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章二十四 (5)
啄吻,“你乖,不要鬧。”
明明剛才還談笑風生的,現在卻是連發尾眉梢都帶上了倦意。從心底往外的疲乏。
面對着江铮遠,他總是像個豎起了渾身的刺的刺猬。不把對方紮的頭破血流,他不甘心。
都是倔強又驕傲的人。沒有溝通,不交心意。均是固執地堅守着自己的立場。
這樣的父子關系,怕是再也難以磨合得光滑了吧。
鶴葶苈回屋給他拿了件披風,蓋在他的肩上。她立在旁邊,笑着看他。
“我不是很冷。”江聘偏頭,笑了笑。他的手覆在眼上,從修長手指的縫隙裏看她。
俏生生,活潑鮮亮。
只有在他家姑娘身邊的時候,他才感覺到自己的意義。他還是被愛着的。
“我怕你冷。”鶴葶苈蹲下來,輕柔地整理好他褶皺的衣角。又微微躬了身,捧着他的臉頰笑眯眯,“你得好好的,娘親說了,你得保護我。”
江聘愣了瞬,她繼續講。不疾不徐的嗓音,帶着姑娘家的慢條斯理,“她可在天上看着咱們呢。”
“好。”江聘回過神,原本淩厲的眼角溫柔下來,輕輕地應她。
時光還是靜好的。不愉快總是會過去,剩下的,是細水長流的溫暖和愛。
江聘心滿意足地摟着他的姑娘,安靜地笑。兩人一起擠在一張椅子上,悠閑地看天邊飄過的雲。
有的從天邊來到眼前,有的從近處遠去天邊。有的雲聚在一起,變幻出萬千的形狀。有的就漸漸消散了,像是從未出現過。
“阿聘…”鶴葶苈歪頭看他,用手指去撫他高挺的鼻梁。江聘長得好看,鼻梁的弧度像是被精心雕刻過,硬朗又不失俊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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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躊躇着,還是問出口了那個問題。那句在她心裏盤旋了多少次,卻還是不敢問的話,“你…什麽時候走?”
話落,鶴葶苈又閉緊了唇。手縮回來,藏進袖子裏。有些緊張,有些怕。
她好怕分離。習慣了他的陪伴,她被驕縱得不像樣子。
一想到午夜夢回時,枕邊是空的,身體的那一側是涼的。她就鼻頭發酸。
可是,她不能困住他的。即便是以愛為名。
江聘是她心裏的雄鷹,他得去遠方。少年時的志向,不能成為他一生的遺憾。
她只是個閨閣女子,做不了他的登天梯。但卻也不想成為他的絆腳石。
“再等等吧…”江聘沉默了瞬,微眯了眼睛,嘴角抿着。
這個問題他也思考過許多許多次。可無論怎樣做,他都有猶豫。
向來以果斷利落的性子為驕傲的江小爺,在這件事上猶疑得不行。
“我放不下你。你還太小,我怕你委屈了。”
聽着他的嘆息,鶴葶苈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兒。甜,卻也酸。
“不怕以後有人會笑你?”她裝作笑着去拍他的肩,“笑你兒女情長,因着家事有顧忌和牽挂。”
“可就是這樣的啊…”江聘握住她的手,勾唇笑,“你就是那個牽挂啊。”
38、章三十八 ...
