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平凡的日常

二平凡的日常

林吹把凳子帶回了屋裏，林珠見狀也拿起板凳跟了上去。林吹的爺爺不在屋內大廳，去了左邊的客廳。兩人放下凳子後，林吹将停靠在大廳牆壁一側的自行車推出了大門。

這輛自行車屬于林勇，在林勇沒有去城裏之前，林吹一直是步行或者由林珠騎自行車載她上學、回家的。她曾經有機會向大伯讨要一輛新的自行車，她放棄了。僅僅因為林勇當時的一段話：“這不是浪費家裏的錢嗎？我和林吹都是上同一所學校，我可以載她上學和回家。”事實上林勇才不會樂意這麽做，除非林吹去求他。而林吹是絕不會請求林勇載她，就像林勇也不會那麽好心地願意主動載林吹。但那時林吹閉口不提這件事，大伯主動問她要不要給她買輛自行車，她堅決地搖頭否定了。在家裏，林吹素來是沉默的那一個。林勇走了，林吹就順理成章地接手了林勇的自行車。從這以後，林吹騎着林勇的自行車和林珠一起上學或回家就成了家常便飯。不過林勇放假回來了，林吹就會不再使用它。

趁着林吹推自行車出門的間隙，林珠順手撿起先前丢在門前地上的雨傘，這把雨傘挺大的，足夠遮住兩個人。林珠撐着雨傘再看向林吹，林吹已經動作利落地騎上了自行車，在等她上後座。

昨天林珠的自行車壞了，林吹得知這件事後，就讓林珠坐她的車一起走。林輝也有一輛自行車，林珠原本可以和林輝同乘一輛自行車的，但林珠不想拒絕林吹的好意，毫不猶豫地接受了林吹的建議。

林珠看了一眼戴在左手腕上的機械手表，說道：“林吹，我們好像要遲到了。”話雖如此，林珠卻不急不忙地坐上了後座。

“沒關系，”林珠舉起傘，滿不在乎地說道，“我們也不是第一次遲到了。”

林珠話音未落，林吹雙腿踩動腳踏板，自行車在斜風細雨中飛速前進。承載着兩人的自行車從村裏泥濘的小道轉向村口前的大馬路，這條大馬路通往離林家村最近的半塘鎮，她們要去的地方叫半塘中學。

半塘鎮是一個繁華熱鬧的小鎮，馬路四通八達，通向遠處的沿途各個村子。鎮中心街道兩邊大多都是店鋪，街上人潮洶湧，車輛絡繹不絕。最喧鬧的當屬半塘鎮的集市。半塘鎮的集市一般設立在一條長街上。這條長街的街面兩側盡是做各種買賣的小販，街上往來喧嚣、人流不息。一條長街望去，就如螞蟻聚集一般黑壓壓的一大片。那些黑乎乎的、圓圓的、不斷移動的東西是人們的腦袋。

相較于半塘鎮的熱鬧非凡，半塘鎮附近的村子就顯得沒落寂寥。各個村子的人口很少，住戶多是一些老人。他們固執地堅守在這些冷清、蕭條的村子，不願遷居到鎮上和城裏。對許多村裏的老人來說，村子就是他們的家，是落葉歸根之處。村裏很多年輕人、壯年人都去鎮上或城裏生活了。像林吹這樣快要長大的孩子，也很快會離開村子，去城裏上學。半塘鎮目前只建了小學和初中，還沒有高中學校。村裏的孩子大多從小是去鎮上上學，念完小學、初中後，若還要繼續上學，就得去城裏念書。

林吹和林珠兩人乘自行車通過鄉間大道，一路上暢通無阻，不見半個人影，直到她們進了半塘鎮的道，人漸漸多了起來。她們越往鎮中心走，街道上的人和車就越多。幸好現在不是人流最多的時候，否則兩人就得推着自行車步行進學校大門了。

雖然最後林吹和林珠到達了學校，但她們還是遲到了。

“林吹，”伴随着急促的上課鈴聲響，林珠打着傘和林吹一起走出停車棚，朝教學樓走去，“今天下午我的自行車應該就能修好了，到時候你和我一起去取車吧。”

“好。”林吹回答道。

到了分手的時刻，林珠照常與林吹說了“再見”。

林吹不會這麽做，她聽完林珠說了這短短的一句話，直接毫不留情地轉身離去了。

Advertisement

城鎮的喧嘩和村子的冷落就像日與夜一樣對比分明。日夜不停地流轉，時間在城鎮的腳步匆匆，在村子的腳步緩緩，但實際上時間沒有變快或變慢，不過是人們的感受不同。

眨眼間，距離上一次下雨天林珠坐在林吹家門前聊天已經過去了幾個月，這時已經六月。這個學期的結束比林吹預想當中來臨的還要快。

昏黃的街道上布滿了剛放學的學生，落日的餘晖照映在每張年輕的面孔上，将每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好像這一天還沒結束似的過得很漫長，距離天黑還很遙遠。

“林吹！”教室外面傳來了熟悉的叫喚。坐在教室裏寫作業的林吹猛然擡起臉，只見一只手在窗外揮舞。

過了一會兒，見林吹沒反應，林珠一整個人露出來了，她站在窗前哈哈大笑道：“大家都走了，就你還在教室！快出來啊！”

林吹放下手中的筆，來到教室外面的走廊上。

“有什麽事嗎？”

“走，去外面玩一會兒。”林珠拉起林吹的手就想往學校大門走，可是林吹站住不動。

“你們自己去，我不去。”林吹猜林珠八成又是想叫上她和她班上的朋友一同去街上東游西逛，便連忙拒絕了。

“哪有，就我和你，快走吧！難道你不餓嗎？待會就上晚自習了，晚自習結束後再回家吃晚餐，估計得餓死了。”林珠興沖沖地攬住林吹的胳膊，說道。

兩人并排走在學校外面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林珠滔滔不絕地談論着街上各種攤販的商品。林吹無聲無息地走在林珠身邊，沉靜得像影子。

“喂，林吹，你有在聽我說嗎？”林珠似乎也注意到林吹根本沒聽她在說話，林吹的目光看向了別處。那些流動的人群、那些人臉上豐富的表情以及各種正在發生的事要比林珠對她說的話更有吸引力。

兩人随着人流走了一陣子，林珠漸漸安靜了下來。

“對了，你要上哪所學校？”過了片刻，林珠一邊環顧四周，一邊狀似無意地再一次提到了這個問題。她幾天前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問過林吹同樣的問題。

“我大概會去長汀城第七中學。”林吹耐心地作出了和上一次同樣的回答。

“這麽說你不會和我上同一所學校了嗎？”林珠遺憾地說道。

“嗯。”

“好吧，這也沒辦法……”林珠有些沮喪地說着，突然她停下了腳步，眼睛閃閃發光地盯着街邊的燒烤攤，“哎，我們吃這個吧，今天我有零花錢！”不等林吹開口，林珠就拉着林吹跑到了燒烤攤前面。林吹看着林珠無憂無慮的笑臉，聽見林珠大聲地、興奮地講話，便把她們之前說的事暫時忘卻了。剛才略帶傷感的話題就這樣被輕輕帶過，被她們抛在了腦後，就好像她們從沒提起過。她們仍像平常一樣感到快活，仿佛這樣的生活不會迎來改變。