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章二十四 (6)

他親上去時的聲音。啵唧。

傻阿聘。燭光旁,她笑的像一朵俏麗的花兒。

作者有話要說: 十一你們去玩吧,我日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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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章四十一 ...

塞北大漠的晚上, 沒有孤寂的落日,沒有遠方的雲霞,可同樣壯闊。

黑夜籠罩了茫茫沙漠,偶爾有一兩顆樹的影子在月光下婆娑。駐軍的營寨裏, 有一簇簇的篝火。火苗随着夜風飄蕩, 模糊了坐在對面的士兵的臉。

十萬大軍勢如破竹, 兩個半月便收複了十餘座城池。現在軍隊正駐紮在桐城的腳下, 這是最後一座屬于大尚,卻被西津奪取的城。

收複桐城的那一天,就是最終的勝利號角吹響的那一天。

初來時,江聘只是個普通的兵。随軍跋涉千裏,到了這樣的荒涼邊寨。期冀着用自己的一腔熱血,畫下屬于少年的鴻圖。

他是個天生的悍将。刀槍劍戟,無所不精。策馬揚鞭, 滿身的豪情。

與敵軍相遇的第一仗,他就顯示出了獨一無二的才智謀勇。一支羽箭, 百步穿楊, 眨眼間便取下敵軍副将的首級。

孤身一騎, 沖鋒陷陣。紅纓槍揮舞之間,為最後戰争的勝利立下汗馬功勞。

就連衛将軍也要為之稱贊。說他是百年難遇的将帥之才,其勇猛,無人能敵。

收複石城之時,本應率領軍隊從側翼做埋伏的副将被箭矢射中身亡。一時間,竟是找不到可以領軍的将士。

江聘冒死自薦, 立下生死軍令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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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大雪封城,軍隊幾乎陷入彈盡糧絕的困地。每再耽擱一段時間,就多一分覆沒的風險。

他堅持請命。憑借對自己的信任,還有滿腔的激情。用項上人頭作保,賭後半生的青雲直上。

在最危機的時候,他甚至忍痛殺了自己的戰馬煮肉分食,以定軍心。

少年意氣,揮斥方遒。江聘沒看錯自己,他贏了。

石城之戰,以少勝多。破釜沉舟,絕境逢生,被傳為美談。

而為此次戰役立下赫赫戰功的江聘,也成了一段人人贊頌的傳奇。

兩月有餘而已,從一介普通兵士,憑借一點點累積起的戰功,一躍衛将軍最為倚重的副将。不可謂不讓人欽佩。

江聘拼盡了全力去成為那個會站在塔頂端的人。

因為他一直記得,他最親愛的姑娘啊,在遠方等着他。

等他凱旋而歸,等他回家。

主将的大帳裏,衛将軍正與江聘和其他幾個副将分析戰局。

燈火明亮,可還是冷。風從帳篷的縫隙出吹進來,四面八方。西北的冬夜,寒冷入骨髓。

衛将軍是大尚繼征西将軍後的第二員大将,稍年輕些,氣勢卻毫不遜色。虎目一瞪,驚得人渾身一顫。

戰局持續僵持,衛将軍有些不快。其餘幾個副将畏畏縮縮地站在一邊,聽着他發火,不敢言語。

江聘沒什麽異樣,依舊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他正靠着沙盤站着,手指摩挲着光潔的下巴,凝神細思。

衛将軍喚他,江聘擡頭應。他穿着銀色的铠甲,沒戴盔帽,腰間別了把長劍。唇角勾着,眼睛裏流光溢彩,滿身都是蓬勃向上的精神氣。

這些日子的疆場厮殺沒有磨滅屬于他的少年光彩,只是讓他更加出色。有了歷事後的沉穩,被磨砺後的成熟。

原來的時候,他是一棵青蔥的樹。現在,他的枝幹粗壯了,經歷了風雨,則是更加的枝繁葉茂。

若是他的姑娘見了,必也是會高興的。

阿聘很好,很上進。阿聘長大了,更像個真正的男人了。阿聘真的很乖,沒讓她操很多的心。

而且,姑娘心念着的夫君,一刻也沒忘記她。

“想什麽呢?”衛将軍沉聲問他,帽上的紅纓有些抖動。

“看地圖,想對策。”江聘咧嘴笑,用手指摸了摸劍鞘。

“想什麽呢?”衛将軍皺眉,又問了一遍。

江聘頓了頓,又笑了一聲,“想我家夫人。”

