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井裏聲音越來越大
第28章 井裏聲音越來越大
我對喇嘛、和尚之類的印象并沒有太好,我覺得他們跟我門口的算命的一樣,分兩種,一種可能真的是得道高僧,另外一種就是一種職業,我不是說他們是騙子,畢竟信者有、不信者無。
我媽信佛,每次去佛堂上香總要問問我,我心情好的時候偶爾會跟她去一次,但我一般都蹲在外面,因為我排異且記仇。佛教不容同性戀,那我自然也不想高攀。
我媽曾經就讓她信奉的一個高僧給我看看,那時候我還不知我是異類,讓他看了,但那老和尚看了我好大一會兒後就搖頭了,我媽覺得不太對,忙問他是什麽意思,但那老和尚卻雙手合十的頌了句佛號:“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施主請回吧。阿彌陀佛。”
我當時還在叛逆期,一聽他把我說的跟什麽大奸大惡似的就特別生氣,當時就拉着我媽走了,我跟我媽說:那老和尚就是個騙子,招搖撞騙的,你別聽他的。我有沒有幹什麽壞事!
我媽面上也安撫我:“好,好……”
但是她一步三回頭,我就知道她心裏肯定是放不下的,可她也明白,若是那老和尚什麽都不肯說,她也不能撬開人家的嘴,她一心向善,為這個寺廟不知道貢獻了多少錢,無比信奉他們,所以我也能想出她心裏肯定諸多擔憂,但那時我真沒有想多,以為那老和尚就是個神棍,裝神弄鬼,騙我媽的錢。
因為我真心沒有幹過什麽壞事,我這個人沒有吃過什麽苦,錦衣玉食,就算是有什麽賊心也沒有那賊膽,沒有做過欺男霸女的事。我家的生意也比較傳統,不牽扯□□。而且我之前也沒有過多接觸,都是我大哥在打理。
後來我知道我是同性戀後,才知道老和尚反感的原因了,他因着我媽媽的面子、或者說因着佛門的慈悲沒有點穿我,但心裏肯定有厭惡。
因為佛教不容同性戀,“何者邪行。謂男行男。彼人以是惡業因緣。身壞命終;”就出自佛經。
佛教說衆生平等,可唯一不容同性戀者。
這也是我後來很少進廟裏拜佛的原因,我寧願蹲在門口跟小販抽煙聊天,都不願意陪我進去上香了。
所以我對和尚、喇嘛他們沒有太大的感覺,不是一類人。
所以此刻聽光哥說陳冥是個喇嘛,我心裏說不上是種什麽感覺,有一定的羞惱,我上午的時候還懷疑他對我耍流氓,現在知道人家根本不會,不僅不會,還非常惡心我這種人。
我現在知道陳冥為什麽昨晚給我畫完符號後立刻離我一寸(那是棺材裏最遠的距離了)遠的原因了,他雖不知道我是同性戀,但是已經能從我言語裏聽出些什麽來,因為正常人絕對不會那麽想的,如果我解光哥的衣服,光哥第一反應肯定以為我要偷他衣服。
所以我想陳冥上午之所以最後不得已時才說我必須要跟他一個棺材也是因為這個吧,肯定是在內心裏猶豫良久,最後本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想法收留了我。
所以剛才他就不承認他曾經對我做過什麽,這是怕我會賴上他。
我心裏想的都是負面的,我把手漸漸捏成了拳,有一瞬間我特別想告訴他,我不願意跟他一個棺材,我也不會賴上他!
可我掰着我的腳丫子連地都沒有下,我不能出去說,我晚上還得跟他一個棺材睡。
我也為我自己的膽小、自私、虛僞郁悶。我不想讓他們視我為異類,特別是在這個朝不保夕詭異的地方,我不能被他們排斥出去,我自從棺材裏出來時就已經很另類了。
我走神了一會兒,光哥以為我擔心什麽,他深吸了口氣道:“你擔心也是應該的,以上關于這種東西的談話都是你光哥我猜測的,我只聽說過,從沒有見過有人用,具體什麽後果我也不知道,所以你自己要小心,無論這個東西是降頭還是一種能測體溫的護身符。”
我點了下頭,于是他又繼續道:“至于他不告訴你的原因我猜測有兩點兒,第一就是如果這是密宗派傳人的指法,那他是不能說的;再就是第二,也許這個東西有什麽副作用,所以他沒有告訴你,我覺得這個有很大的可能性,那情盅也不是什麽好事的,你現在試試有哪兒不舒服嗎?”