可是, 變故總是來的如此之快。
這年的冬天,格外冷。加上年初時有場旱災,地裏的莊稼收成不好,百姓的日子俱是過得緊巴巴。
年節将至, 街上巷裏簡直是哀鴻遍野。大部分普通人家的家裏錢糧都是緊缺, 且天氣嚴寒, 這是個罕見的窮苦年。朝廷是有心作為的, 然而無力。
有窮,便就有亂。
隆冬的時候,京郊山賊暴起。幾個山頭兒的賊人聚在一起,打家劫舍,擄掠民宅。搶走金銀財寶無數,也有姑娘婦人被擄去的。一時間,人心惶惶。
征西将軍正巧回京, 攪賊之任順其自然便落在了他的肩上。
征戰疆場不知多少次的精兵悍将,刃上沾滿鮮血, 腹中全是膽識。對付這幾百山賊, 簡直輕而易舉。只過兩日, 捷報便傳來,将軍大獲全勝。
本是令人高興的事,只是,同時傳來的還有一個消息。将軍屠了山。
一時間,朝堂震動。
有人贊揚,有人中立, 更多的人則是指責。斥他血腥,無人性,無愛民之心,滿腔的暴虐。
借此一事,以往彈劾他坑殺上萬俘虜的折子也被翻了出來。轉眼間,風光無上的征西将軍便就成了心狠手辣的佞臣,心思不明。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不出三日,将軍的斑斑劣行就在京中傳了個遍。
每取一城池定要屠城三日,對待将士非打即罵,軍棍上釘滿長釘,還有他幾次三番拒返上京的抗命之行。他常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群衆的眼睛并非雪亮,而是盲目。有人指責,便就有人跟風效仿。
很快,京中便幾乎沒人再記得他戰無不勝的勇猛。在百姓的心中,征西将軍成了幾與野獸等同的存在。報出名號,可止小兒夜啼。
聖上并沒因此治他的罪,只是讓他閉門反省。
反省多久呢?何時返邊呢?還會不會返邊呢?無人知。
只是幾日的功夫。将軍府便就從聖上寵信的臣子之府,成了風雨飄搖的罪臣之家。
将軍領命返家的那一天,大雪紛揚,鵝毛大的雪花從早下到晚。寒風蕭瑟,吹得人心都是寒的。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結果來的太迅疾。是天意還是人為?未可知。
只是那塊鎏金的牌匾好像在雪花紛飛之中失了顏色,朱紅色的大門緊關着。這一年,将軍府連個紅燈籠都沒挂。
變故…猝不及防。
那天,江聘中午便就回了府。他沒踏進院裏,而是在将軍的書房待到了掌燈時分。
紅木桌案上,燈光如豆。鶴葶苈蜷在炕上,翹首盼着那個人的回歸。
她只穿着中衣,素面朝天。就坐在那靜靜地等着,直到雪停了,風緩了,燭光搖曳着,溫暖卻昏暗。
木門被推開,咯吱一聲。江聘輕輕踏進來,粟米要給他拿衣服,被制止了。他輕聲把人都趕出去,脫下沾滿雪的靴子,換上便鞋進了裏屋。
他家姑娘一針一線給他做的鞋。穿起來的舒适,從腳上傳到心頭,那是再好的鋪子也無法企及的。
鞋幫上用金絲和銀線繡上了連雲紋,針腳細密,圖案精美漂亮。在有些暗的屋子裏,淡淡流轉着光。
“你回來啦。”江聘的動作放得不能再輕,鶴葶苈還是在他踏進裏屋的那一瞬就偏了頭望過去。像往常一樣,她抿了唇,淡淡地笑。側顏白皙精致,眼裏水意潋滟。
溫暖又溫柔的小妻子啊。看着她的臉,江聘擰緊的眉也緩緩松開。他也笑起來,柔聲答她,“唉,回來了。”
只是簡單的一問一答,每日都要至少做一次的必修課一樣。卻奇異地讓人安心。緊緊皺起的心,在她溫婉的笑裏,就那麽輕易地被撫平了。
就像一汪平靜的湖水。流在心裏,輕緩的,靜靜的。
因為無論怎樣,總是有個人在家裏給你留着燈,笑着問候你的啊。這是家,是安定和暖心。
她在的地方,就是他最好的歸宿啊。
“怎麽只點了盞小燈?”江聘把還帶着寒氣的衣服脫下來挂到遠處的屏風上去,穿着薄薄的單衣坐在炕沿,輕聲問,“我還以為你已經睡了。都沒敢大聲擾你。”
“你都沒回來,我怎麽睡得着。”鶴葶苈彎着眉笑,她往外移了些,張開臂環了環他的肩。
江聘看起來長得瘦,肩膀卻寬闊厚實。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他用力跳動着的心髒,還有熱得燙人的胸膛。
他給了她全世界最好的幸福。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擁抱,便會從心底往外地覺着安心。
“下次便不要等我了,你先睡。”江聘慢慢撫了撫她的頭發,柔軟順滑。他心裏高興,又低了頭吻了吻她的鼻尖,勸她,“女孩兒不要熬夜,我會心疼。”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下次…下次是什麽時候了呢?