想那個嬌軟軟的小姑娘。會挂在他的脖子上,喊他名字的那個姑娘。

他的小妻子懂事聽話,不很任性。活潑可愛,又很溫暖。就連她偶爾要來讨好處時故意撒的嬌,都是讓人打心底裏酥麻的。

也不知小葶寶現在有沒有睡。在夜裏,丫鬟有沒有貼心地去看她的被角。

她身子嬌弱,一旦凍着了,第二日早上就會咳。可她夜裏又不乖,會翻來覆去地踢被子。他不在姑娘身邊的時候,葶寶兒有沒有委屈呢?

将軍沒想到他答的這樣痛快,一時間也有些語塞。想斥責他兩句,可見着江聘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好似魂兒都飛走了的樣子,又有些想笑。

“兒女情長。”他拍了拍江聘的後背,責他。

“嗯…”江聘點點頭,拳抵在唇上咳了兩聲,複又笑出來,“沒辦法,太喜歡她了。”

真的是…太喜歡了。恨不得揣在兜兒裏,走哪帶到哪。

恨不得捧在手心裏,含在口裏,融進骨血裏。好久沒聽到她扯着軟綿綿的尾音喊他阿聘了,好想她。

衛将軍是個孤家寡人,未曾娶過妻室。現在見他一臉春意盎然的甜蜜樣子,又是把話給噎了回去。皺皺眉,再次重重捶了下他的肩。

他和江聘的關系極好,有種意氣相投的忘年交之感。衛将軍很欣賞這個年輕人,勇而不莽,自信而不自負,能屈且能伸。才十八歲便有如此襟懷,實在難得。

因此,江聘有時和他玩玩鬧鬧,他也不生氣。可今個晚上,他卻是覺得江聘嘴角挂着的笑有那麽些欠揍。

“桐城之戰,你怎麽看?”衛将軍用手指着沙盤,側頭問他。

“桐城地勢極高,易守難攻。且值此冬日,城內并無糧源,護城河又在城外。屬下以為,最保險之法是圈城待降。”

江聘正了臉色,側身指着牆上的地形圖給帳中的将領講解。

他從來都長了一張好嘴,心裏想的總是能說得明明白白。且又熟讀兵書,腹有謀略,一席話說下來,衆人都是點頭應是。衛将軍也拍手贊他,說他所言切中要害,甚是有理。

“有乃父風範。”衛将軍大笑起來。

“當年率兵抵抗西津時,我做你父親的副将。當時情況棘手,所有人都是無措。他就是像你這樣,三言兩語把道理講的頭頭是道,最後大獲全勝。”

江聘謙辭,沒說別的話。

“你小的時候不是這樣的。那一年我去你家府上作客,你還皮實得很,用不知從哪裏掏來的鳥蛋摔了我一臉。”

衛将軍看着他,忽的就想起來了許多年前那個竄上跳下的皮猴子,“十年了,你的變化還真是大。将來定是個勇猛的好男兒!”

“嗯…”江聘摸摸鼻子,笑,“我家夫人性子娴靜,我跟她待得久了,也沉穩了許多。”

我家夫人…你怎麽總提你家的夫人?

衛将軍有點不高興,欺負誰沒夫人?