他神色一本正經的,我立刻試了一下我身體,但除了腳不舒服外,別的地方都很好,連肋骨都不疼了,比起昨天晚上好太多了,所以我跟他搖了下頭:“沒事,我現在沒事。那種情況下,他能救我已經很好了。”
這是我的心裏話,昨天晚上看到沒有我的棺材的時候,我都以為我要死了。現在撿回來的這條命是陳明給的。盡管我對他是否是喇嘛的身份芥蒂,可我不能否認他救了我。
光哥摸着下巴點了下頭:“那就是第一種了,那這個陳明真是厲害,小小年紀看不出來啊。”看我一臉狐疑的看着他,他咳了聲:“你別不信,我聽說畫這個符咒需要非常高深的功力,因為非常的耗精力,更何況他那種情況下沒有朱砂,用的他自己的血,就更加難。”
我被他說的怔了下,怪不得陳明今天感覺不對呢,不僅臉色蒼白,還睡覺了。我這會兒又想起他昨天晚上差點兒死了的事,他就是在給我畫完這個符咒後,沒有呼吸的。
我把頭低下去了,心中一陣悶痛,是羞愧難當,我剛才還因為他有可能是喇嘛把他腹诽了一頓,但正是我最讨厭的喇嘛把我救了,如果昨天晚上不是他讓我進他棺材,我早就死了。現在也輪不到我在這裏腹诽他給我畫了什麽。
我不知道怎麽形容我現在的心情,及羞愧又茫然,因為我不知道怎麽還他的人情。
我一點兒都不願意欠別人人情。從小到大,我不曾欠過別人的,但我沒有想到有一天我會欠下這麽一份大人情,而且還還不上,因為我想我不可能把命還給他。
光哥大概是看我臉色沉郁,拍拍我肩膀:“行了,你也別擔心了,咱們這些人能不能活着出去還不一定呢,這個地方,”他深吸了口氣後罵道:“真他媽的邪門,你豹爺我就是一個古董商人,頂多是騙過人家碗盤,從來沒有挖過人家墳,但是也不能因為這個就讓死吧?”
陳明的恩情還沒有報的,又被光哥這話戳了一箭,是啊,還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呢?
我深吸了口氣,仔細思考光哥的話,他的意思是因為聽了我們關于《諾亞方舟》的推測,說是神懲罰這個世界的壞人。
光哥不是壞人,難道我就是嗎?我自從開始倒黴後就在想我做了什麽壞事,有什麽因果報應,我不信佛,甚至是抵觸這個,可是這幾個月我也忍不住這麽想,只是我想了這幾個月始終沒有想出來,我真的沒有做過什麽壞事,除了我喜歡男人,可這個又挨着別人什麽呢?要到死的地步嗎?
光哥還在念叨網上最出名的那句話:“百因必有果,我的報應就是你,一定是哪兒出來問題。”
我跟他道:“對,你騙人家祖傳的碗,那碗化成九頭蛇來找你。”
光哥被我的話瘆着了,他追着我:“那你說你為什麽來這裏?你肯定是幹了什麽得罪神明的事了!”
我被他噎着了,我喜歡男人确實得罪神明了。
我有點兒破罐子破摔了,我不想再跟他說這些郁悶的話題了,跟他道:“走吧,咱們出去做飯,我都餓了。”
其實早就餓了,早飯我吃不習慣,玉米餅子我就吃了一半,多喝了兩碗粥,可粥消化的快,在東陵裏我們瞎轉了半天,又爬了樹,我現在腿肚子都打轉,只不過回來就跟他們報告,都沒有顧上吃飯。
光哥跟我一塊兒出來,路過陳明房間時,他的門沒有開,但我還是下意識的在他門上多看了一眼。
到一樓時,祁雲闊還在跟金爺、王燦、程勇他們商量,程勇這次在桌上鋪了一塊兒大白布,就我們當浴巾的那種白麻布,這個店裏就不缺這個,所以他畫的非常大,我老遠就看清了,是個太極八卦的樣子,只不過上面寫上了很多字,我們客棧也标注上了。
看我跟光哥出來,祁雲闊招呼我們:“長生,光哥,你們來看看。”
光哥哎哎了聲,我給光哥取的名字他們都跟着叫了,都忘記光哥那個叱咤上海灘的名字了。
我跟祁雲闊笑道:“一會兒,我餓了,我先去廚房看看有什麽吃的沒?”
民以食為天,再大的事也得先吃飯。我從沒有餓着過,這會兒只想吃了。
王姐跟馬媛媛不在這裏,肯定是去廚房了,不知道做出飯來了沒,我希望我去的時候已經做出來了,我可以現場的吃,但我的希望落空了,他們倆也剛進廚房,正在切菜,一樣熟飯都沒有,我跟光哥這麽大塊頭,想退回去也遲了。
王姐一眼就看到我們了,她一挑眉:“還知道進廚房,不錯。”
我也不好說我實在餓的難受了,我長這麽大,不敢說是吃遍了山珍海味,但從不曾被餓過。
我看她正在切土豆絲,就咳了聲道:“王姐,我幫你切吧?我們一會兒吃什麽?”
