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裁決庭(三合一9k )
第36章 裁決庭(三合一9k )
司南還想再說些什麽,被她擋住一劍的君子芳卻威嚴開口:“星馳,你今日是為救琴魔而來嗎?”
“你要為這魔女,與道盟諸多宗門為敵嗎?”
他的音波浩瀚,從後山傳來,層層不休。
司南收了盾,站直身子,看向劍宗大殿:“君一真身死,劍宗諸多長老與弟子震怒,我等都能諒解。”
“哪怕君一真犯下大錯,令各宗門年輕的宗門弟子,平白無故失去多年修煉的靈力,各宗門也在體諒君宗主喪徒之痛!”
“畢竟她們失去的是靈力,而君一真失去的是性命。”
“您因為君一真死了,只追究他的死因,追殺妙行川,卻沒有為其他宗門弟子主持公道,一時失常,我能理解。”
“可如今一再失常,就有失公義了!”
她最後一句落下,劍宗四周萬籁俱寂。
在劍宗山門的襯托下,司南的身影是如此的渺小。
可站在她身後的妙星玄望着她的背影,卻覺得她是如此偉岸又遙不可及。
“師父……”
妙星玄在心中默念着,見她如此維護妙行川,不知為何卻在心中升起了一絲豔羨。
她師父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能得到她的愛者,怕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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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星玄默默嘆息一聲,扭頭朝妙行川看去,卻見她緊抿唇瓣,眉頭緊擰。
司南夾槍帶棒地怼了君子芳一通,怼得他沉默片刻。
君子芳沉吟片刻,冷聲道:“你是說我處事不公了?”
司南站在劍宗大殿前,昂首道:“您處事如何,這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
“我身為道盟裁決廳議員,有資格重開裁決廳,要求重新更改對妙行川的審判。”
君子芳語氣很冷:“道盟追殺令一出,不得回收!星馳,如果你沒有足夠的證據,哪怕重開裁決廳,結果也是一樣的!”
司南神情堅毅,語氣篤定:“請重開裁決廳,我要進殿!“
她不再與君子芳多話,只是重申了一次自己的要求。
君子芳沉吟片刻,才道:“那就重開裁決廳!”
“天痕,諸位師叔,師伯,讓路讓她們進來吧。”
君天痕氣得牙根癢癢:“宗主,難道真的讓那個殺了一真的魔女進入我宗門大殿嗎?”
君子芳語氣平淡,又陳述了一遍,毋庸置疑:“我說,讓她們進來!”
話音落下,諸多倒在道門大殿上的弟子一分為二,朝兩邊散去。
司南轉身看向妙行川,與她溫聲道:“走吧行川。”
妙行川看了她一眼,眼神很冷淡:“誰讓你管我的閑事了。”
她往前邁了一步,徑直朝大殿內走去:“接下來的是我可以自己處理,你們不用再進來了。”
“我的事,你們牽扯越深,越沒有好下場。”
她一襲白衣,走過司南的身旁,姿态異常冷冽。
好似要和她們師徒劃清界限一樣,眼裏都是冷酷的絕情,似刀子。
妙星玄擔心司南會受傷,往她身旁邁了兩步,在她識海中小小聲道:“師父,我娘她只是不想牽連我們,并不是讨厭師父,才這般冷眼相待的。”
司南擡手,輕輕撫摸她的頭頂,目光和煦:“我知道。”
“不必擔心師父,走,我們一起進去吧。”
一行三人在劍宗弟子警惕的目光之下,邁入了劍宗大殿。
——————
她三人一進殿中,劍宗弟子就持劍堵住了門口,嚴陣以待。
妙行川一襲白衣坦坦蕩蕩,她擡手捏訣:“三千道門,大乘至尊,請聽我祈!”
“諸尊顯靈!”
令訣落下,大殿四周層層累疊的座位上漂浮的虛影亮起,沒一會整座大殿全亮了。
道盟裁決廳的三百名裁決議員紛紛應诏,朝大殿中央看去。
見到妙行川,還佯裝驚呼:“行川……”
“呀,這不是慕容的弟子嗎?聽說十二年前就死了,怎麽活過來了。”
說話的是一群閉關清修的太上長老,平時有事死活搖不動,有熱鬧看的時候,來得比誰都快。
此刻妙音閣的慕容宗主也睜開了眼,朝妙行川看去:“你又闖了什麽禍事,不先回宗門請罪,倒先來道盟了。”
妙行川一怔,她已被逐出師門,可那是慕容洛氣頭上的話。
此刻聽到慕容洛這般說,心裏還是升起了一絲愧疚。
她跪了下去,朝慕容洛行了一個磕頭禮:“拜見師父。”
“徒兒不肖,是有點家事要告到道盟。”
慕容洛挑眉,問:“哦?你要告什麽?”
