只是一番難得的修行。”
————————
司南牽着妙星玄上了小舟,萬燈海主這才收攏了臺階,輕輕地落在了玉舟之上。
“噠……”
堅實的高跟鞋敲着船板,那小舟随着流風,游過小船鋪就的燈海,直接朝燈海中央,那一艘長千丈,寬百丈的隕鐵航舟飛去。
妙星玄站在小船上,望着這一片璀璨的海市,發出了贊嘆:“好遼闊的燈海,這片海市怕是要比羅剎海市都要遼闊。”
萬燈海主站在她身後,輕搖薄扇,淡淡道:“極樂宗覆滅後,中洲所有的魔宗都被劍宗一鍋端走了。”
“魔修們,要麽被抓進鎮妖塔,要麽被扔到萬魔澗,剩下的都往我這裏跑……”
“這裏擠得要命,可不得多擴展些。”
妙星玄回頭,卻見火光落在萬州海主的金色面具上,反射着粼粼波光。
萬燈海主輕笑一聲,對妙星玄道:“星玄道君,你既然是極樂宗少主,不如回昆侖重建極樂宗如何?”
“我想你收走這些魔修,我這裏還能騰點地方。不然啊,遲早要被劍宗給收拾。”
妙星玄啞然,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回話。
司南伸手,将妙星玄拉到身後,與萬燈海主道:“劍宗就算把萬魔澗炸了,也不敢動你這裏。”
“少慫恿我徒弟,我看你這裏生意好得很。”
萬燈海主一怔,掩扇輕笑:“想不到神君養了個弟子,性子變了如此多。”
“我還是第一次見你護人護得這般緊。我又不是什麽吃人的妖魔,神君何必如此緊張。”
她這番調侃,司南本人沒什麽感覺。倒是她身後的妙星玄,不知為何,竟紅了耳尖。
她臉頰發燙,站在司南身後,與萬燈海主道:“極樂宗已然覆滅,我也不是什麽極樂宗的少主。”
“我對權力争鬥不感興趣,只想與師父一起雲游天下。”
萬燈海主訝然,很是詫異地看向妙星玄:“既如此,你們為何在近日進我海市。”
“我還以為,你是來救蜚的。”
司南挑眉,看向萬燈海主:“所以蜚……果然在你這裏?”
“你是怎麽得來的?”
萬燈海主掩唇輕笑,與司南道:“神君,海市的規矩你是知道的,我們不能輕易透露貨物的來源。”
“有人抓住了蜚,賣給了我,我就拿他想怎麽就怎麽用喽?”
說到這裏,萬燈海主朝司南伸出手,輕聲道:“您想知道,得加錢。”
司南笑了一聲,撥開她的手淡淡道:“不用猜我也知道。”
“多半是君一真給你的。”
萬燈海主沒有多驚訝,站在司南身後的妙星玄很是詫異:“師父……”
你怎麽把人家老底給揭了。
萬燈海主淡淡一笑,對司南道:“既然知道是劍宗做的局,道君為何還要參與?”
此時小舟正好懸在大舟正上空,歌聲渺渺,餘音繞梁。司南垂眸,望着滿船的喧嚣,淡淡道:“因為有個傻子入局了。”
她轉眸,看向萬燈海主,眼底一片澄澈:“一個願意為了沒有價值的死人複仇的傻子,在世界上是很少見的。”
“我要救她。”
言簡意赅,不多粉飾。
萬燈海主沉思片刻,挑眉道:“懂了。”
“一百萬上品靈石,兩個位置,我破例,親自帶你們進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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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小舟落在了大舟的船艙正中央,停在了八寶蓮池深處。
萬燈海主一扇子扇開四周的濃霧,目光穿透層層霧霭,落在四面八方的樓閣深處。
每一個樓閣前都端坐着一個個衣着華麗,頭戴面具的修士。
層層疊疊的樓宇往上,足足有八八六十四層,每一層有八個位置,攏共五百一十二人。
一個位置上百萬靈石,此刻全部坐滿。縣竹府
萬燈海主一扇扇開濃霧,振聲對四面八方道:“時辰已到,鬥獸場開!”
“讓我們歡迎今日的擂主——極樂宗,蜚!”
∞
“轟隆!”
話音落下,她們腳下踩着的連臺,一陣地動山搖。
“師父……”
妙星玄驚呼一聲,站在她身側的司南将她打橫抱起,足尖一點,接力落在了最頂端六十四層空缺的位置上。
她抱着妙星玄穩穩坐下時,萬燈海市也收起小舟,飛到了她們身旁。
“吼!”
惡獸駭人的聲音從下方傳來,妙星玄連忙爬到欄杆處,往下看。
卻見中央的蓮臺爆發了一陣金光,形成一陣金光屏障,圈住了蓮臺。
蓮臺中心的蓮花層層疊疊朝四周收攏,露出一個漆黑的洞口,濃郁的水汽蔥幽深洞口噴湧而出,帶出了駭人的氣息。
“吼!”
惡獸的氣息洶湧而出,水汽越來越濃郁,只聽的嘩啦一聲,一個巨大的牢籠從深深地海水被提出來。
哢噠一聲,牢籠頂端的九層封印打開,一只渾身披着野獸皮毛,面目可憎的漆黑魔獸,跳出牢籠,躍出漆黑的蓮臺洞口。
蓮臺洞口正在層層疊疊地回攏關閉,複歸平整。
那魔獸現在蓮臺正中央,渾身毛發濕淋淋的,散發着渾濁的魔氣。
它的手腕上綁着鐵鏈,頭上的犄角斷了一根,還殘留着鮮血。
一雙魔眼赤紅,散發着嗜血的光。
“是蜚!”
“真是蜚!”
“是蜚啊!”
客人們都在驚呼,唯有妙星玄抓住欄杆,一陣心驚肉跳。
就在這時,底下的蜚好像也看到了她一樣,仰頭朝她看來。
蜚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它将手放在脖子上,抹了一下脖子,無聲道:“吃了你!”
妙星玄渾身一凜,有那麽一瞬間,回到了幼年時。
就是這個怪物,拎着她的腳,對赫連極樂道:“宗主,這雜種,我能吃了嗎?”
妙星玄抓緊欄杆,望着下方的蜚,擰緊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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