就算我不睡,你能回來陪我嗎?是不是那時候,你就在遙遠的天邊了?
你那邊是大漠風光,孤煙直上。而我只能守着窗和月,思念你。等着你偶爾會來的那封信。
他的眼睛依舊澄澈溫暖,鶴葶苈卻有些想哭。她這些日子也不知是怎麽了,最愛胡思亂想,最愛落淚。
“你有沒有用膳?”她低了頭把淚忍回去,再擡起臉時仍舊是巧笑嫣然。
江聘愣住,搖頭。
“我去給你準備。”鶴葶苈利落地下了地,移了步子就想往外走,“你定是餓了。”
“別麻煩了,我沒事。”江聘急忙拉住她的袖子,将人扯進懷裏抱着,“咱們說說話兒。”
鶴葶苈笑着拉開他的手,邁着小碎步往外走,“不麻煩,我讓粟米去弄。你等着便就好了。”
江聘坐在炕上,望着她纖細的背影出神。
他的姑娘真好。
很簡單的一餐,只是面而已。裏面有細細的肉絲,紅湯兒上飄着一小把綠色的菜葉兒。還有個白胖胖留着黃兒的荷包蛋。
鶴葶苈坐在他對面,給他倒茶,笑眯眯看他吃。
滿屋子都是姑娘沐浴後的馨香味兒,還有食物的香氣。毫不相幹的兩種味道,卻一點也不違和。混合起來,只會更加讓人心醉。
這餐飯吃得很安靜。兩人俱是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又都是沉默。
“葶寶兒…”熄了燈躺在床上,江聘側了身子面向她,纏綿地喊她的名字。
“嗯?”姑娘溫柔地應。外面有風呼嘯而過,室裏靜谧,愛意溫馨。
“我…得走了。”
又是沉默。惱人的沉默。
“嗯。”姑娘低低地應。她偏了頭背向他,鼻音濃重,有哭腔。
“功高蓋主,樹大招風。江家的這一天,早就是注定了的。”江聘心疼,探了頭細密地去吻她的脖頸,一寸一寸,耐心細致。
物極必反,盛極必衰。聖上對他家的忌憚之心早就不是秘密,只是,誰也沒想到會如此地快。
“只是苦了我的好葶寶兒。”姑娘轉身,埋進他的懷裏,嗚咽。江聘輕輕拍她的背,柔聲哄着,“我本想再陪着你些日子的,等你長大些,不愛哭的時候,我再離開。”
“可是…我得保護你。我得讓你無憂無慮地過下半輩子,你是我的責任。甜蜜的責任。”
“而且,我是江家的長子,我不可以碌碌無為。這和我父親無關,我恨他,但這并不影響我要為家族拼搏。”
“我原先不懂這些。有了你,我才懂的。”
“我想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為了你,也為了無愧此生。”
他自己在那絮絮地說着,鶴葶苈仰着臉,靜靜地聽。看他一開一合的唇,還有抖動的睫毛。
“父親遲遲不肯主動交出虎符,是想以此為我在軍中謀份出路。”江聘盯着頭頂的梁椽,繼續說着。
“可聖上怎麽會答應。他想的還是太簡單,只懂兵法戰略,不懂人情。這也是他落得現在這樣的原因。”
“所以,我得靠自己。殺出一條血路來。”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亮的驚人。少年意氣,鮮衣怒馬,無所畏懼。
“你信我嗎?”