妙行川挺直了背脊,仰頭看向衆人:“我要告劍宗君一真,殘害百姓,以禁術獻祭我父母一族兩百七十二口人,致使她們慘死。”
妙星玄站在她身後,小小聲補充了一句:“是兩百七十三口人,除我之外,全死了。”
妙行川停頓片刻,糾正了自己的說法:“說錯了,是兩百七十三口人,除妙星玄之外,全部慘死。”
君子芳的虛影這時亮起來,他還未開口,劍宗的一名太上長老卻開口道:“魔女,少血口噴人!”
“殺你父母,獻祭你全族的,是影魔姚清!與我真兒無關!”
“我真兒為人處事,堂堂正正,就算愛慕你,可又怎麽會違背祖宗家訓,用禁術将你救回來呢!”
“就是!”
“天明都調查清楚了!”
“是那影魔以道盟被困在泰安城的上萬小修士的性命要脅一真,一真才會協助她砍掉星馳的手臂,将妙星玄擄走的。”
這劍宗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将整件事颠倒黑白,粉飾得天衣無縫。
妙行川默默聽着,在心中冷笑。
這君一真是劍宗少宗主,是劍宗的臉面。若是真的抖出來他勾結魔頭,以禁術複活自己,劍宗千年的聲譽毀於一旦。
因此劍宗絕對不會允許君一真聲譽有損。
看起來,這塊道盟追殺令,自己拿得不虧。
妙行川正準備聽聽,他們還有什麽颠倒黑白的說法,沒想到她身後的妙星玄卻忍不住了。
妙星玄聽得目瞪口呆,簡直難以置信:“你們……也太荒謬了吧!”
妙行川聽到她的聲音,下意識扭頭朝她看去。
卻見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上,滿是不解的稚氣:“明明是君一真夥同影魔,将我擄走,斬斷我師父的手臂。”
少女很是氣憤,瞪圓了雙眼,兩頰氣鼓鼓的:“我聽得清清楚楚,是他害我師父在北海被猰貐追殺,在萬燈海市被禍鬥與蜚暗算!”
“是他挖開我娘的墓,盜走箜篌!我親眼看見他把箜篌拿出來的!”
“是他,全部都是他做的!”
明明是一張長得很像赫連無憂的臉,此刻卻完全不像她。
尤其是這種時候,一身的凜然之氣,還帶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像極了年輕時候的司南。
司南究竟是怎麽把她養大的,怎麽會……
從那麽一點陰沉沉的小東西,養成這樣落落大方據理力争的模樣。
妙行川走神了一瞬,竟是忘記阻止她,聽她罵到最後:“怎麽可能是影魔要脅他,我看是他威逼利誘影魔才對吧!”
妙星玄氣死了,她握緊了拳頭,在這大殿之中朗聲言道,極力辨駁。
劍宗長老吹胡子瞪眼:“證據呢!你說話要講證據!”
“你是那魔女的女兒,你說話自然向着她!”
“從來血親之話不可當作證據之用,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串了供!”
“你說聽見就聽見,你說看見就看見?”
“證據呢?倒是拿出證據來啊!”
一時間,這大殿之上争吵不休,熱鬧非凡。
妙星玄氣的胸口不停起伏:“你……你們……”
妙星玄氣得渾身發抖,可她幼年雖颠沛流離,也沒有學過什麽髒話。
跟在司南身邊,更是風雅。憋了好半響,她才罵了一句:“你們這群老頭,無恥!”