帳內的氣氛陡的輕松下來,幾個副将也交頭接耳地有了些笑模樣。衛将軍把劍往桌子上一摔,轉頭就踹上了江聘的小腿。皺着眉頭連成聲兒地罵,“滾滾滾。”

“将軍返京時,有空可來寒舍小坐。屬下請将軍小酌兩杯。”江聘配合地往外走,到了門口時還不忘回頭留下句讨人厭的話。

“我家夫人會釀酒。尤其是用八月的桂花釀的酒,我在岳父家曾喝過兩盞,味道極好。”

好個屁!江聘你這個煩人精。

衛将軍豎着眉毛把牆邊的空酒壇子踹過去,“滾!42、章四十二 ...

從主将大帳出來後, 看着似乎一望無際的駐軍營寨,還有一簇簇搖曳的篝火,江聘沒有一點的睡意。

風吹過來,凍得人牙齒打顫, 他就更加清醒。

江聘把腰上的劍解下來, 扔到離他最近的那籠火處, 自己也盤着腿坐下來。托着腮, 看着柴上的火光發呆。

到了戌時的時候,值守的士兵換班。有個和江聘相熟的,搓着手湊過來坐在他身邊。

這裏的天氣堪稱苦寒,即便已經是春天。尤其是在午夜的時候,幾個喘息間就能凍得人嘴唇發青。

江聘帶兵有他自己的一套方法,恩威并重,賞罰兼施。他是将領, 也是兄弟。

所以他部下的士兵和他的關系也是極好。訓練打仗之餘,也會一起聊聊天, 玩鬧一會。

江聘向來不怕冷。他坐的離火近了一點, 紅紅的火苗把他的臉照成了很溫暖的顏色。

噼裏啪啦, 有很響的聲音傳出來,還有木柴的味道。有些嗆。

“副将,您不回營帳睡覺,坐在這兒幹嘛?”那個叫林子的士兵側頭問他,說話間還有些受不了地打了個噴嚏。

“想事情啊。”江聘吊兒郎當地答他,手指在膝蓋上打着拍子。

仍舊是好看的指頭, 雖有些粗糙了,也不再那樣白皙。但依舊極幹淨。江聘不是個邋遢的人,無論在哪裏,只要條件允許,他總是重儀表的。

想什麽事情呢?林子把手放得離火苗更近了些去烤,歪頭看着身旁副将眯起的眼睛。

他似乎是在看着跳躍的火花,卻更像是透過火光,去看讓人捉摸不透的遠方。

“五個月前,她嫁給我。”江聘笑起來,像是在自言自語般地念,“我永遠記得那一天。”

他的聲音很小,風有點大,林子沒聽清。便就疑惑地偏頭去問,“副将?”

“嗯。”江聘無所謂地應着,仍舊沉浸在自己的心思裏。

過了好一會,有粒火星子濺到他的手背上,微微的灼痛感這才讓他回過神來。

林子還沒走,正坐在那裏摳指甲。江聘從懷裏掏出包牛肉幹來,分了他一半。

“我家媳婦寄給我的。”看着林子驚詫的眼神,江聘有點得意,“今個日子好,我心情好,給你點。”

軍隊中的士兵知道江聘背景的人幾乎沒有,聽他帶着點驕傲地說“我家媳婦”,林子也笑了。

他扔了根牛肉幹進嘴裏。肉很軟,但極筋道,雖然被凍得有些硬,但仍舊美味。尤其是在物資貧乏的戰中,更顯得難得。

林子有些羨慕。他一邊嚼一邊問江聘話兒。語氣裏有着欣羨,還有點小妒忌。

作為連姑娘的小手都沒拉過的毛頭小子,對雖然遠在萬裏,但仍然被妻子惦念的已婚男子的妒忌。

他問,“副将,娶妻…是什麽樣的啊?”

是什麽樣子的女子,能讓厮殺疆場眼都不眨的江聘在思及她時,連眼神都變得柔軟了呢?