王姐把菜刀剁在了案板上:“小秦,你去菜園子裏再去割點兒韭菜,這土豆絲交給你切那得叫塊兒,讓那光頭切吧。”
她一眼就道破了我的虛僞,我要是會切土豆絲,天上得下金子。王姐說完也不管我們倆的意見,把割韭菜的刀給我:“割韭菜會吧?貼着韭菜根割,別太高也別太低,還得留着長出來,下頓吃。”
我也不想被她說成白癡,就提着韭菜鐮刀出來了。
我去了後院,我們這後院非常大,除了馬廄雞棚豬圈草垛等在邊上外,還有一大塊地,于是就種了菜園,畢竟這個客棧不僅有住宿,還得給客人提供吃的喝的,等客人吃飽喝飽後後好喂那怪物。
黑店的這個念頭在我腦子裏閃出來後,我掐了一把我自己的大腿,我有被害妄想症,而現在感覺越來越嚴重了。
我先走到馬廄旁邊,這裏面以前應該是養雞鴨鵝的,因為能看見一些雞毛,我嘆了口氣,我不是想自己吃肉,我是想給陳明補補的,但可惜,去年此門中,雞鴨相對飛,雞鴨不知道何處去,徒留一地碎雞毛。
我伸手在栅欄邊上把一根雞毛拿下來看,這雞毛後面還跟着一塊黑色的肉渣似的東西,我看了一會兒忙丢下了,這雞好像是被活生生撕碎的,怪不得這雞毛到處都是,這跟我們早上醒來時地上的毛一個樣。
我暗暗咽了下口水,那九頭蛇怪物連蝙蝠都吃了,又怎麽會放棄雞呢。所以被害妄想症的思維不能舍棄,在這種地方就是要提高警惕。
這麽想着,我再次在這個雞窩裏查看,幸好這雞窩不知道多少天沒有雞了,雞糞已經都沒有什麽味道了,雞窩沒有找到什麽東西,于是我又到了雞窩旁邊的馬廄裏,馬廄裏還算是幹淨,有一排石槽,應該是放草的,還有一個四方的大石廄,這個馬廄特別深,埋在地下足有半米深,中間鑽了一個一人粗的圓洞,洞還挺圓,跟圓規畫的似的,古代的工匠都是挺講究的。
這東西就跟我們洗手間的漏水槽一樣,只不過這個漏槽非常大,不過這個院子裏的其他東西也大,比如那口井。這個漏槽上面的竹漏網已經随着年月碎了,所以現在只留了一個空蕩蕩的洞,我蹲在這個半米深的石槽洞裏看,這下面是漆黑的,不知道下面到底挖了多深,按理說這個槽就只挖一點兒就該拐彎,接到下水道的,但這家客棧處理手段挺奇怪的,我看着這個深洞都不敢下手撈。
我蹲了一會兒,腿都有點兒麻了也沒有研究出來,這個大石臼就是用一塊兒完整的大石頭挖的,外面刻了一個馬記外就再也沒有什麽了,馬記只指這個石匠是姓馬的。
看樣子祁雲闊他們說的沒有錯,真沒什麽好看的了。
我正想着要站起來時,我手鏈掉下去了,這手鏈不是多麽值錢,就是一個金子的貔貅,我店鋪這三個月顆粒無收,于是我就帶了一個,準備只進不出的,這個貔貅是用五股黑色繩編的,很結實的,可能是因為光哥用火烤的我那時候,我沒忍住用手擋了下,燒斷了。
重點不是這個,我忍不住用手去撈的時候,發現這東西掉進去竟然有了一點兒光影,就像是水波紋一樣,我趴在石臼裏不眨眼的往下看,我确定那真的是水光,這個金色貔貅還挺大的,掉下去也跟一塊兒石頭似的,把那水光砸了好幾圈漣漪。
我完全沒有想到這下面是水,這非常奇怪,先不說這個這個馬廄很長時間沒有人用了,單說這個下面不可能有水啊。
我不信邪的把耳朵貼在了石臼上,這次聽到了水流聲,就是那種地下河流動的聲音,沉沒,緩慢,下面真的是水,我想起我跟陳明站在樹梢上看到的場景,那如果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下面都是水……
那我們就跟在一艘破船上一樣,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個船就翻了,或者是破一個洞,比諾亞方舟還慘。
我緩慢的站起來,一邊走一邊想,差點兒被馬廄的木門給別着。
剛站穩,就聽見院子中間的那口井有響聲,那聲音還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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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