妙行川聽到這句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像是被點到什麽一樣,妙星玄一瞬漲紅了臉,耳朵面頰宛若煮熟的蝦一樣,燙得厲害。
她低頭看向前方跪着的妙行川,臉頰熱熱的,動了動嘴唇,那聲“娘”還是喊不出來。
妙行川卻長舒一口氣,将散落在身前的發絲拔到腦後,優雅從容地站了起來。
“行……”她一襲白衣,風姿翩翩,站在大殿之中對大殿上衆人言道,“本來我也沒指望道盟能還我父母一個公道。”
“索性我殺了君一真,這公道我自己拿了。”現豬賦
“既然你們一口咬定君一真沒有與影魔勾結,而是被要脅了。好,你們要保住他的聲譽,那我就讓你們保住。”
“按照道盟條例,入魔的修士理應被關入鎮妖塔。”
“索性這般好了,你們把我關入鎮妖塔吧。”
她話音落
下,場中響起了三個聲音:“不行。”
身前兩道是司南與妙星玄的,身前一道是慕容洛的。
妙行川微微詫異:“師父……”
慕容洛卻凝聲道:“入魔非你所願,你又沒有錯殺一人,何罪之有!”
“回妙音閣!”
妙行川剛想說什麽,就聽得身後的司南道:“既然你們劍宗要證據,那這就是證據。”
她抛出一個小帳本,上面是關於萬燈海市的交易記錄。
“這是萬燈海市的帳本,記錄了近九年來,君一真買走的消息。”
司南指着這些記錄,言道:“他買的消息,多少都是與我有關。”
“第一條,是我九年前去東海做了什麽的消息。這條被萬燈海主列為絕密,他無法購買。”
“第二條,是行川留在世上的遺物。”
“第三條,是我的修行境界。”
“第四條,我在雷劫之中被天道拿走了什麽……”
“第五條,禍鬥與蜚的行蹤……”
随着司南一樁樁列下,在座的劍宗長老面色都很不好看。
太上長老冷哼一聲:“區區一個海市帳本,又能說些什麽?只能說一真對你的确異常關注,你們是同輩對手,這有什麽稀奇。”
司南好心提醒道:“我們不是同輩對手,他打不過我,你也打不過。”
“你們劍宗,唯一能與我相争的,只有君子芳宗主。不信,現在就可以切磋一下。”
她話音落下,滿堂寂靜。
那太上長老指着她,滿臉漲紅:“你!你!狂妄小兒,你未免也太狂妄了!”
司南只靜靜道:“我從來不說大話。”
“不管君一真買這些消息的目的是什麽,但總歸是沖着我來的。”
“你們劍宗若還想狡辯,我還有一證人可證明行川的話是真的。”
君子芳微微蹙眉,言道:“誰?”
“泰安城城主,也就是影魔,姚清。”
話音落下,司南從納戒之中取出玉瓶,将姚清倒了出來。
那姚清連滾帶翻,出現在大殿之中,滿頭烏發散落,狼狽不堪。
衆人大駭:“這影魔,竟然沒死嗎?”
姚清一出現,劍宗所有人的臉色都難看了起來。
唯有君子芳端坐在大殿正中央,凝望着她的身影,眸色深深。
————————
姚清一落地,仰頭望着身旁的妙行川,又看向四周,連忙意識到這是個什麽地方。
就在這時,君子芳開口,極度威嚴:“影魔!”
姚清渾身一震,仰頭看向前方。
卻見君子芳端坐在大殿之上,滿目威嚴:“是不是你以泰安城一萬修士的性命要脅了一真,逼他幫你把妙星玄搶走,助你砍斷司南的手臂!”
“你在泰安城都做了什麽,如實招來!”
“從實招來,我可将你壓入鎮妖塔。若是狡辯,我定将你推入萬魔淵,受盡折磨而死。”
君子芳話音落下,司南的眉頭微微皺起來。
妙星玄也覺得不妙,擔心道:“師父……”
站在前方的妙行川垂眸,看向身側的姚清,似笑非笑。
姚清連忙摸清了立場,一把抱住了妙行川的腿:“行川……”
妙行川側身一躲,好似一朵水仙被風吹到了司南身側。
她勾唇,與司南輕聲道:“你是不是腦子鈍了,這種場合,你讓一只魔來替你作證。”
“你瘋了吧司南。”
言辭嘲弄,語氣裏卻沒有譏諷的味道。
司南嘆了一口氣,自嘲地笑了一下:“的确是瘋了。”
她怎麽忘了,魔這類生物,最是見風使舵了。
果不其然,那姚清在君子芳的連打帶消下,挺直了胸膛,很是自傲道:“自然,我心慕行川數十載,自她走後,日思夜想,才得到一個獻祭之法。”
“只是以我一人之力,難以得到行川愛人之血,以及其骨肉性命,這才以君飛雲等劍宗弟子的性命,威脅君一真為我做事。”
“我救行川,自然是我一人救!不需要旁人來玷污我的愛。”
姚清話音落下,扭頭看向司南,目光滿是恨意:“司南,我寧死也不受你的威脅,說君一真是我的同夥!”