什麽樣子的?當然是幸福的樣子。

一想到家裏那個小姑娘,甚至只是讓她的臉在自己的腦海裏閃了一下,江小爺的心便就酥了。

“娶妻…就是成了家。”江聘起身,不知從哪裏拿了兩壇子酒,兩人一人一壇。在火上烤一烤,趁熱就喝了。

夜晚,火光。抱着壇子,喝着酒,有風作伴,有月為伍。輕呼出一口氣,滿滿都是男兒豪情。

酒極烈,一口下去,整個身子都暖了起來。有一些從嘴角流了下去,江聘朗聲笑着用手背粗略地抹去酒漬,眼裏有水光。

“如果她在我身邊,我一定不會這樣喝酒。”江聘舔舔嘴唇,又塞了口牛肉,慢條斯理地嚼。

“她會為我準備滿桌的菜,每一樣都是我喜歡的。我喜歡什麽,我不說,她也知道。”

“她會為我斟酒,露出截纖白的腕子。燭火旁,杯中的酒水漾着溫暖光芒。她會讓我少喝一點,她會說心疼我。”

江聘嘆了口氣,跟林子碰了一杯,緊接着又是一大口。吞咽下去的聲音很響,咕嚕嚕。

他好像有點醉了。醉在回憶裏,酒不醉人人自醉。

“你不知道我的小姑娘有多好…我有多喜歡她…今天,是她嫁給我整整五個月的日子。可是,我有三個月都沒陪在她的身邊了。”

江聘捶了下旁邊硬實的沙地,語氣裏滿是疲憊和心疼。

“我們葶寶兒好委屈…”

林子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身邊忽的就被憂愁纏緊了的副将。只能又跟他撞了下酒壇,拍拍他的肩。

在林子的印象裏,江聘從來都是威風的。在馬背上,他是所有人的英雄。

但現在,英雄好像很難過。因為他口中那個叫葶寶的姑娘。那是他的妻子吧…

“嗯?說到哪兒了?”江聘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更清醒一點,嘟嘟囔囔,“噢…娶妻是什麽樣子啊。”

“或許就是…無論你走了多遠,走得多難,走得有多狼狽,你心中都會有那麽一股勁兒。它告訴你,你得繼續走,得有擔當。因為你有家。”

“那個家裏,永遠有一盞為你而留的燈火,還有一個為你而深夜不睡的人兒。她會在你風塵仆仆地推開門的時候,對你淺笑盈盈地說一句,‘回來啦’。”

想起她無數次笑着撲進他懷裏的樣子,江聘的眼圈又有些紅。他揉揉眼睛,嬉笑一聲,“進沙子了。”

風早就停了,哪來的沙子會吹進您的眼睛呢?林子瞧了他一眼,悶悶地喝酒,不再說話。

他也想早些打勝仗,回家,然後…娶一個屬于他的好姑娘。

兩人就這麽對飲,無聲的。只有夜色在身周流動,冷冷清清。

柴火一直沒添,這麽長時間,好像也快要燃盡了。酒壇子見了底,江聘搖了搖,把東西咚的一聲扔到地上。然後便就迷蒙着眼睛起身,想要回營帳。

林子站起來,想送他。

“副将!”江聘才剛走了一步,傳令兵便就在遠處喚住了他,手裏拿着兩封信。

他的嗓門很大,在寂靜無聲的夜裏,很悠長。每個營帳的門口都有值崗的兵士,腰背挺直,目視前方。

傳令兵跑過來,氣喘籲籲地把東西遞給江聘,開口解釋,“驿站今個出了些事,書信取回來的有些遲。正巧碰着您,便就給您吧。”

“誰的?五皇子?”江聘皺着眉接過來,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歪斜着身子瞧封。

聖上有意栽培五皇子,也是為了監視前方的戰況,便讓他負責與前線的書信聯絡,要求時刻保持通暢。

五皇子并不是使遠程指揮之責,只是要密切了解軍中情況而已。衛将軍嫌這事瑣碎麻煩,就全權交給了江聘處理。

五皇子的母親端齊貴妃是江聘生母的同胞姐姐,論起輩分來,江聘是他的堂兄。兄弟二人自幼的感情便就極好,聯絡由他們二人進行,也省得了出岔子。

“不,是您的家信。”傳令兵忙否認,手指着封上的署名。

很秀氣的一個“江”字。應該叫江鶴氏的,但姑娘嫌難聽,就從來都只留一個江字。

江聘的臉色瞬間溫柔下來。他撚了撚被紅色蠟油封起來的信口,咧開嘴笑了一聲。

我家的寶貝來信了。

傳令兵行了個禮後就走了,現在營帳前只剩下江聘和林子,還有遠方一簇簇跳躍的火。

“副将…”林子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立刻就被江聘給堵了回去。

“消停點。家信要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讀的。”