“信。”姑娘肯定地點頭,“我永遠相信你。”
因為你值得相信,值得愛。即便沒人看好你,我也永遠站在你身邊。
“無論你在哪裏,我等你回家。”她笑起來,眼裏含淚,細細的腿兒環到他的腰上去,“你得回來…”
這一夜……
39、章三十九 ...
那日過後, 江聘便不再去書院上課了。他開始專心習武,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認真。聞雞而起,月升中空而歇。
鋒利的刀劍在月光下,會反射出點點銀光。鶴葶苈喜歡在旁邊看着他, 看他伸展的臂, 細而精壯的腰, 還有裹在修身長褲下長而筆直的雙腿。
那個姑娘會圍着白絨絨的狐毛圍巾, 紅着臉站在場邊,靜靜地看。專注,溫柔。
那個少年背上的白衣會被汗水浸濕,脖頸上的汗珠流成一道道小溪。彙到鎖骨處,再隐進衣襟裏。
手腕翻騰,銀槍上的紅纓飛速地旋轉着。扭成朵豔麗的花。
看着江聘眉峰皺起,唇角緊抿的模樣, 鶴葶苈能夠無比真實地感覺到,她的夫君, 真的長成個男人了。
高大, 像一棵大樹, 有足夠的能力為她遮擋風雨。頂天立地。
能夠使一個少年真正變成一個男人的,是愛和苦難。
這些日子,府中好像一切如常,也好像什麽都不同了。
有時去明鏡齋請安的時候,鶴葶苈能看見去探望母親的江铮遠。
将軍仍然是劍眉星目的模樣,渾身都是戰場上洗刷出來的凜冽之氣。只是好似幾日之間, 便就老了好些歲。
他的話更少了,聲音卻還是雄渾厚重的。見到她,無多少熱情,并也無苛責。只是淡淡點頭,過不了多久便會告辭。出了門後,有時回書房,有時便回自己的院中。
去姨娘院裏的時候幾乎沒有了。當然,去江夫人那裏的次數也是寥寥無幾。
好似突然之間,他就成了個不近女色的人。偶爾指導下江聘的武藝,大多數時候是獨自一人研究兵書。
這次的事件,對他的打擊真的很大。聖上不明說,但他也知道,這是從雲端跌進了塵埃。甚至…不如塵埃。因為危險永無止境。
老夫人經多了滄桑變化,家道忽的中落如此,她也沒什麽大的改變。只是去佛堂的時候更多些,有時也會拉着鶴葶苈一起去。
香燃着,檀木的醇厚香氣熏了滿屋。老夫人喜歡拉着她給她講經,說些天地人間的道理。笑着敲木魚給她聽,有時候也會和她一起串佛珠,抄經文。
鶴葶苈的簪花小楷清秀幹淨,極為漂亮。老夫人看着高興,會毫不掩飾地誇獎她,說,“葶葶的字寫的真好,像你父親一樣有風骨。聘兒就沒這樣的好筆杆子。”
“夫君的畫無人能及。”這時候,鶴葶苈便會笑着把江聘拉出來,将他從頭到腳地誇上好一通。
只要提及她的夫君,話少的二姑娘也能不停不歇地唠叨個大半天。因為,他就是哪哪兒都好啊。
可有時候,老夫人也會拉着她的手唉聲嘆氣一會。會愛憐地看着她,說些心疼的話。
新婚不久,夫家便經如此衰落。況且丈夫就要遠赴疆場,不知何時再歸。甚至,不知能不能歸。
信佛的人大多心善些,老夫人喜歡她,同為女人,也理解她。便也就在細節處更加關愛。
“葶葶受了委屈了。”老人的粗糙指腹摩挲在手背上的感覺,奇異地溫暖。她嘆着氣說出的話,也是溫暖的。
鶴葶苈搖頭,給她遞上瓜子點心,輕輕笑,“不委屈的。”
至少現在,她是真的不覺得委屈。江聘比以往更加忙碌,但待她,卻也愈發地好。