“明明是我一個人從無盡海召回了行川,你休想讓君一真玷污我的功勞!”
聽着姚清的話音,在場衆人譁然。
“竟是真的不關君一真的事啊……”
“那星馳道君為什麽要說是與君一真有關……”
“許是為了替琴魔洗清罪名吧。”
“星馳道君糊塗啊,為了一個魔女失了心智……”
“她什麽時候不糊塗,她還收養小妖女呢。”
诋毀之聲紛至遝來,姚清望着司南的神情,滿是報複的筷感。
司南抿唇,陷入了沉默。
她知道姚清必定不肯說真話,可司南仍舊覺得,對方傾慕于行川,必定會以行川的清白為重,替行川解釋,她并非錯殺君一真。
誰知道,她不但不替行川解釋,反倒潑髒水。
竟是連她,連行川一起拉入水中。
是司南算錯了!
她不知道,在世人淺薄的愛恨中,恨是大於愛的。
行川有多愛司南,行川的愛慕者就有多恨司南。
有時候,她們的恨甚至大過對行川的愛。
只要司南能去死,就好像行川能活過來一樣。
嫉妒,是一種比愛更磅礴的力量。
議論紛紛裏,司南抿緊唇瓣,一語不發。
妙行川站在她身側輕聲道:“都說了讓你別來,劍宗為了聲譽,姚清為了活命,今日你縱有萬般證據,他們都不會認的。”
“還是算了吧,你是洗不清我身上的污名的。”
不僅洗不清,還會被牽連到渾身污泥,聲名狼藉。
一旁妙星玄望着司南的側臉,聽着這些聲音,心如刀絞。
不……
不是這樣的……賢豬夫
她的師父,不是這樣的人!
她的師父,才不是為了一己之私,不顧大義的人。
君一真,是真的該死。
妙星玄當即往前邁了一步,仰頭看着衆人,紅着眼眶道:“我親耳聽到,親眼看到的東西,你們不認。”
“萬燈海市的證據你們不認。”
“那這樣呢!我魂魄的記憶,你們認不認!”
話音落下,妙星玄從納戒中取出一把引靈匕首,猛地朝自己額頭紮去。
司南面色大變:“玄兒!”
她往前邁了一步,此時妙星玄身上爆發出一陣生猛地靈力,硬生生地司南震開。
司南大駭,望着萦繞在妙星玄四周的金光屏障,臉色大變:“是識海屏障外顯了。”
妙行川臉色凝重:“她在自己搜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妙星玄閉着眼,在識海之中,以匕首掀起驚濤駭浪。
她掀起那日在泰安城中所有的記憶,竟是強忍着渾身劇痛,将它硬生生地拔了出來!
“啊!”
一瞬間,她周身護身屏障光芒大作,在衆人大駭之中,所有人都在她頭頂上,看到了這一幕。
君一真用計斬斷了司南的手臂,還以修士作為屏障,遁逃離去。
片刻之後,在影魔的催促之下,交出了箜篌。
妙星玄疼得渾身顫唞,強忍着疼痛,頂着渾身的汗仰頭看向君子芳,毅然決然道:“你們……還有什麽話可說。”
“還有什麽,可以污蔑我師父!”
君子芳啞然,大乘修士望着大殿中央那道纖細的紅色身影,滿堂寂靜。
他們沒有回話,妙星玄卻再也沒有力氣一般松開了手,整個人萎頓地倒了下去。
“玄兒!”
司南一把将她接入懷中,半跪在了地上。
妙星玄身上的金光收斂,面色蒼白地仰躺在她腿上。
④
她額上都是冷汗,全身濕漉漉的,像是剛從水裏撈起來一樣,被匕首紮進去的地方,還在淌血。
她仰頭望着司南,神識已經模糊:“師父……”
自她被司南帶回七星峰,從未有過如此狼狽的時候。
司南看得心驚肉跳,用完好的左手去摸她的脈搏,虛弱得好像死了一樣。
“玄兒……玄兒……”
司南冷靜了片刻,抽出傳诏符:“請藥靈真君聽诏!”