一定要慢慢讀的。每一次她來了信,江聘總要翻來覆去地看好多次。

記憶深刻到,就算在午夜夢回時,他都能記起信紙的輪廓。每一行的位置,每一個字的線條。

家書抵萬金。可又豈止萬金?

林子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心中頂天立地的副将。他正對着兩張薄紙,一會笑得像個傻子,一會卻又無措地手都有些顫抖。

信上到底寫了什麽呢?林子疑惑。想去看看,卻又不敢。

到了最後的時候,他眼睜睜地那個男人紅了眼眶。手抖得不像樣子,眼尾處的細膩肌膚,一點點地變紅。

“副将…”林子慌了,忙去喚他。

從馬背上跌下來,在亂箭中抵擋,那麽多次的九死一生,江聘從未哭過。這一次,卻是這樣輕易地就紅了眼。

江聘沒理他,他匆匆把另一個封子也拆開,拿出那張紙。

嫣紅的一枚唇印,有些幹了,但仍舊完美好看。

那個姑娘曾經坐在妝臺前,細細地抹好胭脂,再笑着給了他一個吻。

那時候,她的眼神也一定是溫柔似水的。

江聘從喉嚨裏溢出一聲嗚咽,虔誠地用唇去親吻紙上的紅痕。他不敢碰到,就虛虛地點一下。親不夠,便就再點一下。

月光清冷,他把信收起來,小心地揣進懷中。然後靠在柱上,無聲地流淚,一邊笑,一邊哭。

林子已經被他折騰得傻了眼,正猶豫着要不要去請主将來,衛将軍就自己掀了簾子走了出來。

“你…怎了?”他也被吓了一跳,定了神後,擰眉往江聘那裏走。

“将軍…”江聘擡頭,眼睛紅的像是兔子。他的臉被風吹的有些發青,唇角的笑卻是絢爛。

他啓唇,輕輕的聲音融化在夜色裏。悠悠的,旋轉跳躍着。

“我…要做父親了。”

這句話說出來,好像整個胸腔都飽漲了。盛滿了幸福啊,還有愛。

他擡頭,看着零落的星星,喃喃地又念了一句。

“我要做父親了。”

“您聽見了嗎?”江聘意猶未盡,轉了臉去看衛将軍,問了一句。将軍也有些高興,眉毛是舒展的。

可他還沒回答,江聘就又自顧自地轉了臉,笑起來。朗聲大笑,發自內心的笑聲,顯而易見的欣喜。

“我!江聘!要做父親了!”他一拳捶上身後的柱子,把手分開放在唇邊,放開了聲音吼。

氣吞山河一般,旁邊的柴堆都跟着響起了一聲極大的“噼啪”。

“我愛我的妻子!謝謝你!葶寶兒!”

江聘叉了腰,站在地上,傻笑着。像個孩子。

眼睛濕潤,裏面是漫天的星光。

陸陸續續有士兵從營帳裏鑽出來,大聲地朝他道賀。有人還趁機要挾,讓他請酒吃。

江聘全程俱是笑着,無論誰說什麽,他都痛快地應。

深夜裏,駐地是罕見的熱鬧氣。衛将軍看着身邊快要笑成朵花兒似的江聘,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月色似乎都溫柔了起來。清亮的,像她一樣美。43、章四十三 ...

