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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雪峰集團法務部門緊急集合，在公司因為老板的私事研究了整整一宿。

天空泛白，戈榮頂着黑眼圈一臉灰敗地拉開辦公室門的時候，心裏一片荒涼。

他想了一宿都沒想明白，事情為什麽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程封熬得雙眼都是紅血絲，端着兩杯咖啡從走廊另一側走來。

他将杯把遞給戈榮：“宇氏集團聯系我，問您什麽時候能見面，越快越好。”

戈榮嘬了口咖啡，苦中作樂道：“呵，宇明舟一定頭疼壞了吧，偌大的商業帝國馬上就要被我攻陷了。”

程封很欣賞自家老板這種樂觀的精神，但還是忍不住提醒道：“頭疼歸頭疼，但真到了取消合約那步，吃虧的恐怕是雪峰集團。”

宇家已經做了婚前財産公證，并承諾合約生效日起幫助乙方擺脫債務糾紛。

這原本是針對武夢妍設計的合同，簽署合同的戈榮可并沒有債務在身。要是撤銷合約，他反而要作為乙方賠付巨額財産。

昨晚法務部開了一夜的會，就是為了從這份合同中找出破綻，以免對雪峰集團造成太大的損失。

戈榮戴上墨鏡，又變成了那個冷酷的老板：“幾點，在哪兒見面？”

程封：“宇氏集團說地點時間都由您定。”

戈榮：“呵，他們聽上去很着急啊，難得也有他們上趕着想見我的時候，狠狠放一把宇明舟的鴿子怎麽樣？”

程封：“是個好主意，但因為法律效益生效，您和宇明舟的婚約關系已經同步上傳，宇氏和雪峰集團的市值都出現了浮動。相對于宇氏，我們集團要更動蕩一點……”

從市場來看，宇氏是老牌財團，就算兩家合并，大概率也是雪峰集團改組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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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行業對這兩家的聯姻感到吃驚，但也很快做出了分析和預測，結果是宇家市值小幅度上升，雪峰集團則是下降。

“好好好，好極了。”戈榮皮笑肉不下，決定拉下面子主動聯系：“我給宇明舟打電話。”

雖然兩人八百年沒聯系過，但高中社交軟件剛流行那會兒加過好友，宇明舟的個人簡介就是他的手機號。

電話撥出去，戈榮将手機扯到耳邊。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戈榮氣笑了：“好好好，跟我玩欲擒故縱，好極了。”

這擺明了是要拒絕私人溝通，非要走集團談判。這關機動作非常符合戈榮對宇明舟這個人的印象。

——在任何情況下都能精準捕捉到益處、且沒有感情的做生意機器。

“去告訴宇氏集團的人，一個半小時候，轉角酒吧見。”

-

白天的酒吧沒什麽人，按理來說酒吧也很少在白天開門。

在兩夥商務人士中間，正打哈氣的酒吧老板顯得格格不入。

宇氏集團派出的談判隊伍估計是沒見過在酒吧談法務的，除了第一排坐在卡座裏的幾位正襟危坐，後兩排站在座椅後的已經開始東張西望了。

唯一不覺得驚奇的是那名仍舊帶着墨鏡的壯漢，但戈榮的評價是，他今天的油頭沒有昨天亮。

壯漢盯着戈榮一直看，昨天他想了一夜都沒想明白，暗號到底是怎麽洩露出去的，競争對手的情報部門未免也太過神通廣大。

戈榮當然不會告訴他為什麽，因為這暗號原本是他用在和武夢妍的接頭上，沒想到這家夥圖省事直接往外用。

提起這個他就後悔，早知道用新學的歇後語了。

“戈老板，好久不見了。”

宇明舟坐在第一排正中間，眉眼間帶着漫不經心的笑。

與昨天在浴室相見時的狀态不同，此刻的他穿着一身修身的黑色西裝，搭配清冷立體的五官，顯得矜貴非常。

要是第一次見，會以為這是一位生人勿近的掌權者。

但戈榮太熟悉這位對手，深刻地明白這人不僅僅是一位臭臉怪，還是個随地亂噴大小刀的毒舌精。

戈榮露出一副頗感物是人非的模樣：“是啊老同學，好久不見了。”

宇明舟點頭，面上始終挂着淡淡的笑意，意味深長道：“如果你當初選擇進入宇氏，你的才華能發展得更好。”

戈榮同樣扯出一抹笑意：“是啊，你要是來雪峰集團，那也是能大放異彩的。”

“舊事不提。”宇明舟面露唏噓之色，“這些年你在戈家過得不容易，甚至能創立雪峰集團這樣的新銳財團，很令我刮目相看。”