蘇濟世未聽诏。
司南心悸片刻,她深吸一口氣,生平第一次動了怒氣:“聽藥靈真君聽诏!”
蘇濟世還是未聽诏。
泰安城一戰,她師徒二人只怕是把蘇濟世氣壞了,直接閉關去了。
但是無妨,無妨……
沒有蘇濟世,她也能救回玄兒。
滿堂寂靜裏,君子芳開了口:“星馳……”
他一說話,司南背上的上弦月已出鞘:“請君宗主噤聲,今□□我徒兒搜魂之仇,他日司南必定會報。”
她握住妙星玄的手,深吸一口氣,将自己的靈力渡了過去。
可妙星玄的心脈本就在泰安城獻祭時碎了,此刻又因搜魂識海沸騰,哪裏還能接受靈力。
司南渡了幾次靈力都沒有渡過去,手上妙星玄的脈搏卻越來越虛弱。
司南的神情越發冷靜:“無妨……無妨……”
“水木之靈……”
最後一次渡過靈力,好不容易流到流到她的心脈,又被生生阻了回來。
這靈力反彈,順着司南的心脈逆流,猛地逼她吐出了一口血。
“噗……”
鮮血吐了一地,司南的靈力被熄滅一般。整個人委頓在地。
“铛……”
上弦月掉落在地上,司南握着妙星玄的手,望着她躺在自己懷中,奄奄一息的模樣,神情茫然。
“玄兒……”
她眼神已經迷蒙了,她想到了妙星玄九歲那年在寒冰城外被君一真打得五髒六腑具碎的模樣,又重新振作了起來。
九年前她救得了妙星玄,九年後一樣也救得!
這是她從小嬌養,費盡心血才養得那麽好的弟子,誰也不能奪走她的性命!
命運不行!
天道不可!
死神更不行!
司南擡手,擦掉了自己的血,眼神再次堅毅。
她深吸一口氣,将靈力調動起來,又一次渡過靈力。
像是瘋了一樣,在場的大乘修士都不吭聲,就見她一次次地渡靈力救自己的弟子。
“哎……”
直到司南嘗試了第九次之後,她身後響起了一聲嘆息。
妙行川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司南……”
司南扭頭看向她,目光還算鎮定:“怎麽了?”
明明是很冷靜的聲音,可在場衆人都聽出她語氣裏的破碎。
妙行川從來沒見過她這樣,失魂落魄的,好像丢了心。
她嘆息了一聲,最終還是無可奈何道:“讓開,我來吧。”
司南有些錯愕,但還是挪了一下,空出位置讓妙行川
蹲下來。
她始終将妙星玄抱在懷裏。
妙行川擡手捏訣,将自己的魔氣灌入妙星玄的心口:“她是人魔之子,你要救她,先啓動她的魔氣。”
“魔氣是天下最渴望生機的東西,只要啓動了魔氣……”
“她就能活下來。”
洶湧的魔氣灌入,妙星玄的脈搏一下強勁了起來。
“咚!”
魔血敲擊着血管,也敲擊着司南的心髒!
司南的目光一下就亮了起來,擡手捏訣:“木靈之氣!”
她将自己的靈力灌入妙星玄體內,不多時,妙星玄的長睫微顫,隐隐有醒轉的跡象。
司南盯着她的眼,一顆心揪得緊緊的。
很快,妙星玄睜開了眼,滿目茫然地看向司南:“師父……”
司南長舒了一口氣,懸着的一顆心終於落了地。
她深吸一口氣,顫唞着将手壓在妙星玄的額頭上,抹去她的傷疤:“已經沒事了,不用擔心師父。”
司南松開手,聲音裏還帶着劫後餘生的慶幸:“以後不要再做這樣的傻事了,與你的性命相比,這世上根本沒有這樣重要的東西。”
旁邊的妙行川聽到這裏,實在是聽不下去。
她轉過頭,看向司南,眼神很微妙:“那你是為了什麽進入這個大殿的。”
還什麽與你的性命相比,這世上根本沒有這樣重要的東西。
呸,什麽油嘴滑舌的東西!