思念是件苦事。因為你想着的那個人, 怎麽也見不到。

我在大漠裏,滿眼是黃沙孤煙。你在盛滿了春.色的院子裏,憑欄望着遠方。

我們都盼望着那幾張薄薄的紙,寫滿了你與我之間的愛與思念。

雲中誰寄錦書來, 雁字回時, 月滿西樓…

可思念也是件幸事。因為…你想着的那個人, 也正在遠方心心念念着你啊。

我的眼裏看不見你。不過沒關系, 你住在我的心裏。

你眉眼的輪廓啊,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三月的上京,春色已經滿園。柳條兒嬌嫩嫩地垂下來,三千青絲,看過去,滿眼的清新翠爽。

花兒盛放着,有蝶兒在上面盤旋。偶爾有只蜻蜓飛過來, 大眼睛,薄翅膀, 有點兒吓人。卻也可愛。

鶴葶苈還是那個纖細的樣子, 舉手投足間還是嬌俏的姑娘氣。肚子不仔細看, 見不到什麽弧度。

院子漂亮極了,一點不比傅姨娘的故園遜色。

到處都是詩情畫意,看着就覺得神清氣爽。瞧起來姹紫嫣紅,味道又沁人心脾。

江聘臨走前把這些都安排得妥當。他請了好些的花匠木匠,讓他們開春兒了,土地化凍了, 就趕緊來。

他的院子大,有一小半是練武場。江聘留了話兒,讓把那些沒用的架子都拆下來,給他的姑娘種上滿滿的花兒。

院裏還有秋千和藤椅,靠着門的地方還搭了個好大的葡萄架子。

江小爺說了,他家姑娘嬌貴着,是天上的仙女兒。要住在花海裏,做最漂亮最歡喜的那個仙子。

每每想起他說出這句話時的神氣樣子,鶴葶苈還是想要笑。

江聘是有其它心思的,但他沒說。他想讓整個院子都是他的影子,讓姑娘看見了花兒,就想起了他。

想他的溫柔,他的貼心。要他深愛着的姑娘一時一刻都忘不了他。

肚子裏的寶寶極為乖巧,一點不像他父親那樣的皮實勁兒。

鶴葶苈總愛帶着個小毯子,在晴好的天氣時窩到藤椅裏。撫着肚子,看院裏的花兒,還有天上的雲。

手邊再拿幾本雜書,有時讀讀詩,有時講講故事。給肚子裏的孩子聽。

最後要用輕柔的聲音告訴他,爹爹和娘親都很愛你,我們期待你的到來。雖然爹爹他…沒辦法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你千萬不要怪他。他是個那麽好的丈夫,也一定會是個更加好的父親。

這個孩子,給了她太多的勇氣。讓江聘不在的每一天,葶寶還是歡快的,充滿朝氣。

她沒有老夫人和大夫擔心的各種難受,孩子在她的肚子裏,乖巧極了,從來不擾她難過。

老夫人很高興,拉着她的手誇,說孩子像娘親。若是個女孩兒,定也是個溫婉可人的姑娘,知書達理,善解人意。

讓人疼到心坎兒裏去。

鶴葶苈笑,摸摸肚子,眉眼彎彎。她還是有些變化的,更有韻味兒了,溫柔的像一汪湖水。有些作為母親該有的樣子了。

“像阿聘也好的。”她不忘提起江聘。每次念到他的名字,聲音都要更加柔和。

她手指蜷縮起來些,想着遠方的丈夫,“會像他的爹爹一樣,做一個真正的男兒。”

“聘兒在你眼裏,哪哪兒都是好的。”老夫人輕輕拍她的手背,眼角的皺紋更深,“他可真幸運。”