本來的時候,她以往自己已經夠幸福了。因為夫君對她的疼愛,是婚前她所無法想象的。但現在她才知道,原來…自己還可以更幸福一點。
不知哪一日便會離別。江聘對待她,堪稱百依百順,恨不得連心都掏出來給她看。
只要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的目光就像黏在她的身上一樣。唇角帶笑,眼裏帶笑,眉梢上都是笑。
就算是無事的時候,江聘也愛一句句地喚她的名字。甚至不求回應,只要她能回頭看一眼,哪怕是無奈的,嬌嗔的,他也會高興地像個孩子。
葶寶葶寶,這兩個字,鶴葶苈聽得耳朵都快起了繭子。有時候,她也煩,會拿枕頭去打他,讓他不要再念。
江聘笑着接下她的火氣,下一次,卻還是沒皮沒臉地喚她。聲音清透明亮,尾音悠轉撩人。
有一次,兩人裹着被子閑聊。他說漏了嘴,鶴葶苈這才知道了他心裏的顧慮。
他說,怕她忘了他的好。便就想用盡全力,對她再好一點。這樣,便就能在她的心裏,烙下個更加深的印。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烙印。
即便有一日他真的出了什麽意外,再回不來。
他想再多叫幾遍她的名字,記住她回頭笑着的樣子。這樣,在沒有她在的時候,心裏就有了惦念和慰籍。
鶴葶苈聽了,想笑他的幼稚脾氣,卻又更想哭。好心疼啊。
她哼唧了兩聲,說不出話來,只能更加緊地環緊他。獻上自己的唇,給他多一點,再多一點的愛和安心。
這些日子,她心裏不好受,難過着,惦記着,江聘又何嘗不是?
只是他忍着,不說。
九門提督馮巷陌是江铮遠最早時的那批親信,得了軍功後便就留在上京,一步步爬到現在的高位。也是将軍留了心眼,想讓他多照顧下自己的家中。
江聘便是跟着他學武。
馮提督欣賞他是個好苗子,從小便就誇獎他。說他的心中有種豪氣,能容納天地。
到了現在,馮提督于他還是誇獎。
在武學上,江聘是真的得心應手。別人學了半月都懂不得的招式,他只需看兩遍,便能學個十之八九。自己再演戲兩遍,便就能融會貫通。
百家名言,上百兵書戰法。他通讀一遍,便就能準确地指出哪裏是對的,要學習,哪裏是糟粕,要盡早棄之。
這是一種天生的領悟。天賦,旁人羨慕不來。更何況他如此努力。
馮提督曾經跟将軍說過,說這個大公子是天縱奇才。哪怕少時不羁,長大後定也會憑借勇謀創下自己的一番天地。
江聘也有這份自信。他跟鶴葶苈說,他要做一個鐵馬金戈,大勇無畏的将才。
但首先,他得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能夠愛人,能被人愛。
說這話的時候,他總愛把他的姑娘舉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肩上,朗聲地笑。
“謝謝我的好葶寶兒。江聘愛你。”
他的身子更加健壯了,手臂上的線條既精致又漂亮。輕而易舉就能把她扛坐在肩上,然後便就帶着她滿屋子的亂轉。
帶着小孩子玩鬧一樣的姿勢,能讓騎在脖子上的人坐的好高好高。伸手,能碰到最矮的那根梁木。
江聘很享受地聽着他家小妻子的尖叫聲,感受着小爪子軟綿綿揮在脖頸皮膚處的抓癢感。指甲圓潤光滑,頂端修剪出了個巧妙的尖兒。