戈榮面露謙虛：“謬贊，你更是我難以望其項背的存在，要不是宇家前些年就發展得很好，我也許能看出在你手下的差別。”

站在座椅後的程封不動聲色地瞟了一眼自家老板。

瞧瞧，這見人譏諷人見鬼嘲笑鬼的本事，才是真正令他這當秘書的難以望其項背的存在。

宇明舟垂眸一笑，終于轉到正題：“宇家和戈家算是故交，看在過去的交情上，我不會為難你。這件事本來就是誤會，輕輕揭過便是，以後兩家還是要在生意場上見面的。”

戈榮：“我也是這個意思，不知道宇總裁想要怎麽揭過？”

宇明舟深深地看了戈榮一眼：“兩個選擇。一，雪峰集團51%的股份歸宇氏。二，你來我手下任職五年。我會讓婚約變成廢紙一張。”

話音落下，除戈榮外，雪峰集團剩下八人均沒了笑意。

這與将雪峰集團吞入腹中沒有任何區別，無異于當衆打人臉，宇明舟這張嘴張得太大了。

但戈榮卻還能笑得出來：“宇總裁打得好算盤啊。但雪峰集團畢竟是我一刀一槍打下來的，想要吞掉這麽多股份，宇總裁是不是貪心了些？”

他對選擇二只字不提，他這輩子不可能去給宇明舟打工。

宇明舟悶笑一聲，“哦？那戈老板能拿出什麽籌碼？”

他舉手投足間盡顯沉穩，看上去絲毫不擔心戈榮能拿出什麽威脅得到他的把柄。

戈榮：“昨晚簽下協議時你并未到場，沒有簽署協議的公證畫面，合同上也缺了一方的簽名，補全手續需要時間。宇總裁，婚約有效期只有一年，經過漫長的取證手續，才能進行雪峰集團的股份轉讓，而股份轉讓需要經過的繁多手續不用我多說您也知道。您就那麽篤定，在婚約有效期結束之前，我雪峰集團的股份會是您的囊中之物？”

他料到宇明舟會獅子大開口，卻沒想到這頭獅子胃口這麽大。

這是昨晚他與法務部商談一晚上的方案，宇家給出的合同天衣無縫，這是他/她們能夠找到的唯一破綻。

宇明舟面上的笑容不變：“你還是和從前一樣伶牙俐齒。說吧，你的條件是什麽？”

戈榮盯着宇典的眼睛，用手比出數字：“雪峰集團只能讓出8%的股份。”

宇明舟輕笑：“你我都不是孩子了。戈老板，你真可愛。”

他站起身：“我可以讓利到40%，再多就不合适了。戈老板，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選擇。”

望着宇氏集團動作人員離開的背影，程封身側的手攥成了拳。

這對雪峰集團來說無異于奇恥大辱，40%與51%雖然稍有差別，但無疑都會令雪峰集團如遭重擊。

現場安靜了許久，法務部一名職員咬牙：“這人真是臭不要臉，欺人太甚！”

“是啊。”戈榮輕飄飄道：“他就是不要臉，都不要好多年了。”

他面上沒什麽表情，與看上去苦大仇深遭受巨大屈辱的同事們相比，戈榮看上去跟沒事兒人一樣。

他甚至還輕松道：“知道大家都盡力了，今天放一天假都先回去歇着吧，昨晚的加班費找程秘書報。”

程封皺眉：“老板，你也回去休息吧。”

戈榮搖頭，笑嘻嘻道：“車鑰匙給我，我回趟公司。”

程封：“我開吧。”

戈榮點頭：“也行。”

程封：“不去趟武夢妍女士那兒？她的營銷團隊說不定有辦法。”

戈榮搖頭：“現在營銷已經沒用了。”

程封不解：“那您的意思是？”

戈榮摸了摸下巴：“得回去找個法子女娲補天。”

-

程封再次見證自家老板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深厚功力。

這一路上戈榮打了一把手游，還把車載空調出風口清理了一遍，甚至取出車上的針線盒幫他把跑線頭的椅套縫了。

他實在太過感嘆：“根本看不出來您是即将丢掉公司的倒黴蛋。”

戈榮：“謝謝你的提醒。”

兩人停車上樓，順便還收獲了在一樓大廳圍追堵截的戈止父子一對。

他們看見戈榮就開始扯着嗓子喊：“你是不是瘋了！戈家遲早要毀在你的手裏！趕快解除婚約！現在立刻馬上！”

戈止：“戈榮你腦子有病吧？這樣做到底對你有什麽好處？你要是不解除，今晚我就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戈家以後沒你這號人！”