鶴葶苈垂了眸,看着袖子上的花紋笑。

袖上是一段美極了的花樣子,喚作青山卧雪。江聘路過一座小城時看見了,急慌慌地買下來,千裏迢迢獻寶給她看。

江聘知道小妻子是個雅致的姑娘,喜歡這些文雅的東西。是以,他一遇到些什麽可能合她口味兒的,總是迫不及待來讨賞。

離得确實是遠些,但這并不妨礙江小爺疼愛他的姑娘。

她有孕,老夫人三令五申不讓她做費眼睛的活兒,生怕她壞了眼睛。鶴葶苈知道這是為她好,也乖順地照做。

不讓繡花兒了,她還可以彈琴哪。

琴呀,是她寂寞時的好伴兒,也是她寄托相思時的好伴兒。

這些日子裏,她給江聘寫了好多好多的曲兒。琴音铮铮作響,愛意水一樣地流淌。暈染了滿地的暖融陽光。

“姑娘,您怎麽這麽癡迷于琴呢?”粟米笑着站在她身邊,看着她溫柔的側臉。

眉眼生動。側頭時,莞爾一笑。

“要不做什麽呢?”鶴葶苈撥了下琴弦,咚的一聲脆響。清脆好聽,像她的聲音。

“我想為他寫很多的曲子,待他回來時,彈給他聽。”姑娘笑起來,比花兒還好看。因為她生動,眼裏有暖意。

“那您寫話本兒也是為了讀給姑爺聽?”粟米調笑。不顧對面姑娘陡然愣住的臉色,清了清嗓子,念給她聽。

“我一直記得您寫過的那一段兒。看起來好美。”

“那一天,桃花灼灼,春.色熏醉了春心。

他說,‘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她說,‘勿忘初心,方得始終。’”

鶴葶苈紅了臉,拿了桌上的琴譜摔在粟米的懷裏,板着臉斥責,“別亂講。”

确實是她寫的,寫在她心中,和江聘之間的愛。暖暖的,像溪水在心裏流淌。

可是面皮兒薄的二姑娘只想把它藏在心裏的,誰想到讓這個丫鬟聽見了,還要大剌剌地念出來。

粟米不很怕她,因為她生氣的時候也不是吓人的。反而像一只張開了爪兒的貓兒,有些逗人的可愛。

她裝模作樣地賠罪,把鶴葶苈哄得又高興了,這才問出了盤旋在心底裏好久的那個問題。

“姑娘,您說…愛情是什麽樣子的呢?”

粟米在侯府裏生活了這麽多年,雖然雲天侯是個好性子,但她也有意無意地聽到了太多悲離。

只聽新人笑,哪聞舊人哭?

她本是不相信愛的,可看着自家的姑娘和姑爺。她又燃了些希望。

夫妻之間,是可以有着除了相敬如賓外的樣子的。

“怎麽說呢…”鶴葶苈拖着腮,看着外面的天空。

剛下過雨,有蜻蜓在外面飛。

她忽的笑起來,纖纖細指指向窗外的那彎彩橋。

湛藍的天上有抹絢爛的麗色。寧靜,美好,讓人心馳神往。

雨後的清新香味飄進來,有些甜。

鶴葶苈笑得明媚,嗓音柔得像是鳥兒翅膀下的絨羽。她想到了江聘,心裏是忍不住的湧動的幸福。

“吶…斯人若彩虹,遇見方知有。”

44、章四十四 ...

生活好似還像以往一樣平靜。但誰都知道, 已經不一樣了。

将軍府的大門緊閉,不再見客。将軍大部分時間都留在府中,偶爾出去一趟,回來時也是面色沉沉。

姨娘們不敢再出來逛了, 生怕惹了誰的晦氣。江夫人的脾氣也愈發大了, 唇永遠是緊抿着的。

就連老夫人也會看着外發呆, 看得久了, 嘆一口氣。

鶴葶苈看着有些顯懷了的肚子,也有着憂思。

幾日之間,風雲突起。江山易了主,改朝不換代。

聖上當初那麽急地要奪了江铮遠的虎符,無非是想給太子鋪路。讓他登基得順順利利,沒一點後顧之憂。

太子是皇後的長子,三歲被立為儲君。尊貴無人及, 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但他腦子有些愚鈍, 性子魯莽, 常常被有心人利用了當槍使。也曾闖下不少禍事。