“你別鬧,我帶你騎大馬。”江聘笑得更歡,還壞心地往上掂她的屁股。
她的裙子好長,把他的肩鋪的滿滿。他把那些礙事的布料全都撩起來塞到她的腰間,粗粝的大手毫不客氣地握上她的腿。
江聘多流氓啊,摸了他不死心,還要偏過頭去親。隔着底褲滑溜溜的布料,親的細致,一寸一寸。
“你幹嘛?”鶴葶苈驚叫,伸手去擋。
“葶寶…要個孩子吧。”江聘順勢扯住她的手,走到炕邊把她放下,整個人覆上去。
呼吸交融,眼神交纏。情絲萬千,連綿不斷。
“阿聘…”看着他的眼睛,鶴葶苈很沒出息地落下淚,“你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道…”江聘嘆氣,俯身去啃咬她的唇。
“等以後我們有孩子了,我帶着他,像剛才帶着你一樣,騎大馬。”
“誰要騎你的大馬?”鶴葶苈撇嘴,聽着他起身褪下外衣時衣料的摩挲聲,紅了臉。她用指甲抓撓着底下的被褥,小聲哼哼,“你要是很久很久都不回來,我就不喜歡你了。”
“你和孩子啊。”江聘赤裸着上身又貼上來,笑着回答她的第一個問題。想了想,才又答了第二句,“可我無論在哪裏,都愛你。”
突然間,氣氛就有了些悲傷。
鶴葶苈咬着唇,淚流得更兇。
“我舍不得不回來,你放心。”江聘把她摟進懷裏,耐心地吻去她落下的淚,輕柔地哄,“我的心在你這兒啊。你是我的魂牽夢萦。”
淚眼婆娑中,鶴葶苈爬起來,慢慢把自己的衣裳也都解開。
燭光朦胧,美人胴體玉般白皙瑩潤。含羞帶怯,香肩遮掩在黑發下,誘人無比。
江聘咽了口唾沫,再也忍不住心底裏的顫粟。低吼一聲,帶着她沉入錦被之中。
姑娘抓着少年的肩頭,紅唇似要咬出了血。
傻阿聘,你…又何嘗不是我的魂牽夢萦呢?
離開的那一天還是來的太快。或者說,就算再慢,也是快的。
因為…舍不得啊。
是不是分別的時候上天也會難過?雪花鋪天蓋地而下,一個晚上而已,卻是染白了整個上京。
鶴葶苈靠在洗雲齋的窗邊,看着底下一列列經過的軍隊。沉默無聲。
這幅場景,似曾相識。只是坐在最前方那匹高頭大馬上的人,不再是原來的那個将軍。只是她的身邊,沒了那個給她關上窗,握着她的手塞進懷裏的人。
西津突然襲邊,大軍壓境,一舉攻破九座城池。人心惶惶。
江聘沒有接将軍的虎符,他以一個最底層的士兵身份入了軍營。他的身影在浩蕩的隊伍中,似如滄海一粟。
軍隊的行進安靜而肅穆,只有軍靴在地上摩擦發出的聲音。
鶴葶苈不停粟米的勸,執着地倚在窗邊,尋找着那個人。
她有點點冷。有點點想哭。
江聘不讓她哭,因為眼睛腫了,便就不漂亮了。他的好葶寶,得永遠美美的。
她很聽江聘的話,仰起下巴,讓冒出來的淚珠再流回去。唇有些顫,依舊紅潤,耳上墜着好看的墜子。
葶寶還是那個美美的姑娘。
隊伍還在走着,好似要倒了尾端。劍戟銀亮,刃上無雪。
忽的,她心裏一縮,像是忽的被捏緊了一下似的。急忙往下去看。
有個聲音在她的腦子裏反複說着…快看,他來了。
他真的來了。
一樣的铠甲,一樣的盔帽。可江聘穿戴着,就是不一樣。
在鶴葶苈的眼裏,她的夫君,不一樣。
隊伍仍舊安靜,就快要走過窗底,到了街的那一頭。
姑娘攥緊了手上的帕子,牙齒咬得緊緊。
好阿聘…你再看我一眼…好不好?