戈昌：“對！我回去就開新聞發布會，你這個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戈榮懶得理這跳梁小醜一樣的父子倆，眼不見為淨直接讓保安把人趕了出去，直奔頂層會議室。

坐在空無一人的巨大空間裏，他的大腦開始放空。

有沒有一種可能，從昨晚進入轉角酒吧開始，後面的全都是夢。

他拎起手邊的簽字筆，摁出筆芯準備給自己狠狠來上那麽一下。

正巧武夢妍推門而入，見到這一幕發出尖銳爆鳴聲。

“啊————”

程封緊随而至：“怎麽了怎麽了？？？”

還沒來得及往手腕上紮的戈榮：“……”

兩分鐘後，解釋清事情原委的戈榮輕揉耳朵，擡眼看向對面的武夢妍：“女明星今天不忙？有空來造訪我這素人的小作坊？哦，馬上就有可能不是我的了。”

正給兩人端咖啡的程封低聲提醒：“老板，別開地獄玩笑。”

“宇家不能動你。”武夢妍突然一拍桌子：“我去澄清，這份合同本來是經紀公司逼我簽的，你是被迫牽扯其中。”

戈榮：“啊？我想過你的經紀公司無恥，沒想到這麽無恥啊。”

武夢妍聳肩：“所以我沒打算簽，計劃直接過去砸場子撕毀合同，以強硬酷拽且絕不可能回頭的決絕姿态毀約，沒想到你先發制人啊。”

戈榮：“……”

程封：“武女士說的方法也有可行性，但一旦這個通告發出，不僅會影響你的演藝事業，雪峰集團的形象也會受損。”

既然協議簽錯了，那勢必要解釋戈榮為什麽會出現在簽合同的場所。只說去喝酒不現實，無論戈氏還是宇氏都會想盡辦法拉老板下水。

武夢妍：“那就跟宇氏拼了，把合同內容抖落出來，一損俱損玉石俱焚。”

程封理智分析：“那戈家會成為漁翁得利者。而宇氏是老牌財團，雖然會被重創但還有翻盤的機會，雪峰集團和您就全完了。”

武夢妍嘆了口氣，“你們這種公司跟我個人不一樣，我是光腳不怕穿鞋的。”

程封：“是啊，現在相當于上了賭桌，我們這邊是籌碼最少的，只能處處受人掣肘，就連戈氏在這場誤會中都有獲利面。”

他将剛才與宇氏的見面簡單描述一遍，武夢妍聽得眉頭緊皺，“那在合同上下下功夫呢？盡可能地拖一拖，有沒有可能把損失降到最小？”

程封：“嗯，我們現在就是這麽想的。但宇氏不是吃素的，他們想要吃掉一半雪峰集團，我們全身而退的概率很低很低。”

武夢妍：“有多少把握？”

程封看了眼一言不發的戈榮：“不到2%。”

屋內陷入沉默。

戈榮突然開口：“我們現在全副武裝認真思考翻盤機會的樣子，像不像複仇者聯盟？”

無厘頭的話題活躍了緊繃的壓抑氣氛。

武夢妍樂了一聲：“那太好了，我選擇蟻人。想睡懶覺的時候天王老子來了都別想找到我。”

程封思索片刻：“那我想當鋼鐵俠，家境優渥富可敵國。遇到粗心老板虧本的時候，能輕松用自己家的錢來填平爛賬。”

武夢妍聽了直給程封豎大拇指：“都當超級英雄了還想着給戈榮打工，你真的我哭死。”

程封謙虛一笑，望向戈榮：“老板你呢？”

戈榮面色嚴肅：“我……應該是浩克。”

“浩克？”武夢妍面露不可思議：“我還以為你會選猩紅女巫，直接秒殺全場。”

“那倒不用。”戈榮望着桌面上的結婚協議：“去通知宇明舟，我答應和他結婚，儀式得隆重。”

——他要掀翻這賭桌。

-

聽到回複時，宇明舟加冰塊的手一頓。

“噗通——”

圓冰砸進了剛調好的青桔雞尾酒杯裏，飄在酒面上的果粒碰撞，蕩起陣陣漣漪。

宇明舟回過神來，又問了一遍管家：“你說什麽？”

管家面色複雜：“戈榮說同意婚約，要求婚禮盛大，彩禮加倍，明天就去領證。”

宇明舟沉默片刻：“他這是打算先放煙霧彈穩住我。”

“應該不是煙霧彈……”管家欲言又止：“戈榮已經拎着行李到樓下了，讓您親自去接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