聖上喜歡皇後, 雖然依舊愛屋及烏地寵愛太子,卻也擔憂他的後路。為了江山社稷,便就用盡了招數給他打點得好好。

聖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他自己的心裏也是清楚的。可誰也想不到,病來如山倒,這山倒的竟然如此快。

他離開在還未打點好後事之前。那一晚, 二皇子來書房請教學問,一刻鐘之後,先帝中了風。

到底是不是病?是真病,還是為人所陷害。除了二皇子,無人知。

第二年三月初十這一天,先帝崩。

滿宮白绫,宮人神色俱是哀戚,整個上京為先帝寒食三日。太子跪于先帝棺前,哭得幾次暈厥。

三月後,太子奉旨即位。衆臣朝賀,高呼萬歲。

可更讓人想不到的是…新皇登基的第二日,二皇子反。

先帝才入帝陵不久,屍骨未寒。二皇子便就率領三千精兵殺進內宮,只一夜間,血流成河。

宮嫔公主盡數被屠殺,與皇室沾親者,幾乎無一活口。與之同去的,還有被內應太監扣留在寝宮中的新皇。

他才剛褪了衣躺在龍床上,合上眼沒一會兒。被子還未熱,睡意還未濃。便就被自己的親弟弟喚醒,然後一劍刺了胸口,死也未能瞑目。

那一夜,堪稱哀鴻遍野。整個上京都被重兵守衛着,一只鳥獸均不可飛出。

白日裏還輝煌着,充斥着鼓樂聲的皇宮,熱鬧之氣還未完全褪去,便就成了地獄。

逼宮。血洗…人間慘劇。

日出之時,二皇子僞造了聖旨,宣布即位。改朝代名為大夏,仍沿用大尚舊制。

他連龍袍都做了出來,金黃色的,五爪巨龍。穿在身上,服貼着,剛剛好。

二皇子的奪朝篡位,并非心血來潮,他早有預謀。登基大典馬不停蹄地主持着,一切都是準備得極為妥帖。

他稱自己是順應天意,說太子是扶不起的阿鬥,不配為君。他給自己想了諸多借口,逼着大臣們一個個點頭稱是。

有遲疑者,有否認者,屠之。

有個文臣骨氣硬,暗地裏寫了篇檄文讨伐他。其實這個大臣也沒寫什麽,不過是用了句"螳螂補蟬,黃雀在後"。

新皇知曉,抄了他的九族。

就是這樣一個裝了二十餘年溫潤如玉,實則心狠手辣到了極點的新皇。他将整個上京都攪的烏煙瘴氣。

一時間,人心惶惶。

雲天侯在太子登基時便就請了辭,他身子越發不好,操不了心了,做不得官職。只想安穩地在家裏,養花種草,看書作畫。

他不是個功名熏心的人,這也救了他一命。

只是苦了鶴望蘭和侯夫人,本來巴巴地盼着嫁了太子,一朝躍上枝頭攀龍附鳳。便就想也不想地把那些來提親的世家子弟都給辭了。

可誰想到這根金枝兒這樣易折?拖來拖去的,鶴望蘭就成了個十八歲還未定親的老姑娘。

茶餘飯後,這些都是人家愛拿來嚼舌根子的瑣碎。

但将軍府,卻是岌岌可危了。

雲天侯只是個無甚實權的文人,況且有眼色,新皇也沒那時間精力去對他趕盡殺絕。

可江铮遠不一樣。即便他已經因着一些莫須有的過錯賦閑在家,但他到底曾是征戰沙場,戰功赫赫的征西将軍。

他的部下,占了整個國家軍隊的半壁江山。

即便他手中并無虎符,但如果他振臂一呼,各方軍隊應聲而起,這對新皇根基還未穩定的江山也是重重的一擊。

疑心那樣重的一個人,怎麽會放任将軍府這個随時可能爆發的毒瘤而坐視不理?

何況新皇根本不是個顧忌倫理綱常的人。其心思毒辣,非常人所能想象。

這一點,将軍知道,老夫人知道。鶴葶苈隐隐約約,也能猜出一些。

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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