————————
她三人在人家劍宗大殿,又是師徒情深,又是母女情分演了一場,這群大乘修士看得很過眼瘾。
明月樓樓主輕咳一聲,言道:“君宗主,那妙星玄的記憶畫面你也看了,是君一真不是?”
還未等君子芳開口,劍宗太上長老言道:“這君一真,太不像話了!虧得我們劍宗上下如此相信他,想不到他竟真的做下這彌天大禍!”
“可惡!”
“當真是可惡!”
其他宗門還沒說什麽,劍宗自己人先罵起來,紛紛撇清關系。
證據确鑿,劍宗再也拉不下臉來抵賴了。
該清算的清算,該補償的補償。
萬器宗的宗主星北鬥此時也道:“那其他宗門被騙過去失去靈力的弟子,是不是應該賠償靈石啊?”
證據都擺在那裏,事實無法辯駁,君子芳沉吟片刻,道:“賠。”
慕容洛落井下石:“那就按照每一名弟子一百萬上品靈石賠吧。”
君子芳咬牙:“好。”
慕容洛又想了想:“那我徒兒的追殺令……”
君子芳言道:“收回。”
“我劍宗會昭告天下君一真的罪行,并全宗上下為道盟免費除魔三年,以我為首,向天下謝罪。”
“好!”
衆人擊掌:“君宗主大義!”
安排好其他的,君子芳看向司南:“星馳,此番誤會你,你想我道盟做什麽賠償。”
司南跪坐在地上,抱着還虛弱的妙星玄,淡淡道:“我不需要賠償。”
“我不介意什麽誤會,你可以問問我徒弟要什麽。”
君子芳垂眸,看向妙星玄有幾分欣賞:“那麽你呢,妙星玄,你要什麽?”
妙星玄搖搖頭,言道:“我要的我師父會給我,其他人的我什麽也不要。”
君子芳颔首:“司南,你倒是教了個好徒弟。“
“是啊……”
“是啊……”
衆人附和,還有幾分豔羨。
他們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乘修士,距離仙道一步之遙。
越是位高權重,越是看淡生離死別,越發沒有濃烈的情感。
愛恨情仇,離她們太遠。
師徒之情,不過是教導緣分。孝順的弟子不少,可為了師父的清白,一言不合,不顧生死自搜魂魄的弟子,那麽多年裏,就只有一個妙星玄。
這就是星馳的魅力。
老一輩有生死之交,下一輩有為她而死之人。
說起來,誰不羨慕呢。
司南笑笑,擡手摸了摸妙星玄的頭。
妙星玄剛醒,神識非常虛弱,腦子稀裏糊塗的。被她摸了頭,下意識就往她懷裏靠。
一旁的妙行川看了,微微蹙眉。
這時慕容洛開口:“你們都問司南,怎麽,也不問問我那個被無辜複活,又被殺了全家的可憐徒兒?”
“我的徒兒,苦主行川,你想劍宗賠你什麽?”
君子芳沒問,慕容洛問了出來。
妙行川直言不諱道:“我想進一次劍宗的鎮妖塔。”
她話音落下,衆人很是迷惑。
就連司南這時也仰頭看向她。
君子芳不解:“鎮妖塔,乃是我劍宗鎮妖萬魔之地,你為何要進去?”
妙行川不想過多解釋,但還是說了:“昔年我與朱厭交惡,既然活過來一次,我自然要進去殺了他。”
“這……”
君子芳沉默了,好半晌才道:“若你要殺其他妖獸,我可以調出來讓你報仇。可朱厭乃是大乘期妖獸,被關在下面最底層的牢籠封印。”
“底層都是大魔,異常恐怖,只能進,不能出,很是危險。”
“朱厭已進鎖塔,已經了結塵世因果,與其涉險進入其中,你不如就放了它。”
他苦口婆心,妙行川卻只有一句話:“別說那麽多,你就說,能不能進?”
君子芳委婉相勸:“我可以讓你進,但你進了,就出不來了。”
“讓我進,是你劍宗的事。至於能不能出來,是我的本事。”
妙行川站在大殿中央,目光篤定:“我既然敢下去殺人,就有出來的辦法。”
君子芳沉吟一番,言道:“好,那就讓你進鎮妖塔。”
君子芳話音落下,坐在地上的司南言道:“等一下……”
君子芳與妙行川一同看向她,卻聽她言道:“行川要進鎮妖塔的話,那我也進去。”
妙行川錯愕了一瞬,好一會才道:“我是有事才進去,你也進去做什麽?”