她的話,他聽得到。
在最接近姑娘的那一刻,江聘忽的擡頭。帽上雪花墜落了一小塊,打在他的肩上。撲落落。
鶴葶苈看見,他啓了唇,很輕很輕地說出來兩個字。然後便又低了頭,漸而走遠。
依舊是晶亮的眼睛,依舊是俊美的臉。
像是無數次在她身邊時的溫柔笑容。
他說…等我。
江聘不在的日子, 連冬天都變得更冷了。
鶴葶苈睡得越來越晚,就算困了,她也不愛縮進被子裏,反而更願意在桌子旁打打瞌睡。
因為, 暖暖的被子裏沒有暖暖的阿聘了。午夜夢回, 夢到了他, 卻又抱不到他的感覺, 真的很讓人難過。
她還記得臨走前,江聘拉着她去馬場玩的那一天。
草地上結了冰,很滑。義公的馬蹄子上被纏了厚厚的白布,她坐在馬背上,緊張地牽住缰繩。江聘很小心地牽着馬,慢慢地走。
那是她第一次騎馬,那天天很藍, 有風吹過。把她圍巾上的絨毛吹得淩亂,頭發也淩亂。
他很溫柔地把吹到她嘴裏的頭發拿出來, 揉她的臉蛋兒。哄她, 讓她好好吃飯, 好好睡覺,好好地等他回家。
等他凱旋而歸。江聘說,要帶她出去玩。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去到她向往而未曾見過的風景裏。然後,和她親吻,畫下那些美好的合影, 紀念一生。
他們要去看西北的戈壁,東北的雪林。去看海,看日出,坐在山頂看星河。
粟米勸她,讓她高興些。鶴葶苈原本是難受的,後來,也慢慢好了。
至少,還是有盼頭的不是嗎?她的夫君一定會回來的。實現他曾說過的所有承諾。
況且,她不是一個人了。
她有了新的希望。有了親愛的阿聘和親愛的葶寶的愛的結晶。
一顆小小的種子,正安靜地種在她的腹中。等着出生,等着父親的歸來。
知曉有孕的那一天,她正在明鏡齋和老夫人說話兒。老夫人的身子越來越不好了,愛咳,總是累,醒不了多少時間便又是睡。
江聘才走了兩個月,她的臉上卻好似多刻了兩年的風霜。
鶴葶苈心疼她,有事無事就愛往這邊跑,和她解解悶,說說話。
老夫人身子不好,總要請大夫。可大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開一些亂七八糟的補藥,讓她好好地養。
老了嘛,老了總是這樣的。
老夫人也懂得這個理,看得開了,看得淡了。不過對鶴葶苈卻是更發好了。總是笑眯眯地拉着她的手,跟她說些貼心話兒。
她講的話沒什麽主題,只是山南海北地亂聊。但鶴葶苈聽得出來,她是想要個孫輩的。
年紀大了,就向往兒孫滿堂。可惜的是…江澍還太小,江聘又去了遠方。
兩人都知道這事,也都心照不宣地閉口不談。鶴葶苈還是有些難受的,心疼年邁的祖母,思念身在他處的夫君。
可誰也想不到,驚喜來的也是這樣快。
那日她有些風寒,老夫人擔憂,就傳了大夫來診脈。老大夫很認真地診了好久,皺起的眉看得老夫人心焦。
“小夫人有喜了。”老大夫終是展了眉,笑着拱了一手,“兩個月了。”
算算日子,是江聘離開的前一天吧。
鶴葶苈回憶着,那一瞬呀,好像陽光都更燦爛了。暖融融地灑在地上,看得人滿身滿心全是舒暢之意。
有孩子了呀。真是件大好事。
因為…有了期待呀。阿聘聽說了,肯定也會高興的吧。
或許,他的眼尾又會紅起來。嘴角咧的大大的,狹長的眼睛眯起,睫毛顫啊顫,很好看。
葶寶的阿聘,怎樣都是好看的。
如果他在她身邊的話,可能會抱着她轉一個好大的圈。再把下額枕進她的肩窩裏,狗兒一樣地蹭呀蹭。
