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唐昊已經記不得自己當時的第一反應了，就記得自己應該是很……生氣的：什麽玩意兒，怎麽你是出道三年榮譽滿身了打算功成身退了？在這個殘酷多過幸運的圈子裏，多少人都是沒有辦法才、選擇狼狽地退役，甚至有人選擇狼狽地不退役，可是你……你憑什麽……

葉麟吃痛地驚呼了一聲，唐昊這才注意到自己正捏着她的手腕。他收回了動作，說：“……為什麽。”

葉麟甩了甩手腕，輕聲說，哪有這麽多為什麽。

唐昊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麽，他聽到一個人說：“怎麽在這？找你半天了。”

唐昊轉過頭去看，聲音的來源是個年輕男性，随意的打扮難掩一種獨特的風格和氣勢，但更關鍵的是，這個男人給他一種，似是而非的熟悉感——他應該是見過他的，但是，是在哪裏呢……

他聽到葉麟似乎是呼了一口氣，然後叫他：平哥。

唐昊愣愣地看着他點了點頭，走過來，并且轉頭跟唐昊介紹了自己：“孫哲平。或許你知道？”

……當然。唐昊點點頭，心情有些複雜。他說：“百花戰隊，唐昊。”

孫哲平笑了一下，算是回應了，他對着一旁的葉麟說：“還沒買好？”

“……”葉麟頓了頓，然後說，“你怎麽來了。”

“我來看比賽啊。正好在北京嘛，離得又近。”孫哲平随意地說。

“……”葉麟又轉了過來，這次是對唐昊說的，她說，“我還有點事，先走了……回去吧。”

唐昊一頭霧水，他看着兩人離開的方向，從背影來看給人一種熟稔的感覺，空氣中隐隐約約地傳來一些對話，葉麟好像提了一嘴張佳樂，什麽什麽的，那位傳說中的孫前輩則是啧了一聲然後說：多餘的話別說啊……

事實上唐昊有點後悔自己當時沒有追上去，沒有把那個為什麽退役的問題更加堅決地、問清楚。

因為他後來，再也沒有見過葉麟。

雖然對他們這個圈子的人來說，退役基本等同于消失、隐身，但是葉麟蒸發得也太徹底了，連個聯系方式都沒有留下，想玩急流勇退麽，也不知道學得誰。

……後來唐昊知道了她是學得誰：新賽季伊始，百花戰隊正式宣布，張佳樂退役。

喂還說別人呢，轉頭一看自己家房子塌了啊！唐昊跟鄒遠吐槽，後者的處境比他艱難得多，因為張佳樂走了，但是百花缭亂留了下來，現在鄒遠是不想上也得上了，沒得選。

鄒遠心情低落地應了一聲，這幾天他被經理和老板連番叫去談話，現在很是恍兮惚兮。然後他們看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跟經理說了幾句什麽，揮揮手，似乎打算離開了，看到他們兩個了，又折回來。

鄒遠驚訝得幾乎忘了打招呼，于是唐昊先開口了，說：“……孫前輩。”

孫哲平點點頭說，你是上次那個，唐昊，是吧，這位是……？

唐昊覺得鄒遠看上去馬上就能哭出來，鄒遠說：“……我是……我叫鄒遠！”

“你好。”孫哲平和藹地說，“你是……那個彈藥？”

“是……是的！”鄒遠說。

孫哲平點點頭然後說，挺好的呀，加油。

“好、好的！！”鄒遠說。

然後他就被經理叫走了，不知道是又有什麽新的東西要吩咐給他。

孫哲平也說，那我先走了？

唐昊叫住了他，說，可以聊聊嗎……前輩。

孫哲平似乎有點驚訝，又不是很意外的樣子。

唐昊遲疑了一下，然後說：前輩怎麽突然回來了。

孫哲平說經理聯系他了，說是有東西沒拿走。

唐昊頓了頓，突然反應了過來：有些東西放在底下倉庫好久了，經理也不知道是張佳樂的還是孫哲平的，但是既然張佳樂走的時候沒帶走，那麽……

想到這裏，唐昊幾乎是脫口而出，說那張佳樂……

孫哲平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說：我不知道啊。

“啊……”唐昊嘆了一聲。

連孫前輩都不知道的話，其他人恐怕更不知道了。

唐昊又遲疑了一下，然後才問：葉麟前輩她……

孫哲平臉上浮現出了一種有些揶揄的神色，他說：她現在在國外，挺好的。

唐昊沒來得及分辨那種揶揄是什麽含義，因為孫哲平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帶了點鼓勵的意味，然後無不潇灑地、離開了。

唉。唐昊想，或許這才是職業圈，也說不定呢。等他退役的時候，鄒遠該不會躲起來一個人偷偷哭吧……算了還早吧。

離開了張佳樂的百花，度過了一個搖搖欲墜的賽季，而在這之後，以流氓為核心的、呼嘯戰隊，向嶄露頭角的後起之秀唐昊，抛出了橄榄枝。

鄒遠也沒有躲起來一個人偷偷哭，事實上他這一年成長了許多了，各種意義上來說都跟那個剛到青訓營時的小男生……很不一樣了。他為唐昊踐行，甚至還很平靜，唐昊問他的心情，他說：啊但還是有點感慨的不過……這才是職業圈嘛。

唐昊有點驚訝：一年前的那個時候，他也是這麽想的。

他打趣鄒遠說：你現在想通啦？

什麽啊！鄒遠說。

唐昊說：你真的喜歡葉麟啊？我記得那個時候你好傷心的。

鄒遠有點迷茫地說：……沒有吧。只是……葉前輩确實，挺好的，看見她退役，有點難過吧。

……唐昊突然沉默了。他不願意去想，自己是否曾有過一樣的難過，不論是對于葉麟，還是張佳樂，還是……百花。

他呼了口氣，說：下次再見就是對手了。

鄒遠笑笑，說：是啊，加油吧。

唐昊點點頭，說：當然。又說：……再見。

這就是分別的全過程了。

再次聽到葉麟的消息是因為挑戰賽。那個時候 已經是第九賽季了，由于葉秋前輩整的大新聞裏出現了另一個許久沒見的名字，大家讨論起了葉麟的去向，有八卦的隊員問了方銳，方銳說啊，是吧，我問問？

然後周末的時候，唐昊看到了那個身影，打扮得很低調，但是小跑過來，給了方銳一個大大的擁抱。

方銳說：“……哎喲喂。”

葉麟說：“銳哥兒！嗚嗚嗚嗚嗚嗚想死你了……”

方銳笑了，說得了，想我的南京烤鴨還差不多。

葉麟晃晃蕩蕩地笑了一下，說诶嘿，還是銳哥最好了。

她悄悄摸摸地打量了一下周圍，然後點評了一下，說怎麽感覺你們環境變好了，有新注資啊？

方銳說現在呼嘯可有錢了，你都不知道吧，那可是……

那可是一千萬。

方銳沒說話了，因為葉麟已經看向了這邊。

唐昊說：“葉麟。”

葉麟臉上的神色快速閃動了一下，然後馬上調整好了表情，說：“啊是啊，現在你們确實是……有錢，買了個了不得的新人嘛。”

她沖着唐昊笑了一下。

唐昊突然覺得，自己有點理解王傑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