司南望着她,眼神篤定:“跟你進去。”
妙行川深吸一口氣,指着妙星玄道:“那她呢?”
妙星玄弱弱地開口:“我跟師父一起進去。”
她聲如細蚊,卻能把妙行川噎死。
妙行川額角突突突地跳:“你瘋啦!你剛剛都快死了,你還跟着你師父胡鬧。”
“你真是不怕死的啊!”
妙星玄最聽不得別人說她師父不好,她一把抱住司南,仰頭看着妙行川,眼神倔強:“我不怕,師父也不會讓我死的。”
“更不會把我丢在野地裏被狼喂,關船艙裏被女妖吃!”
“你……!”
要說戳肺管子,妙星玄那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這些都是妙行川做過的事,妙行川醒過來之後,偶爾也覺得自己荒謬。
她冷靜片刻,權當自己沒生過孩子。
這不是她生的……這不是她生的……
誰愛生誰生,誰生一個氣一個……
這死孩子和她沒關系。
她緩和片刻,緩緩露出了一個笑容,看着司南道:“那就随你。”
“你們師徒一起死裏邊,死透了,我都不埋!”
“不埋!”
妙行川轉身離去,風姿飄逸地往外走,邊走邊道:“君宗主,勞煩您宗門弟子讓一讓,不要擋着我去鎮妖塔的路。”
君子芳當即下令:“衆弟子聽令,護送妙行川道友前往鎮妖塔。”
“是!”
劍宗弟子立即左右開道,護送妙行川飛向鎮妖塔。
司南看着妙行川離開的背影,左手單手抱住了妙星玄:“師父只有一只手能用,你要背還是要抱?”
妙星玄笑吟吟地望着她:“背吧,這樣不會傷到師父的另一只手。”
“師父背我,我幫師父背上弦月。”
司南彎唇一笑:“好。”
她起身,将妙星玄背起來,朝門外走去。
司南一路飛馳,跟上了妙行川。
就在她三人落在鎮妖塔前,前來援救妙行川的大軍也浩浩蕩蕩地飛到了鎮妖塔上空。
“師姐!”
以樓逝之為首的青年修士飛在鎮妖塔邊緣的上空,朝她們洶湧而來。
妙行川與司南齊齊扭頭,朝她們看去。
卻見樓逝之帶着司妙聖等人,朝她們飛來。
“行川師姐……”
“行川……”
“行川……”
“行川……”
約莫三百五十七名修士落在鎮妖塔前,圍向妙行川。
樓逝之一把撲了過去,眼含熱淚道:“天殺的君一真,總算做了件好事,将你複活了。”
“嗚嗚嗚嗚嗚……師姐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裏受傷?”
站在她旁邊的司妙聖連忙替她把脈:“魔氣有所損耗,但是靈力充盈,無甚大礙。”
樓逝之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妙行川莞爾,與她言道:“我無事,倒是你們,怎麽都來了?”
陳星背着刀擠入人群,笑着與她道:“我們聽說劍宗追殺你,本來想找到你之後,一起上劍宗辯駁的。”
“誰知你自己殺上劍宗了,我們就一起商議,飛了過來。”
陳星說着,看向她身後的星馳,帶着苦笑:“沒想到,還是晚了星馳一步。”
“是啊是啊……”
衆人唏噓,樓逝之擦着眼淚問:“劍宗怎麽說,要壓你進鎮妖塔嗎?”
“天殺的劍宗,欺負你人單勢薄,我們這就殺進去評評理。”
樓逝之說着握着鬼笛,又要折身去打劍宗。
妙行川連忙拉住她,無奈嘆道:“無妨,星馳和……”
妙行川頓了頓,才道:“和星玄,已經證明了我的清白,道盟收回了我的追殺令。”
樓逝之雙目一亮:“既然是這樣的話,那師姐随我回妙音閣吧。”
妙行川搖搖頭,松開她的手,看向鎮妖塔:“我不能随你回妙音閣,我要進鎮妖塔。”
衆人不解:“為什麽?”
妙行川望着鎮妖塔,微微蹙眉:“或許,裏面有我一個想要知道的答案。”
樓逝之等人面面相觑,沒一會,司妙聖開口,很是堅定道:“既如此,我們就随你一起進鎮妖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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