他會說,“葶寶,謝謝你。葶寶,我愛你。”
老夫人也是笑得嘴都合不攏。拍着她的手,笑着笑着,卻又紅了眼圈。
為什麽會有淚呢?老夫人也說不清。只是那一瞬的萬千思緒攪在心裏面,有些酸。
她經歷了幾十年的滄桑,可聽了這個消息,卻還是覺得澀澀。勞盡心力的家慢慢走向衰落,最疼愛的孫兒去了疆場,她面上不顯,心裏卻也是難受的。
可是無能為力。
現在,有了新的生命在了。這個孩子,就像是嚴冬剛過春日才來時,拂面的那縷暖風。
或許他代表的就是春天吧。一切都會過去的,全都會好起來的。
鶴葶苈回到自己的院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江聘寫信。
她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說,那些是紙上寫不下的思念。
粟米給她磨墨。她凝神構思,再撩着袖子,一筆一劃地寫。
唇邊帶着笑,眼裏有光彩。素手紅箋,皓齒星眸。
她喜氣洋洋地跟江聘表功,說自己今個吃了多些菜,用了多少粥。她還給他做了很多冬衣,還有靴子。
上面的繡紋都是她一針一線繡出來的,領子上有他的名字,還有她的想念。
她在上面繡…葶寶思阿聘。小小的一行字,對着光繡完,她眼睛疼。
鶴葶苈一邊寫,一邊笑。
她又抱怨,說自己最近身子有些不一樣。愛睡了,多吃了,心情還時好時壞。她不想給他做衣服了。
想着江聘看着信時癟起的嘴,鶴葶苈笑得更歡。
她咬了咬筆杆,在上面寫下了最後一行字…我和孩子一起等你回來。
天氣晴好,她将信紙收進封裏,用蠟油細細地封好。想了想,又拿出個新的封子來,抹上漂亮的胭脂,給他印了一個紅色的唇印。
香香的。千裏之外,送你一個吻。
院子裏是江聘臨走前給她搭的秋千架,不很高,但很好看。他怕她悶,怕她煩,給她花了好多的心思。
她有了孩子,不敢再像以前一樣蕩得好高。就慢悠悠地小幅度地晃。腳下是漂亮的花叢,她的裙子在花瓣上輕輕拂過,輕飄飄。
粟米笑,說她好像花仙子。
鶴葶苈努了唇作勢要打她,也跟着咯咯地樂。
很久都沒有這種純粹的喜悅了。這個孩子,來得真好。
鶴葶苈隔三差五就能收到江聘的信。他在那邊始終惦記着她,只要到了驿站送信的日子,從來不落地會有一封給她的家信。
有的時候是他密密麻麻寫下的思念。有的時候,只是粗糙的一兩句情詩。還有的時候,是畫兒。
畫大漠的風光,畫邊塞的蒼冷。畫他心裏念着的她,還有他畫的流氓兮兮的春.宮圖。
他在下。她在上。
鶴葶苈想啊想,羞紅了臉兒。她從秋千上蹦下來,咬着唇往屋裏走。
義公沒跟着江聘一起走,在她的要求下,養在了後院裏。她抓了把草料去喂它,笑眯眯地拍它的大腦袋。
“義公,我要做娘親了。你的主人要做爹爹了,你為我們高興嗎?”
義公睜着眼珠看她,搖搖頭打了個悠長的響鼻。
鶴葶苈彎了眼。陽光下,她的側臉白嫩嫩,上面有嫣紅的霞。
晚上的時候,她收到了江聘從遠方寄來的信。
好薄的一頁紙,她迫不及待地拆開來看。可看到了信紙上的東西,她的手卻是驚得一抖,哭笑不得。
他說軍隊路過城鎮,他特意去買了盒胭脂。想給她寄一個吻。
白色的紙上,歪扭扭的唇印。
鶴葶苈看着,似乎還能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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